慕遲心中更加惱怒了。
她怕他什麽?
她憑什麽怕他?
能這般坦然地將景闌壓在身下,卻要怕他?
慕遲緩步朝小榭靠近了兩步,嗓音更加溫柔:“公主?”
喬綰的意識逐漸回籠。
“喬綰,”景闌磨牙鑿齒地道,“從小爺身上下去!”
喬綰回過神來,匆忙撐著景闌的胸膛便要站起身,卻又在看見景闌被她扯開的衣襟,欲蓋彌彰地伸手替他遮蓋好。
景闌的臉色更黑了。
喬綰裹著狐裘後退兩步,隔開與景闌的距離,看向慕遲時,心底不由升起一陣欣喜。
——她以為他不會回來了。
可是這欣喜卻又在想到喬青霓彈奏的那曲霜山曉、想到方才那一瞬間的熟悉感時平複了下來。
夢中的人,怎麽會是慕遲?
她看過他的胸口,那裡沒有那個十字星狀的傷疤。
喬綰心中有許多話要說,卻又說不出口,最終她抿了抿唇,看向景闌:“方才,咳,抱歉。”
“呵,”景闌冷笑一聲,伸手將衣襟扣好,“喬綰,你覬覦我的身子吧?”
喬綰強忍著翻白眼的衝動,知道他不是夢中那人,態度也變了許多:“是是是,景少將軍英姿勃發,我欽佩不已,不如景少將軍再給我看看?”
慕遲目光一緊,看向喬綰。
“喬綰,”景闌怒視著她,耳根微熱,“你簡直……無藥可救。”
話落,他一揮身後的錦裘,飛快地瞥了一眼慕遲,輕哼一聲,躍上牆頭悄然離開。
寂靜的後院只剩喬綰和慕遲二人。
喬綰原本肆意的神色逐漸安靜,看向慕遲,好一會兒道:“方才,只是不小心跌倒……”
“公主不必解釋,”慕遲笑著走到她跟前,伸手便要為她整理凌亂的狐裘,“我信公……”
最後一字沒機會道出口——喬綰下意識地朝一旁躲了下。
慕遲的手僵滯一瞬,笑也停在了唇角,目光瞬間幽沉。
她在避他。
因為有了景闌,所以不需要他了?
喬綰也察覺到異樣,她也不知為何,突然想起夢裡的身影,便躲開了。
為打破沉寂,喬綰伸手將他的手拉了下來,而後瞬間被他冰涼的手指吸引,像是焐著一塊冰一樣,刺骨的寒。
她詫異地低呼:“你的手怎麽這麽涼?方才去了哪兒?手都要凍僵了……”
喋喋不休的話,在抬眸對上慕遲的視線時停了下來,喬綰唇微動,想要問他關於曲譜的事,可心中卻不知在怕什麽,問不出口。
喬綰安靜下來,拉著慕遲朝寢殿快步走去。
一走進寢殿,暖意頃刻席卷而來。
喬綰轉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後的慕遲,打定主意一般,伸手扯他身上單薄的袍服:“先把這件單衣換了,我命人去拿大氅來……”
慕遲任她扯著,不知何時,竟連厭惡被人碰觸的排斥感都淡了許多。
喬綰的目光不經意地掠過他微微散亂的胸口,那裡依舊沒有那個傷疤。
喬綰松了一口氣,隨後才察覺到此刻二人極近的距離,臉頰一熱,忙後退半步:“你先去屏風後換衣吧。”
慕遲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到屏風後。
喬綰一人坐在桌旁,直到慕遲出來,她轉身看向他,像是終於下定決心,她認真道:“慕遲,我們一直在一起吧。”
有些話,她問不出口便不問了。
第一次,她想和一個人一直在一起,共度此生。
哪怕以後,她離開陵京,再不是公主了。
慕遲神情微怔,眉頭不覺輕蹙,心底茫然更甚,他未曾想到她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可這話自方才還和旁人親熱的她口中說出,卻又帶著幾分好笑。
想到景闌,慕遲神色微沉,垂下眸去:“公主為何突然說這話?”
“想到便說了,”喬綰望著他,強硬道,“你不說話我便算你答應了!”
“對了,”她笑了起來,虎牙漸現,“初九祭山大典,你隨我一同前去。”
轉身的瞬間,她唇角的笑淡了些許。
慕遲,不要讓她失望啊。
*
黎國的祭山大典,自先帝時便有了,而今已成了習俗。
當年黎國與大齊的關系遠不如眼下這般和平,兩國時不時有摩擦。
大齊兵強馬壯,吞並了周圍數個小國,獨獨黎國,因有雁鳴山脈,才阻隔了大齊的軍隊,保住了陵京。
可先帝登上皇位不久,大齊愈發猖獗,竟於年節後率軍奇襲雁鳴山,甚至險些翻越過來。
幸而久未降雪的雁鳴山一帶,突然降了大雪,擾了大齊軍隊的計劃,黎國免於一場戰爭。
自此,雁鳴山便被視為黎國的福山,每年初九,便登雁鳴山祭台,行祭山大典。
初八。
華麗的馬車隊伍如遊龍一般自皇宮出發,浩浩蕩蕩地朝雁鳴山前行。
不時有禁軍來回巡邏。
喬綰坐在馬車內,時不時看向對面的慕遲。
她素來不喜歡為難自己,那日既已做了決定,她便再不猜忌一些有的沒的令自己心煩。
可眼下,想到將要做的事,心中還是不由有些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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