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芬子和小達子是早就把熱水備上的,這時候趕緊就送進來,七喜和碧雪伺候著吉靈洗了頭,一把濕漉漉的頭髮垂在七喜手上,她用了一塊大大的乾手巾把吉靈的頭髮卷起來,然後和碧雪一起,把吉靈頭髮裡的水份擠乾。
這個時代沒有吹風機,也只能這樣。
差不多頭髮弄到七成乾,吉靈看著日頭越來越高,按照規矩,前一天晚上侍寢的后宮妃嬪第二天上午就得去坤寧宮給皇后娘娘請安,傾聽訓誡。
七喜匆匆忙忙地給吉靈梳了個一字頭,簡單地插了一朵青色的梅花珠釵,後面的發髻處另外加了一朵小小的鵝黃色的珠花,又帶了兩隻銀耳環。不會過分鮮豔,也不會因為太過樸素而有不尊重皇后的嫌疑。
吉靈身上還是慣常的那件深綠色旗裝,然後帶著七喜、碧雪,還有小芬子就往坤寧宮去了。
小達子留在西側房看家。
景陽宮的西邊是鍾粹宮,南邊是永和宮,寧妃就住在永和宮,所以和景陽宮懋嬪可以算是鄰居。經過永和宮,往西邊直走不拐彎,就是皇后的坤寧宮了。坤寧宮和乾清宮一樣,都在紫禁城的中軸線上,帝後在此,以此為隔,東西分別就是東六宮和西六宮。
一路上,小太監宮女見到吉靈便紛紛請安讓路:“給吉常在請安。”。
吉靈沒想到,自己原先不過是景陽宮裡病的快被人遺忘的一個小常在,如今不過是侍寢了,居然滿紫禁城的奴才都認識了自己,人心冷暖,跟紅頂白真是可見一斑。
吉靈走到半道上,余光瞥見斜刺裡來了一撥人,她想避開已經來不及了,飛快看了一眼,正巧是寧妃,於是便避讓到道旁。
寧妃坐在轎輦上,行得近了,吉靈就趕緊蹲下膝去:“妾身吉氏,給寧妃娘娘請安。”。
寧妃斜斜靠在轎子上,居高臨下瞥了一眼吉靈,才道:“是吉常在啊,怎麽,你也是去坤寧宮?”。
吉靈笑著道:“回寧妃娘娘的話,是呀,婢妾正是去給皇后娘娘請安。”。
寧妃嗤笑了一聲,秀眉一揚,不緊不慢地道:“吉常在好殷勤!從前病著的時候不見你跑,現在侍寢了,倒是像個孝子賢孫,晨昏定省了。”。
她撫了撫發鬢,示意太監們將自己放下,宮女扶著她走下來。
吉靈沒聽她叫起,所以一直保持著屈膝的姿勢,就看見那雙描金繡紫的花盆底鞋一顫一顫地一直走到自己面前。
寧妃的聲音冷冷在她耳邊響起道:“從前沒看出來,你一直不吭聲不吭氣,原來是在等這麽一個機會!本宮無意之間倒是成全你了。”
吉靈低著頭,臉上還是保持著微笑的表情:“娘娘說笑了,婢妾不過一個卑微的常在,娘娘才是身居高位,眾人羨慕,妾身祝娘娘福澤萬年。”,說著福下去。
到了坤寧宮。
剛踏進裡殿,香風襲人,吉靈就打了兩個噴嚏,裡面的前廳,坐了一屋子花團錦簇的妃嬪,吉靈一下把眼睛都看花了。
皇后還是那副老樣子,面上淡淡的,穿得也素淨,素淨得近乎老氣。
她左手坐著一個年輕女子,也就二十四五歲的樣子,一聲棗紅色旗裝,滾的是玫紅色的邊,旗裝下擺綴著一排珍珠。她妝容濃麗,眉眼極美豔,
一頭珠釵富貴華麗卻不見俗氣。 那紅衣女子本來是和旁邊的懋嬪說著話,聽見動靜,便轉頭看來。
吉靈隻覺得她刀鋒一樣的眼光頓時將自己上上下下看了個透,先是驚詫,然後眼光中透露著一種不屑與放心。
吉靈明白那種眼光的意思,那是身為美人所特有的,天生的優越感。
剛才穿衣梳頭的時候,她特地讓七喜往自己臉上什麽也不要塗抹,就這麽頂著一張黃蠟蠟的臉出來,想必現在在眾人看來,自己便是再平庸不過的一張臉了。
懋嬪微笑著用帕子捂住嘴,低聲道:“年妃娘娘,這就是吉常在了。”。
坐在皇后娘娘右手邊的則是一個微胖的婦人,年紀可能比懋嬪還大一些,面頰豐腴,能看得出來年輕時候是個美人。
她的臉頰奇怪地鼓起一塊,吉靈看了幾眼,才看出來原來她嘴裡在咬著點心核桃酥球。
因為在默默地咀嚼而且動作不大,所以一開始沒看出來。
她身穿了一身淡水紅色旗裝,暖色本來有膨脹的效果,這樣一穿,越發顯得胖了。
吉靈看她,她也在打量著吉靈,不過卻是八卦好奇的目光。
吉靈看著這座位位次尊卑,估計這就是齊妃了。
幾位妃子後面還花團錦簇地站著幾個女子,都是十七八歲的和吉靈差不多大的,一個個打扮得如芙蓉出水,各有風姿,站在一起賞心悅目,隻覺得滿屋子都亮堂了起來。
吉靈來不及再看了,提起旗裝下擺,跪下去道:“婢妾吉氏,來給皇后娘娘請安了,皇后娘娘萬福金安。”,說完磕下頭去。
七喜也趕緊跟著跪下去。
隨後,旁邊的宮女小步上前,捧上托盤,托盤上放著一碗茶。吉靈知道,這大概是妾室給正妻敬茶的環節。七喜乖覺地拿起茶盞,送到吉靈手中。
吉靈接過,膝行了兩步更加湊近皇后娘娘,然後高舉茶盞,恭恭敬敬道:“婢妾給皇后娘娘敬茶,請皇后娘娘用茶。”。
皇后身邊的宮女正要上前,卻被皇后阻止住了,她伸手撐住扶手,站起了身,親自走到了吉靈面前,拿起茶盞,笑著道:“吉常在很乖巧,本宮喜歡,快起來吧。”,說著伸手親自扶了一下吉靈。
吉靈哧溜趕緊爬起來,就看見年妃刀子一樣的眼光掃過來,落在皇后扶住吉靈的那隻手上,懋嬪只是低頭喝著自己面前的茶,氤氳的熱氣遮擋住了她面上的表情,看不出什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