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艦甲板上,站著不少人,亦是有僧有道,遙望遠方的惜花島,露出憂慮之色。
如有江湖中人在此,定會驚呼失聲,因為嘉平數百裡范圍內,數得上的白道高手,幾乎盡匯於此。
世上有黑即有白,所謂白道,倒不一定就真的是純潔無暇、俠義無雙,但卻是遵守法律,維護秩序的一群人。而以仁義禮儀為家訓門規的,也並不在少數。說是偽善也好,但世上大部分人,還是喜歡站在陽光裡的,這便是人道綱常。
偽君子嶽不群,到底還幹了不少鋤奸扶弱的好事,真小人田伯光,可是實實在在禍害不知多少尋常百姓。
而黑道白道之間的鬥爭,從未有一天停息。
簡單來說,從初出茅廬起,習武之人想要過上鮮衣怒馬一擲千金的奢華生活,最簡單直接的辦法,就是去做賊,搶錢搶女人。也有很多人不願這麽做,又想過上鮮衣怒馬一擲千金的奢華生活,成為一名少俠,去剿一窩山賊當然是不錯的選擇,一樣有錢有女人,還多了一樣東西,名聲。
少俠殺了無數山賊後還沒死,就會變成大俠,小賊搶了無數金錢女人還沒被乾掉,就會成為大盜。二者仇家當然都是結了一大堆,不過沒關系,朋友也不少,有此分際成兩派人馬,爭鬥不休。
複雜來說,就是祖祖輩輩,無數恩怨情仇,仇怨能結到幾輩子之前。那些到惜花島上的黑道高手,每一個在這船上都有仇家,
奪丹大會的消息傳出,不單是一眾黑道高手坐不住,這群人更坐不住,想到自己仇家,將會晉升先天境界,出現在他們的面前,殺掉他們,再搶走自己的錢和女人,就不能眼睜睜看著,而且如果有那麽好的靈丹,誰都想要啊!
於是便在暗中籌劃的這次行動,但這一群白道高手,卻隱隱以一個小姑娘為首,畢恭畢敬的圍在一旁。
那小姑娘也不過十三四歲上下,站在船頭,一襲素衣,隨風飄蕩,臉上都是少年老成的沉穩,卻因生著一張娃娃臉,再加上本身年齡就不大,而顯得有些好笑。
一個眉發皆白的老僧,彎下身子道:“花小姐,您看是不是?”
小姑娘將軍般凝視薄霧中的惜花島,沒有絲毫回應。
老僧抬起頭,無奈同眾人面面相覷,然後一起望向小姑娘身旁的紫衣少女。
他們都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卻都拿這個小姑娘沒有一點辦法,因為她不但年紀輕輕便是煉氣二層的高手,更是出身名門,在出外歷練的時候,同余大俠的女兒余紫劍,也就是那紫衣少女結識,才肯答應出手相助。
一到湖邊,她就從百寶囊裡,拿出一隻小船,丟進水裡,就變成這樣一艘大艦,讓所有人都是驚歎不已。有她相助,此次行動,可以說是十拿九穩,必叫那群邪徒死無葬身之地
余紫劍道:“承露,你說句話啊!”
花承露沉穩的抬起手,讓余紫劍不必多言,然後揮舞手中小旗,嬌聲下令道:“調轉船頭,準備炮擊!”
大艦慢慢調轉,左舷面相惜花島,然後幾十個小木門打開,伸出幾十個黑洞洞的大炮。
不過因為這大艦本身是一件機關傀儡,根本不是船員水手在操作,而全憑她手中小旗操縱。所以這個威武的命令,也變得沒那麽威武,而有些滑稽,眾人都是面露古怪神色。
余紫劍小聲道:“承露,這火龍炮真的那麽厲害嗎?”
花承露因被懷疑,沉穩的小臉上顯出憤憤之色,一指惜花島:“看我炸平這裡!”
然後大聲下令道:“開炮!”
黑洞洞炮口,噴射出幾十朵火花,宛如火龍怒吼,在遠方的惜花島上,種下幾十個蘑菇雲,瞬間將島上莊園建築摧毀了大半。
華美的殿堂坍塌下來,精致的小樓燃起大火,沈惜花多年經營的惜花島,隨著他的死去而華為灰燼。
甲板上的一眾白道高手,臉上全都是震撼之色,自料就算是自己在島上,也絕難以逃出生天,與真正的先天手段相比,後天武者實在是太脆弱了。
余紫劍喃喃道:“好厲害!”
花承露眸中露出一絲得意之色,臉上卻不顯露出來。
余紫劍擔心道:“承露,島上會不會有無辜之人?”
花承露語重心長的教訓道:“紫劍,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還是太年輕了。”
其他白道高手,都覺得這小姑娘果然不愧是名門之後,對余紫劍的話不以為然,只要能轟死那群王八蛋,哪管什麽無辜不無辜。遙遙站在船上,看著自家的仇人化為灰燼,再沒有比這更愉快的事了。
余大俠露出溫和大度的微笑:“紫劍,便是有無辜,那也是為了武林正義而犧牲的,黑道中人,俱都殘忍狡猾,如果我們不能比他們更果斷更聰明,怎麽能勝過他們呢?你要多向花小姐學一學。”
余紫劍撇撇嘴,不敢辯駁。隻覺得父親近了轉了性子,以前她敢在武林同道面前這樣說話,余大俠早板著臉呵斥起來了,要是再敢不聽話,直接劍都會拔出來,雖然沒有真斬下來過,但哪像現在這麽溫柔。
余大俠因為女兒同花承露結識,如今是備受武林同道尊重,簡直做夢都會笑出聲來,不但余紫劍前途廣闊,就連他這當爹的,也能跟著受益。對女兒自然就和藹,特別是在花承露面前,簡直就是標準的慈父。
在一眾白道高手的阿諛奉承中,花承露假裝不在意的一笑,揮下手中小旗,再一次火炮齊射。
整個惜花島,都籠罩在烈火和硝煙之中。
……
衝擊波撞擊在一面巨大的盾牌上,化為旋風消散,李青山放下靈器盾牌,驚訝的望向湖面,這是怎麽回事?
這世界會有火器,他並不奇怪,只是奇怪到底是什麽人,會橫插一檔子,一副要炸平惜花島的架勢?
不過多想無益,這反倒幫了他一個忙。這種程度的炮火,對他來說,並不構成任何威脅,拿著已變成桌面大小的盾牌,他在炮火中如履平地,毫發無傷。
但對於那些黑道高手來說,簡直就是末日降臨,大喊著“你有火炮,我有神功”的超級高手一個都沒有出現,全都哭爹喊娘的被轟的四分五裂,省了李青山一個個去找的麻煩。
小安也輕易的穿越炮火,來到李青山面前。
在連綿不斷的轟鳴聲中,李青山點點頭,聲音被巨響吞沒,只見他嘴唇開闔,似乎在說著:“開始吧!”
二人的眼睛,似乎都在閃著光芒。
小安雙手合十,骷骨念珠合在掌心,然後低頭默誦經文。
火焰如流水流瀉,濃重的硝煙下,悄然蔓延,從傾頹的牆壁下,爬到正在燃燒樓宇裡,將一具具屍體吞噬。
四百二十七,三百一十一,二百二十五,一百三十一……
心中默默計算著,忽然間,小安抬起頭來,眸中透出喜悅的光彩,所有的火焰開始回流,流回的他的身旁,如蛇般一圈圈纏繞上來,化作一個大繭,將他層層包裹起來,漸漸再也看不到其中的小安,只剩下一個火焰組成的赤紅大繭懸浮著。
李青山盯著那個火焰大繭,一刻也不轉移,雙手緊緊握著,忽然緊張起來。
轟炸仍在繼續,這時候,一顆炮彈帶著淒厲的風聲,穿過濃豔向李青山落來。
李青山左手閃電般探出,抓住炮彈。
轟!
炮彈在他手心爆炸,炸的他手上一片焦黑,他恍若未覺的繼續盯著大繭,頭轉都不曾轉動一下。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不知何時,炮火聲已經停息了,李青山索性在殘垣斷壁間坐下來,手撐著腦袋。
此時此刻,除了小安,全世界再沒任何一件事,任何一個人,值得他分心,哪怕是弦月和顧雁影都不例外,去往九天之上的志向,也暫且放在一邊。
大艦甲板上,花承露微微一笑:“解決了!”一揮小旗,命令道:“出發,過去看看!”
“那是什麽?”忽然有人叫道,指著大艦後方。
所有人都轉過頭,露出無比驚愕之色,一輛馬車破霧而來,飛速駛過水面,轉眼間就來到大艦前, 緩緩停下。
西門姥姥掀開車簾,眉頭一皺,這是花家的斬浪號!她曾在清河府見過,絕不會認錯。這艘機關大船,請墨家幾位大師打造,上面的火龍炮威力強大,而且裝載著數百機關傀儡兵,每一具都有低級煉氣士的實力,造價極為不菲。
門雖強,也不能無視花家在清河府的影響力,她便高聲道:“不知花家哪位道友在此?”
花承露躍上船舷,嬌聲道:“花承露在此。”
西門姥姥道:“原來是你這小鬼,偷了家裡的船,跑出來玩嗎?跟這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當心被打屁股。”
一眾白道高手被稱作不三不四的人,都沒有一點反對的意見,無論男女,皆癡癡的望著西門姥姥,讚歎:世上竟有如此美人,就連皺紋中,都似乎蘊含著無比動人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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