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將絕壁當作平地,那李青山弓著腰背,四肢著地的樣子,就像是一頭大老虎,然則看起來如履平地,瀟灑自如,唯有他知道,自己是如履薄冰,以身犯險,任何一個微小的失誤,都會讓他從百丈高空跌落,縱然是鋼筋鐵骨,也摔的粉身碎骨,比闖黑風寨的凶險,也不遜分毫。
但他心中無畏,反而熱血激昂,極度的危險,將他身體的全部潛力壓榨出來,精神、意志、氣勢,都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峰。
他終於明白,那些冒著生命危險攀登高峰的登山家的樂趣何在,為何會有人喜歡極限運動。去挑戰艱難險阻,成就他人所不能成就的事業,本就是熱血男兒的天性和本能。
無視肌體不斷傳遞來的疲憊訊號,也不理會骨頭支撐不住的呻吟,身體的超負荷運作,反而帶來一種釋放靈魂的快感,如同飛翔。
眼前忽然出現一道斷谷,他傾力一躍,直到看到一座座殿宇,才恍然意識到,這不是斷谷,而是峰頂。世界在他的腦海中重新顛倒過來,他半跪著落在懸崖之上,起身回望,群山如獸。
小小的慶陽城,就置身於這群獸環伺之間,似乎隨時有被群獸撕碎的危險,這並非是個可以讓人安然生活的世界,充斥著無法想象的凶險。
在臥牛村的十余載,他曾無數次抱怨,懷念前世那種住著舒服房間,可以吃上各種食物,對著電腦就可以過一天的輕松生活,即便是在青牛出現後,讓他得到了可稱強大的力量,他心中同樣在猶疑,在比較,這兩種生活,到底哪個更好。
直到今晚,他才忽然得到答案,將最有一絲猶疑割裂,張開雙臂,仿佛要擁抱這個世界“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這裡是冒險家的樂園!”
凜凜寒風吹得少年衣衫獵獵作響,在這斷崖之上,他同前世過往,同那個糾纏了他十五年的舊夢,做了個了斷。
我是李青山,木子李的李,人生何處不青山的青山。
小安也同瓷壇裡爬出來,癡癡的望著李青山,雖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但卻像是感受到了他胸中的意志,在心中默默道:“無論你要走向何方,我都會陪你一直走下去!”
李青山斷然轉身,走向那片樓屋殿宇,那便是龍門派的所在。
時候已經不早了,龍門派飛龍殿中,仍是燈火通明。
龍門派掌門楊安之坐在上坐,身旁是臉色蒼白、滿臉怨毒的楊俊。門中長老以及核心弟子,分列兩旁,面色都是沉重,沒有一個人說話。
通紅的爐火也燒不熱他們的心。
黑風寨被李青山所滅。這個消息如同巨石般壓在所有人的胸口。龍門派也算了得,李青山傍晚才回到慶陽城,晚上消息就傳到了龍門派,不可謂不快。
楊俊面色扭曲的咆哮道:“這不可能,一定是謠傳,只是一天而已,黑風寨又不是紙扎的,怎麽會被滅呢?!”
“俊兒,不要再說了,是慶陽城起了大軍,
還有劉洪和黃病虎聯手,黑風寨被滅也不足為奇,只是沒想到這麽快!”楊安之不愧是一派掌門,聞此大變,仍能保持些許鎮定。 一個長老道:“沒想到劉洪和黃病虎會聯手幫那小子,掌門師兄,現在我們要怎麽辦?很多士紳都將他們的子弟召回去了。”
“什麽幫那小子,就為了黑風寨的財寶,他們不會放過龍門派的,這簡直是我龍門派前所未有的大劫啊!”
龍門派立派多年,雖然一直算不上什麽江湖大派,但在慶陽一地也算有很深的根基,武功和權勢勾結,是絕對統治的力量,此時就好像安逸的土皇帝突聞天下皆反,幾乎有一種末日來臨的感覺。
“掌門師兄,我早說過要約束門下弟子,不要胡作非為,這樣胡作非為,早晚會招惹強敵,給我龍門派惹來大禍。”刑堂長老雖對楊安之說,眼睛卻往楊俊臉上望去。其他人的臉上也多有怨意。
“老東西,你胡說什麽, 你那蠢兒子別人妻女,被人尋上門來,是誰出的頭!”楊俊暴怒,如果是平日裡,他也不可能對長輩如此說話,但突然失去武功,甚至連庇佑他的龍門派也可能不保,心態失常,再也沒了顧忌。
“你!”刑堂長老臉色漲紅。
“都給我閉嘴!”楊安之聲音在大殿裡嗡嗡作響,一身內力仍不可小覷,“現在是內訌的時候嗎?無論過去怎樣,當務之急,是應對眼前難關,我已派弟子守住山道,以火把傳遞消息,若有人大舉攻山,絕瞞不過我們。如果實在抵擋不住,就只能帶著積蓄,由祖師堂的密道先行撤退,放棄龍門山,保存力量。”
龍門派到底是傳承數代的門派,除了那些士紳家的公子哥外,還是有不少忠誠的弟子效力,只是這些弟子想不到,他們的掌門已經有了放棄他們的打算了。
放棄龍門山!殿中的人都震驚了,他們是想到了這個最壞可能,但驟然聽了,還是不能接受。
“我說的只是最壞打算,而且只是暫行之計,我已發信所有正派邪派的武林同道,靈參的消息已經人盡皆知,用不了多久,慶陽城就會擠滿了江湖中人,不但那小子是死路一條,就連劉洪黃病虎也有可能死於非命,只要我們保存力量,用不了多久,就能卷土重來。”
“楊掌門好算計!”李青山撩開厚厚的門簾,帶著寒風雪花踏入殿中,目光如劍直刺楊安之:“原還怕你們逃跑,現在卻是安心了,我是否是死路一條,尚在兩可,你卻是死定了。”仿佛將這滿殿中人,都當作待宰羔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