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出是什麽滋味,非甜非苦,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空虛,所到之處,心也隨之麻木。
“花道友,請閉上眼睛,用力的回想你想忘掉的東西,以發揮忘水的效用!”
如心的聲音仿佛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飄渺的宛如一線遊絲,隨時會被風吹斷。
花承讚閉上眼睛,根本不用如何用力,有些事情,不思量自難忘,初逢時的驚為天人,以及後來的種種言語,幅幅畫面,全都迫不及待的從回憶深處湧出來,一顰一笑,皆甜蜜到了極點,卻也是痛苦之源。
但是忽然間,這一切回憶就變得淡了,仿佛經過流水反覆衝刷一般,不可遏製的飄散遠離。
花承讚下意識的伸出手,似要抓住那些回憶,近乎本能的抗拒著,不想忘記她,但這種努力,正讓忘水的藥效發揮到了極致。
李青山在一旁看著,只見花承讚眉頭緊皺,半跪在地,臉上滿是痛苦不舍,也不由的歎息一聲:“或許跟他相比,我確實不懂情為何物吧!”
如心道:“生而為人,孰能無情,將茶葉放入一壺水中,就能得到一壺茶,但若是放入一缸水中,那味道就淡的很了,要是丟進池塘裡,誰又能看出變化?”
李青山哈哈一笑:“謝謝誇獎,難得從你嘴裡聽到一句好話,不過咱可不是池塘,而要廣納百川,成汪洋大海。”
“其實。我想說的是,你不是人!”
“……,我就知道,你才不是人!”
“異人也是人哦!”如心豎起食指輕輕一搖。
“砰砰砰!”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劇烈的敲門聲,李青山打開房門,韓鐵衣便闖進來,看見花承讚雙眸緊閉一臉痛苦的半跪在地,一把揪住李青山的衣領:“你做了什麽?!”
“哥!”花承露連忙去將花承讚扶起。回眸道:“統領,你怎麽能這樣!”
“放手,小舅子我一樣揍啊!”李青山警告了韓鐵衣,又對花承露道:“放心,我這都是為了他好。保準他醒過來之後,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承露!”
花承讚悠悠醒轉,他還記得是李青山帶他來的百家經院,但緣由卻忘的一乾二淨。憑他的智慧,很快發現自己的記憶中出現了諸多空白,包括記得的一些事情也變得毫無邏輯。仿佛一個故事被剪切的七零八落。
對了,我剛剛喝了忘水,但是,到底忘了什麽呢?
本能的回想。但卻一無所獲,所有的思緒都被吸入一個空洞,心裡也空落落的,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快。
李青山輕輕一揮手。韓鐵衣便飛了出去,跌入湖水之中。蹲在花承讚面前,好奇的道:“喂,承讚,你還記得顧雁影嗎?”
“原來,她是叫做顧雁影啊!”
李青山仰頭對如心道:“你這藥的質量不行啊,就忘一個名字有什麽用?退貨、賠錢!”
如心蹙眉道:“不可能啊!難道憑所謂的癡情,真的能抵抗忘水的效用?”
花承讚站起身來,眸中閃爍著明銳的光芒:“並非如此,我確實忘了她,不過通過其他記憶,還是能夠推斷出她的存在,包括性別身份都差不多明了,如道友的醫術果然高妙無比,花承讚拜謝。”
憑他的智力,在擁有大量的事實作為的基礎的情況下,去彌補那些空白,並非難事。
“哥,這是真的嗎?”花承露大為驚喜,花承讚若非有這個心結,就憑他的天賦,早就築基成功了,現在修到中期,甚至後期都有可能。
韓鐵衣飛身而回,聽聞此言也愣了一下,明白其中的意義,他從小與花承讚相識,他已算是天資不凡,但自認天賦智慧皆與他有不小的差距。
“我還擔心會造成許多副作用,如果是普通的人的話,恐怕會引發思維的混亂,看到花道友如此,我就放心了。既然有用,那就付錢吧!”如心伸出手來。
李青山道:“這還要錢?”
如心斜覷他道:“難道藥效不好要賠錢,藥效好了就不要付錢嗎?你要講義氣充場面,就自己把錢付了。”
李青山道:“多少錢?”
“一百萬靈石。”
“做夢去吧!”
“難道花道友還不值一百萬靈石嗎?我可是把他從死心眼的廢物,變回那個聰明伶俐的天才啊!”
死心眼的廢物!花承讚眼角一抽,不料李青山決然道:“他當然不值一百萬靈石!”
“那你覺得應該值多少!”
“一百顆不能再多了!”
花承讚欲言又止。
如心還要再辯,瞧了一眼花承讚,歎息道:“好,算你說的有道理,一百就一百!”
花承露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花承讚青筋一跳,什麽就有道理!剛才還說我是聰明伶俐的天才,治好了也就值一百零石的意思嗎?原來說了半天,就是為了拐彎抹角的罵我嗎?
“請二位不要再討論我的價值了!”
花承讚向李青山深深一躬,“青山,謝謝你。”
李青山大手一揮:“不用客氣。”
花承讚道:“不過既然有如此靈藥,你為什麽還要打我兩耳光呢?”
“這個嘛,哈哈,好了,不要糾纏這些小問題,咱們回去接著喝,為你慶祝一番!”
花承讚無可奈何的道:“還是換個地方吧,剛好大家都回來了,我看雲虛島上的竹林就不錯。”
夜空中飛過幾道遁光,柳長卿等人也趕回百家經院。
李青山道:“雲虛島上可沒有美人做伴!”
花承讚昂然道:“弱水三千,我隻願得一人之心而已!”
李青山、花承露、韓鐵衣面面相覷,這到底是治沒治好?
“諸位放心,我說的並非是顧統領,我們雖然雖然無緣,但是我相信,總有一個女子在這九州的某處等著我,在此之前,我不願浮華浪蕩,招惹別的女子。”
李青山哭笑不得,也就是說,他會再找一個坑跳進去?這難道就是所謂的性格決定命運,就這一點來說,和秋海棠確實是般配的很。兩個人,一個世事通明,一個聰明絕頂,偏偏對情之一字,執著到近乎天真。
李青山對此也深感佩服,他雖然懷著九天之志,卻並不認為所有人都該像他一樣。
遊八荒、搏滄海,摘星拿月、長生不死,固然是壯懷激烈的偉夢。但對許多人來說,或許不如在安坐家中飲一壺茶的自在安然,人活一世,只要能夠堅持自我,便足夠了。
“哥,你定會找到那個人的!”
花承露鼓勵道,又瞧了李青山一眼,眼神不禁有些幽怨,這個喜歡沾花惹草的男人,在這方面跟哥哥根本沒法比。
這一年來,李青山來鷹狼衛所的時候多了不少,看起來倒是忠於職守的許多。但其實還是萬事不管,全丟給她來處置,每次都要調戲她一番,感覺專門是為了調戲她而來。而更可恨的是,他來的依舊是那麽少。
李青山一拍花承讚的肩膀:“放棄吧,你已經不是清白之軀了。”
花承讚渾身一震,果然一副受到打擊的樣子。
讓李青山忍不住好笑,喂,你可是男人啊,不會真的在意自己的“貞潔”吧!
“反正都已經這樣了,你就先顧得眼前快活吧!別一轉眼,你就見了顧統領,再來個一見鍾情生死相許,那就好笑了。”李青山搖頭笑道,花承露也露出擔心的神色。
如心插口道:“忘水喝多了,效用也會降低的。”
花承讚重重歎了口氣:“大錯已經鑄成,不可一錯再錯!我會請求與承露調換位置,回來繼續做副統領,不再見顧統領。”
“這……我的修為不足,恐怕不夠資格做白狼衛……”花承露神情猶豫,眼神閃爍。
讓花承讚心中無奈,這一年來他只顧沉浸自己的苦悶中,卻疏忽了對妹妹的引導。原以為她得到大榕樹王的醍醐灌頂,能多幾分把持,沒想到仍是泥足深陷。
李青山笑道:“你不想當白狼衛就回來閉關好了,少來打我副統領的主意!”
“你們要聊天出去聊,要喝酒出去喝!”
如心下了逐客令,李青山便在雲虛島上重新開宴,柳長卿等人又小酌了幾杯便各回洞府,其他人也三三兩兩的告辭離去,最後只剩下李青山與花承讚二人對飲。
竹樓之下,夜深人靜,望著秋雨連綿,花承讚忽然道:“我想見見她!”
李青山酒杯一頓,自然知道花承讚說的是誰,除了秋海棠之外,他想見誰都不需經過自己的同意。
“什麽時候?”
“越快越好!”
“那喝完這一杯就走!”
“其實我寧可你拒絕。”
“為什麽?”
“證明你足夠的在意她。”
“她若回心轉意,我絕不會勉強這種事,本就強求不得,不若順其自然。”
“那只是因為,你還沒有遇到真正愛的人罷了,即便失去她,也不會感到太痛苦。”
“你再說情啊愛啊,我又要打你耳光,再拿去浸水了。”
“憑什麽?”
“你這個失貞的男人,應該浸豬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