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子的古代科舉生活 第174章

這年頭小孩子夭折是普遍現象，連皇室也是如此，他大堂哥顧青明前年有個孩子因病夭折，很是讓人傷心。

認完人大家又說完以前逃荒的事後，堂屋裡的氣氛就有些沉悶起來。

顧青雲端起簇新的茶杯喝了一口茶，苦澀中帶著一股香甜，忍不住愣了愣：「這是哪來的茶葉？」

陳橋面色一緊，問道：「這是自家從山上採摘的野茶，自己炒制的，不登大雅之堂。」其他人也緊張地看過來。

顧青雲笑了笑，道：「很好喝，我一向不喜歡喝茶，不過這種茶另有一番滋味，苦中帶甘，還有股獨特的香味，我很喜歡。」

陳橋等人一聽，暗暗鬆了口氣，臉上不自覺地露出笑容，連忙道：「那到時你回家再帶些回去，家裡有的是。」

「那我就不客氣了。」顧青雲見大家還有些拘束，就掃視周圍一圈，特意朝那八個小孩露出微笑。

孩子們似乎一下子被嚇住了，連忙往大人身後縮。

顧青雲知道這是雙方不熟悉造成的，再看其他長輩，除了外婆還在慈愛地看著自己外，其他人都坐得很拘束。

他猜測，如果出現在這裡的是顧家長輩，他相信大夥兒肯定說得很熱鬧。

「大外公，外公外婆，我家還有個姑姑失散了，當初她是嫁給姓葉的人家，你們這邊有她的消息嗎？」顧青雲頓了頓，起了個話題。他覺得自己還是很幸運的，一次試差就能找到失散的親戚，而且還是奶奶和娘親的親人，雖說有些人不在了，但剩下的人還好好地待在他面前，相信家裡人知道後一定非常高興。

陳一文等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搖搖頭：「當初葉家走在咱們後邊，失散後再也找不到了。」

顧青雲一聽，頗為失望，不過早已有心理準備。

他朝顧三元招招手，開始按照事先做好的標籤分發禮物和給孩子們見面禮，這些禮物有些是湘省的官員送的，有部分是他來之前讓顧三元到街上買的。

孩子們看到這些書籍和糖果零食，個個笑開了花，不復之前的拘謹，紛紛小聲歡呼起來。

顧青雲觀察到他們沒有爭搶，反而把自己手中的禮物遞給自己的母親，等母親分配後才心滿意足地把糖果放進自己嘴裡。

「孩子們被教得很好。」顧青雲很是讚賞，朝著孩子們笑了笑。

孩子們睜著眼睛看著他，有兩個孩子還回之一笑，表情靦腆羞澀。

陳一文等人聞言，頓時覺得自己的腰桿都挺直很多，紛紛露出笑容。更別提舅媽她們，更是抿嘴笑了起來，這下，氣氛一下子就好了起來。

接下來，舅媽她們去做飯，只有外婆留下來，目光一直看著顧青雲。

大家開始說起這些年的事，和顧青雲瞭解的差不多。

至於顧家的，顧青雲只簡單說幾句就過去了。

「顧老頭比咱們運氣好，出了你這麼一個有出息的孫子。咱們家也有福，有你這個外孫。」外公陳一文看著眼前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外孫，身材高高瘦瘦的，沒有莊稼人那麼壯，可看他皮膚白淨，眼睛有神，說話做事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樣。同樣是讀書人，自家的孫子平時看起來還很有讀書人氣度，怎麼現在和外孫一比，總感覺自家孫子又黑又糙呢？

顧青雲微微一笑，看向陳橋，笑道：「表兄也不錯，我看他的文章水平已經有些火候了，只是想要考中舉人還得靠點運氣。」可不是嗎？這次的鄉試就是如此。

陳橋搖搖頭：「表弟不必誇我，我還有很多不足，只盼著能得你指點一二。」兩人在馬車上已經說過了，他也知道自己在書法和閱讀量上有所欠缺，今後要往這方面努力。

「凡是我能幫忙的，我會盡力幫忙。」顧青雲朝他笑笑。

外公陳一文問起顧青雲和陳橋相識的事，埋怨道：「阿橋慌慌張張讓人帶口信說找到你了，其他的又沒有細說。」

顧青雲看了一眼正在認真傾聽的眾人，想了想，就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幾乎和事實無異。

陳家人一聽，很是沮喪。畢竟陳橋去省城趕考一次不容易，幸虧他們這裡離省城算是近的，花費的時間和路費不算多，要不然多來幾次，家裡就支持不住了。

陳橋也第一次知道離成功那麼近，心情失落無比。

這時候，外婆開口了，緩聲問：「青雲，你是考官，不能讓你表哥上榜的嗎？」

「奶奶，不行的！」

「老婆子你亂說什麼！不懂就不要亂說！」

陳橋和陳一文的話幾乎同時響起，陳一文還瞪了外婆一眼，眼裡帶著警告。

坐在顧青雲身後的顧三元就插話進來，解釋道：「朝廷有規定，我叔在湘省當考官，那舅舅的兒子是要回避，不能去參加鄉試。之前我們兩家沒有相認，可如果我叔徇私，那就是作弊，兩家不是掉腦袋就是流放，後果很嚴重。」

「是的，就是這樣。」陳橋連連點頭。

「原來是這樣！」外婆嚇了一跳，拍拍胸口道，「朝廷管得那麼嚴，那青雲可不能做這種事。」

「您放心，外婆，我知道該如何做的。」顧青雲見到這一幕，知道外家做主的還是外公，三舅舅是個老實人，一直看外公的眼色行事。至於陳橋的弟弟陳舟，年紀比他小兩歲，相貌和三舅舅的黑臉不怎麼相同，皮膚是小麥色的，說起話來不緊不慢，一直在關注這邊的話題。

在路上顧青雲和陳橋交談過，知道陳舟雖然沒有參加科考，可他在家利用空閒時間跟著陳橋讀書，還想著什麼時候去考縣試，起碼要試一試才死心，這讓顧青雲頗為佩服。

巧合的是，顧青雲總覺得陳舟的五官和自己有三分相似，尤其是眉毛，幾乎和自己的一模一樣，這讓他對陳舟還有一份天然的好感。

顧青雲又問起三位老人的身體狀態，知道他們身體雖然不大健康，但也不是什麼大病，人老了，有點小病小痛是常有的事。

這讓顧青雲鬆了口氣，忙對著外婆說道：「外婆，既然您這幾天身體有些不舒服，那咱們就回房休息？」

「老婆子一見到你是什麼毛病也沒有了！」外婆見顧青雲關心自己，臉上層層疊疊的皺紋笑成一朵菊花，拍拍他的手背道，「都是老毛病了，吃服藥就好了，不礙事。」

顧青雲看向陳橋，見他點頭的樣子，這才沒有再說。

總而言之，第一次見面，顧青雲對陳家還是很有好感的。尤其是大外公和外公兩位當家人，人老成精，是睿智的老人，難怪能在本地立足。

說完閒話，接下來，顧青雲就說起回林溪村的事。他有差不多三個月的假期，今年十二月底就得回到京城。想到冬天趕路的不便，要提早回京，顧青雲為了在林溪村待久一點，就打算後天就回林溪村，他算過了，從這裡回到林溪村可以走近道，只需七八天即可。

兩家既然認親，那肯定會有人跟著他回林溪村的。

果然，說起這個話題，即使對顧青雲只能在黎家村停留一天感到失望，大夥兒還是開始議論起來，討論跟著去的人選。

顧青雲在黎家村的兩天還是很忙，陳家人對他和顧三元很好，在生活上照顧得無微不至，就是拘謹了些，這些他能理解，畢竟大家還不熟，即使有血緣關係，一下子突然見面，還是得慢慢適應，更別提他官員的身份，這讓陳家人頗為敬畏。

再一點，先前顧青雲要來黎家村的事，清泉縣的官府早就知道，之前有名考官還通過清泉縣縣令把陳家的信息告訴他，所以於情於理，在清泉縣縣令投遞拜帖，邀請他到縣城郊外參加本地鄉紳舉行的文會時，顧青雲剛開始不好一下子拒絕。

不過想了想，因為時間太緊，他後天就要回家了，終究還是打算推辭。沒想到縣令竟然跟著改時間，把時間改到明天早上，如此一來，顧青雲雖然不願意，但還是點頭同意了。

顧青雲等人是下午到黎家村的，傍晚，各式各樣的拜帖就陸陸續續地送來，大都是本地的鄉紳。想到陳家還要在本地生活，再加上縣令強烈邀請，顧青雲才想著去參加文會。

還有黎家村的村長，晚上那頓飯，他也出現了。

……這些人情交際應酬是必不可少的，顧青雲早已習慣，加上有顧三元在身邊，應付起來顯得氣定神閒，遊刃有餘。

九月十一日，顧青雲踏上了歸途。跟著他一起回鄉的一共有十個人，分別是二舅舅陳銀夫婦，三舅舅陳銅夫婦和陳橋，除此之外，還有兩房的長孫也跟著一起，兩個小孩年紀相同，比小石頭大一歲，現在十二歲，算是半大的小夥子了，可以承受得住旅途的顛簸和疲勞。

至於三位老人，當然也要跟著來，雖說他們年紀大了，不好跟著奔波，可到底是幾十年未見，他們還是想親自走一趟。

顧青雲歸心似箭，為了早日回到林溪村，也為了照顧老人，就想著儘量使得旅途舒適點，就不吝惜錢財，請了兩個熟悉路段的鏢師，一路上不是僱馬車就是牛車，再加上水路，總算在九月二十日回到林溪村。

不遠處那那熟悉的村莊，青山綠水環繞其中，隱約聽到雞鳴狗吠聲，再看著那嫋嫋的炊煙，夕陽下，這一切都是那麼地親切！

看到這些，坐在無車篷牛車上的顧青雲有了流淚的衝動，自己總算是回到家了！一想到那一路上的花費，雖說他有官員身份，但他不是出公差，所以使用驛站還是得自己掏錢。只是比起其他人，他們一行人只用出半價而已。

儘管一路上陳家人都有意識地節省錢，但算一算，顧青雲知道自己這次出差湘省所得到的外快收入都得填進去，可能還會超支。

算了，顧青雲轉念一想，起碼能找到親人是件好事，付出這些都是值得的。

還有，自己是不是在戶部做久了，否則為何總會想起有關於錢財的事？顧青雲暗忖，這絕對不是自己財迷，自己只是得了職業病而已。

這時，顧三元跳下車，喜氣洋洋的，叫道：「叔，咱們終於回到家了！哈哈，老叔公他們待會看到我們一定會很高興，嘿嘿！」

顧青雲聽而不聞，他眯起眼睛專注地看著從河邊走來的一群小孩，只見那群小娃兒幾乎個個光著屁股蛋子，摟著自己的衣服朝這邊打打鬧鬧地跑來，時不時發出歡快的叫聲。

見到這邊有幾輛牛車，孩子們呼啦啦地一下子跑過來。

「牛車，牛車！」

「有人，有人！」

顧青雲凝神望去，只見其中一個還穿著小褲衩的小娃兒也朝這邊跑來，跟著大家一起叫喊，越來越近，他已經能看到對方小肚子上那一顫一顫的肥肉了。

顧青雲看著他，黑溜溜、胖乎乎的小娃兒也看著顧青雲，只見他又驚又喜地瞪大眼睛，嘴巴長得大大的，就是喊不出來，兩人相互對視了一會兒。

顧青雲慘不忍睹地閉上眼睛，不忍直視。媽蛋，每次回老家，兒子們總會給他出難題，這到底是打呢還是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