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到蘇涼,她去給今日起施行訓練新規的士兵做演示和指導,已經結束了。
林博竣把蘇涼叫到一邊,“小涼,我昨夜喝醉沒亂說什麽話吧?”
蘇涼點頭,“沒,也就只是哭著說思念玉瑾,等回京城,我會轉告她的。”
林博竣傻眼,“我?哭了?不可能!”
蘇涼一本正經,“林二哥是不是什麽都想不起來了?那就是我說有就有。”
話落蘇涼揚長而去。
林博竣皺眉站在原地,過了一會兒搖搖頭,“不可能,小涼肯定是胡說。”
蘇涼去跟邢冀匯報了訓練的情況。
其實邢冀幾乎全程都在旁邊看著,大致已經了解了。
“看著你寫的東西,都覺得跟原來練兵只是變了些方式,強度差不多。今日親眼看到,很多兵都撐不住。”邢冀微歎,“的確存在很大不足,得加強訓練。”
蘇涼對此的態度是樂觀的,“只是剛開始,不熟悉也不習慣,很快就好了。”
邢冀又笑說,這兩日軍中夥食有改善,上上下下都很高興,也要記蘇涼一功。
蘇涼笑笑,“小事。不知道涼國那邊今日會不會有人來?”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稟報聲,“大將軍,探子來報,南風城有一隊人馬半個時辰之前出城,往這邊來了。”
邢冀神色一正,“再去探!”
玄北城諸將很快都接到消息,聚到了議事廳。
“南風城易攻難守,咱們就算要了,也不能把兵都弄過去啊!”一個老將說。
邢冀點頭,“的確。但可以把防線往前推。前夜本將已經給京城送了折子,等皇上的指示吧。”
如此,這件事便沒有什麽可討論的了。
“本將要提醒諸位,看似涼國缺糧食,不想打,但凡事都沒那麽絕對。鎮守玄北城,就要做好隨時開戰的準備!”邢冀神色嚴肅,“本將才來不久,但已發現軍中上上下下都存在諸多問題,從即日起,要肅清軍紀!本將今日不點名,給諸位三日時間自查整改,三日後再有不合軍規的事,必定嚴懲!”
此話一出,議事廳裡的十幾位將軍都默默地挺直了脊背。
今日之前,邢冀給人的感覺頗有些溫和,來之後只是盯著練兵和夥食,跟在座的將軍都單獨談過話,態度謙遜客氣。
但他們沒想到,邢冀背地裡做了很多調查。
此時已有兩個將軍冒了汗。
原先在萬家父子手下,在場的人雖然沒有誰跟謀反沾邊,因為萬家父子還來得及謀反就被廢了。
但其中某些人,也並不是乾乾淨淨的,多少有點毛病。
“散了吧。”邢冀掃視一圈,“林將軍、諶將軍、蘇將軍留下。”
等到議事廳只剩下邢冀和三個年輕的將軍,他面色溫和了些,“等涼國人到了,你們三個負責接待。”
諶贇立刻點頭,“是。”話落看向蘇涼,笑著說,“那座城本就是蘇將軍打下來的,她做主,末將聽她吩咐便是。”
邢冀微笑,“蘇涼你說呢?”
蘇涼反問,“不知我們想達成什麽目的?讓涼國大軍和百姓都從南風城離開?”
一座城的百姓遷移,
不是小事。
邢冀搖頭,“若南風城百姓有不願離開的,可以留下,或搬來玄北城居住,歸屬於乾國。”
蘇涼點頭,“好。如果涼國來的使者,提出要跟乾國做糧食交易呢?”
“先看看他們出什麽價錢,屆時再議。”邢冀說。
“明白了。保證完成任務。”蘇涼神色認真。
邢冀在談判之初不親自出面,是因為對方只要來的不是主將魏耀,就不夠資格直接跟他談。
安排人專門去談判,可以有更大的緩和磋商空間。
蘇涼看出邢冀十分器重諶贇。他的確很出色,不管是武功還是心智。
今日邢冀說的肅清軍紀一事,前面就是安排了諶贇在暗中調查,他做得很好。
“預計涼國人什麽時候到?”蘇涼問。
對玄北城和南風城更熟悉的諶贇答,“一個時辰之內。”
“那先去你家一趟。”蘇涼說著起身。
諶贇愣了一下,“我家?”
“今日該給你爹
施針了。”蘇涼沒忘記。
諶贇一拍腦門兒,“見到蘇將軍的時候我還想著等正事說完問問你何時去,我倒一時給忘了。”
林博竣也要跟著同去,被邢冀叫住了。
見蘇涼和諶贇一前一後離開,邢冀問林博竣,“你天天追著蘇涼做什麽?”
林博竣正色道,“我得幫我家阿靖看著他媳婦兒,萬一被人拐跑了呢?”
邢冀扶額,“有道理,不過沒必要。這種事,蘇涼自己心裡有數,會處理好的。”
林博竣笑了,“那倒是。”寧靖根本就在玄北城,自己盯著蘇涼呢,不用他操心。
“皇上有意栽培你,練兵的事你多上點心。”邢冀交代。
他已經安排了林博竣分管練兵。
……
蘇涼和諶贇騎馬往諶家去。
路上蘇涼問起,“聽說諶將軍原有個弟弟?”
諶贇並不意外蘇涼知道這件事,歎了一聲,“是啊,幼時丟了,若是活在人世,跟蘇將軍差不多大。我父母因為小弟丟失,這些年始終無法釋懷,身體也垮了。”
“你弟弟叫什麽名字?可有什麽特征?我未婚夫在各地都有生意,可以幫忙找找。”蘇涼說。
諶贇愣了一下,繼而神色大喜,“真的嗎?蘇將軍你心地太好了!”
蘇涼微歎,“只能說試試。”
“那也是幫大忙了!”諶贇神色動容,“找到小弟,把他帶回家,是我此生最大的心願。父母在這裡,身體都不好,我離不開此地,否則走遍天涯海角,也一定要去找他!”
“你弟弟叫什麽?”蘇涼又問。
諶贇連忙說,“哦對,我太激動了,忘了說!我弟弟名字叫諶霄,雲霄的霄!樣貌……我娘說他與我長得很像。”
蘇涼看著諶贇臉上的大胡子,“其實我不太清楚諶將軍長什麽樣子。”
諶贇扯了一下自己的胡子,“其實是專門蓄的,因為從小到大總有人笑話我長得像姑娘。”
蘇涼這下是真驚訝且好奇了,因為諶贇現在的形象很有男子氣概。
但說實話,細看他的眉眼,確實很精致。
只是留了胡子後,但凡看他的人,注意力都在胡子上面。
“小弟出生的時候,我都記事了,我覺得他長得一點兒都不像我,比我好看!”諶贇笑說,“他左側脖頸有一片拳頭大小的紅色胎記!”
蘇涼看了一眼諶贇舉起來的拳頭,胎記這麽大,應該很明顯。
“好,我會留意。若有消息,再告訴諶將軍。”蘇涼說。
“不必如此客氣,叫我的名字吧。”諶贇笑著說,“我知道蘇將軍名花有主,絕對沒有非分之想,只是很欣賞蘇將軍!也很感激你為我父母醫治!”
蘇涼喜歡坦蕩的人,聞言便改口叫諶贇的名字。
快到諶家的時候,諶贇開口說,“在蘇將軍來之前,我在玄北城碰見一個小兄弟,讓我一見就想起小弟來,他的名字叫溫良,是從平北城來此做生意的,舉手投足定是出自大家族。蘇將軍可聽說過?”
蘇涼一聽,就意識到諶贇發現她就是溫良了。
她還沒說話,諶贇就笑說,“不知為何,我覺得蘇將軍跟溫良小弟,給我的感覺很相似。”
蘇涼點頭,直接承認了,“是我。”
諶贇倒愣住,繼而大笑起來,“蘇將軍真是爽快人!想來當時蘇將軍先暗中到玄北城,是為了對付萬山父子的吧?否則換將之事,不會那麽順利。”
“既然你都猜到了。”蘇涼表示如今也沒什麽不能說的。
諶贇一臉佩服,“蘇將軍真是太厲害了!”
“別誇了,耳朵要長繭子了。”蘇涼說著在諶家門口下了馬。
再見到諶父諶母,他們氣色並沒有多少好轉。
諶母正在準備香燭,明日是十五,她要到平安寺去燒香拜佛。
諶贇並未提起蘇涼說要幫忙找諶霄的事。
蘇涼給諶父施針,又給諶母號脈,叮囑她記得喝藥,完事後她和諶贇便離開諶家,又一起回了軍營。
路上諶贇問蘇涼,當時跟她在一起的“溫故”是誰。
蘇涼說是寧靖雇來保護她的高手,也是她的朋友。
“寧公子跟蘇將軍真是天生一對。”諶贇讚歎。
蘇涼對諶贇的印象不錯,當時
只是想到就問起他的弟弟,話既然說出口,便真打算幫他找諶霄。
……
涼國使者進了城,被請到了蘇涼住的將軍府。
為首者是涼國的一位老將,名叫彭威,是魏耀的嶽父。
當年魏騰被邢冀生擒,導致那一戰涼國損失嚴重,他便卸甲歸家了,接任的是彭威。
彭威的兒子受傷殘了,他年紀大了之後,魏耀這個女婿順理成章地當上了主將。
雖然處於弱勢一方,但彭威是個暴脾氣,並沒有多客氣,落座後見對面坐著三位年輕人,便輕哼道,“邢冀呢?這麽大的架子,是看不起老夫嗎?”
蘇涼微笑,“魏大將軍怎麽沒來?是看不起乾國嗎?”
彭威被噎了一下,眯眼盯著蘇涼看,“就是你,打敗了老夫的外孫?”
蘇涼點頭。
“沒想到你一個黃毛丫頭竟那麽厲害。本來老夫聽說乾國選了個小姑娘當武狀元,以為是乾皇流落在外的小公主呢!”彭威說著自己笑起來,“有真本事,老夫就服你!”
蘇涼很淡定,“那就開始談吧。”
“南風城你們要不要?”彭威立刻進入正題。
蘇涼點頭,“當然要。”
“成!我們的兵可以撤,但百姓若是離了南風城就會無家可歸,你們對此什麽打算?”彭威問。
蘇涼按照邢冀交代的說了。
“那就好!”彭威點頭,“南風城中很多人吃不上飯,你們得管!”
蘇涼保持微笑,“這就不必彭老將軍操心了。”
“再給三日,你們就可以到南風城去了!”彭威說。
蘇涼答應,“沒問題。”
“聽說你男人是乾國最大的茶商?他的錢都是你的?”彭威看著蘇涼問。
林博竣嘴角微抽。
諶贇輕咳,“彭老將軍,蘇將軍尚未成親,那位寧公子,是她的未婚夫。”
“我跟她說話,你插什麽嘴?都一樣!”彭威對諶贇沒好氣地說。
“沒錯。彭老將軍有何見教?”蘇涼問。
“跟你做生意!”彭威說,“十萬石糧食,你開個價!”
那天夜裡蘇涼的確說過,如果她輸了,她自己出十萬石糧食給涼國。
“聽說涼國的馬不錯。”蘇涼微笑,“以馬易糧,如何?”
彭威皺眉,“別的不行?”
蘇涼搖頭,“不行。”雖然邢冀也提了礦石,但乾國暫時並不缺礦石,需要的是好的戰馬。
“此事老夫做不了主,回去商量一下再給你信兒。”彭威說著就站了起來, “談完了,走了!不用送!”
蘇涼其實有些意外談判會如此順利,彭威連口水都沒喝。
不過雖然是敵對關系,蘇涼還是挺欣賞彭威老頭乾脆利落的脾氣。
“對了!”彭威到門口,突然回頭,衝著蘇涼問,“你的劍是誰送的?”
蘇涼的落英劍就放在桌上,沒想到彭威會注意到,隻說,“一個長輩。”
彭威皺了皺眉,也沒追問,帶著一群人,大步如風地走了。
“諶贇你去送送,看他們出城。”蘇涼說。
諶贇點頭,追了上去。
“都直呼名字了?看來你們處得不錯。”林博竣說。
“他人還行。”蘇涼隨口說,“去軍營吧,跟邢叔匯報一下。”
誰知她尚未走出院子,一顆石子砸在了背上。
林博竣沒注意到,蘇涼回頭看了一眼落地的石子,收回視線,對林博竣說,“我想換身衣服再過去。林二哥先去吧。”
林博竣不疑有他,便走了。
蘇涼撿起砸到她的小石子,回了她在將軍府住的院子,徑直進了房間,關上門,拐進小書房,見寧靖站在裡面,把石子扔了過去。
寧靖完全可以接住,但他任由石子砸在了他胸前,薄唇輕啟,說了一句,“扯平了。”
“找我什麽事?”蘇涼問。
寧靖神色淡淡,“那個彭威,印堂發黑。或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