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如雪曾跟顧泠有過婚約,後來證明所謂婚約是她騙來的。她騙年如婷,騙年錦成,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資源往上爬。
若不是當初蘇涼橫空出世殺回京城參加武舉,年如雪的騙局還會進行下去,以她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性子,有機會爬到一個很高的位置上。
但靠玩弄人心得來的,終究是虛的。年如雪當初會一敗塗地,失去所有,歸根結底,是她並沒有真正立得住的才能和實力。
她引以為傲的美貌不僅比不過蘇涼,在真正精明的男人眼中甚至不值一提。譬如那時連太子都不是的端木忱都對年如雪不屑一顧,反而更欣賞秦玉瑾林雪晴這樣才貌品性都好的大家小姐。
而年如雪參加武舉的實力,也是靠的弄虛作假,讓年如婷當她的傀儡。
用年錦成的話來說:年如雪心比天高,但資質平平,又吃不得苦,挖空心思走捷徑倒是最擅長。
心術不正,沒有人品沒有才華,栽跟頭是遲早的。
當初給年家招來災難的罪魁禍首是年如雪,但在醜事敗露後,被她利用的年如婷入獄,年錦成險些被毀掉人生和前程,年家其他人也都被流放,年如雪自己卻在那天失蹤,自此沒了音信。
蘇涼知道年如雪一定是恨她的,或許會把一切不幸都歸咎於她。因為蘇涼成了武狀元,大放異彩,且戳穿了她的騙局,還嫁給了顧泠。
可以說,蘇涼得到了年如雪想要的一切:美名,權勢,地位,世間最好的男人。
蘇涼想到年如雪為了假扮燕十八取信於她,身上的那些傷,不得不佩服這個女人,她如今的不擇手段已經包括自殘,也吃得了苦了。
而從年如雪跟齊峻說的那些話裡面,很明顯的一點是,年如雪想殺蘇涼的**非常強烈,要不是力所不及,她早就動手了。
齊峻和忍冬見蘇涼在思考,都沒有開口打擾。
直到蘇涼端起茶杯,忍冬才開口問,“主子,怎麽處置那個女人?”
蘇涼喝了兩口已經涼掉的茶水,“忍冬你送閔柔回家。齊峻你的易容先不要去掉。我去找年如雪談談。”
話落,蘇涼轉身上樓。房間裡的碎瓷已經清理過了,但沒有扔掉,裝在一個盒子裡,就在桌上放著。那是顧泠最喜歡的花瓶,蘇涼覺得他以後有空了,或許會想再把那個花瓶重新修補起來。
蘇涼從房中的書架上取下一個盒子,打開,裡面是顧泠的一套刻刀。顧泠隨身帶了另外一套。她挑選了其中看起來最尖利的那一把握在手中,把盒子蓋好,放回原來的位置,出門就見姬小樹從對面房間探出一個小腦袋。
“師娘,澄雲叔叔好像很傷心的樣子,躺著根本沒睡著,怎麽辦呀?”姬小樹輕手輕腳地出來,拉住蘇涼的手小聲問。
“那你們繼續補作業吧。”蘇涼輕聲說。
“啊?”姬小樹傻眼,看著蘇涼下樓去了,他小小地歎了一聲,回去通知正兒,師娘大人有了新命令,趕緊補作業!
蘇涼下樓,見裘琮正在跟齊峻說話,他已經知道怎麽回事了。旁邊南宮倩在喂顧小暖喝水。
裘琮站起身,跟著蘇涼出去了。
“師父不用陪著,她不能把我如何,我動動手指就能讓她去死。”蘇涼說。實話,她先前起疑心,但不能確定,就給“燕十八”的藥裡加了一種毒,隨時可以誘發,讓她去見閻王。
“我不露面,就去看看。”裘琮冷哼。
其實得知普誠就是盛越的爹,倒讓裘琮又想起自己當初乾過的糊塗事了。蘇涼有句話說得很對,人為了自己的兒孫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甚至會打破做人的原則和底線。裘琮知道,他跟他的外孫外孫女能有當下和未來,沒別的,就是運氣好,而這好運是蘇涼給的。以他們做過的事,蘇涼和顧泠就算把他們都殺了也不過分。
因此,裘琮越發珍惜如今所擁有的,也更加想要彌補過去的錯誤,保護好蘇涼母女和這個家。為此,他願意付出一切。
蘇涼並不知道裘琮在想什麽,因為他們早已和解,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她正在思考,見到年如雪要說什麽……
院中傳來腳步聲,年如雪連忙脫掉鞋襪,在床上躺下,蓋好被子。
不多時,敲門聲響起,隨之是蘇涼的聲音,“是我。”
過了一會兒年如雪才坐起來,應了一聲,“涼妹妹進來吧。我剛剛睡著了。”
蘇涼推開門進去,裘琮已經繞到了後窗下。
年如雪下床,打了個呵欠,“你怎麽過來了?有事嗎?”
蘇涼徑直走向床邊,當年如雪聽到她說“有事”二字的同時,被一把推回去躺下了。
年如雪面色一驚,就看到眼前懸著一把銀光閃閃的尖刀!離她的眼睛只有半寸距離!
年如雪瞬間冷汗直冒,不敢動彈,“涼妹妹,你這是幹什麽……”
下一刻,年如雪看到蘇涼的嘴唇動了,然後她聽到了三個字,無比熟悉,卻讓她如遭雷劈!
“年,如,雪。”蘇涼一字一句,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向年如雪的腦子,讓她大腦一片空白,臉上也沒了半分血色。
年如雪尚未開始想“蘇涼怎麽可能知道是她”這個問題,就聽到蘇涼主動解釋,“方才來的你那位主子,是我的侍衛假扮的。當初你讓年如婷假扮你參加武舉,如今你又假扮燕十八來我身邊當細作,怎麽就沒想到我也會用同樣的手段對付你呢?你當真覺得自己的偽裝無懈可擊?哦不,你今日覺得自己要暴露了,所以慌了,連你的主子都能認錯,就憑這,聽說你想殺我?誰給你的勇氣和自信?”
蘇涼手中的刀逼近年如雪的眼睛,清晰地看到刀影倒映在她的眼珠上,“現在,你應該想的只有一件事,向我證明你的價值。否則,我先割下這張不屬於你的臉皮,而後,找人將你活剮了。因為我很忙,沒空,但又覺得必須好好地慢慢地送你上路,才對得起你說的用外面抓來的人質威脅我的妙計。三息之內,給我第一個理由,否則我就戳瞎你一隻眼睛。三,二……”
年如雪面色慘白,“燕十八……燕十八她還活著!”
這的確是蘇涼本來打算問的問題之一。蘇涼猜測燕十八凶多吉少了,但聽到年如雪的話,覺得燕十八若是活著也不無可能。還是那句話,“活人才有價值”,真正的燕十八不適合用來當細作,但“殺了她”跟“暫時留著她的命或許還有用”,後者更符合蘇涼對盛越此人行事風格的判斷。
“有用。”蘇涼眸光冰寒,“但不能體現你的價值。你應該說服我,你的命是有用的,譬如,我留著你的性命,可以讓盛越交出真正的燕十八。你有這樣的價值嗎?”
“有!”年如雪脫口而出,“不要殺我,我有用!”
蘇涼冷哼,“時隔這麽久再見,你如今的樣子,讓我很失望。我本以為你蟄伏在什麽地方韜光養晦,哪天會殺回來對我構成威脅。”
年如雪面色僵硬,蘇涼的話戳到了她內心最深的痛處。當初得知事情敗露逃走時,她的確是這樣想的,有朝一日她會強勢歸來,拿回本該屬於她的一切,將蘇涼踩在腳底!
但夢想很豐滿,現實太骨感。沒有天賦和實力做底氣的年如雪,失蹤的這幾年,並沒有再遇到一個讓她施展騙術的地方,也沒有機會提升自己。
結果,就是當下這樣。
“告訴我,你有什麽用?”蘇涼冷聲問,“三息時間,我已經選好你的一隻眼睛了。”說著,她手中的刀從年如雪右眼上方緩緩地挪向左眼。
“我……”年如雪面無血色,“我是盛越的女人!”
“真的麽?我不信。”蘇涼面露嘲諷。實話,她覺得盛越看不上年如雪。
“真的……是真的!”年如雪神情急切,“是在星落島上墨岩安排我跟他的,他沒有拒絕!我還給他生了一個兒子!”
蘇涼愣住,收了刀,在床邊坐下。
正當年如雪心中微松,就被蘇涼的手扼住了脖頸!
“講講你的故事。就從武舉那日你失蹤開始。如果我發現你說謊一次,就戳瞎你一隻眼睛。”蘇涼冷哼,“至少當下,我尚未看到你真正的價值。哪怕你方才說的是真的,看看你如今的樣子也知道,盛越根本就不在乎你,他的兒子又沒在你肚子裡。”
年如雪看著蘇涼冰冷的眼神,突然哭了起來,淚流滿面,“蘇涼,你應該能想到,這幾年我過得有多難,能活著便不容易了,一舉一動都被人操縱,被墨岩安排當盛越的女人,給他生孩子,又被盛越改頭換面,變成了這副模樣,甚至他為了騙過你,把我傷成那樣,我也沒有絲毫拒絕的余地……在你眼中,我沒有價值,你動動手指就可以殺了我,但我們之間,真有那麽深的仇怨,讓你一定要置我於死地嗎?我當初有錯,但也沒有傷到過你。我知道你最是心善,就不能高抬貴手放過我嗎?你救了那麽多人,幫了那麽多人,為什麽不能幫幫我,讓我擺脫控制,脫離苦海?”
蘇涼的手並未收回來,但也沒收緊,她看著年如雪,面色平靜,“賣慘?你來我家有段日子了,如果你想擺脫盛越的控制,想脫離苦海,之前做什麽去了?他給你下毒,我都能解,你若一開始就坦白交代,我不是沒可能放過你。你今日見到齊峻假扮的盛越那麽激動,巴巴地想讓他帶你走,在你眼裡,我家才是真正的苦海,我才是豺狼虎豹。”
年如雪面色一僵,“我……有些事,我身不由己,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糊塗,總是在關鍵時候選擇錯誤,但我真的不是成心的,我發誓!”
蘇涼神色淡淡,“能不能別廢話了。回答我之前的問題。你也可以選擇不說,我直接戳瞎你,把你扔到地牢裡等死。你要說的,大概也沒什麽有用的東西,倒是省了我的時間。”
見蘇涼再次舉起刀,年如雪面色陡變,“好!我說!”
蘇涼看著年如雪,就見她滿面淚水,卻突然冷笑起來,“我不是盛越的女人,也沒給他生過兒子,但我知道燕十八被他關在了哪裡。只要你發誓放了我,我就把燕十八的所在告訴你!這個交易,對你而言不虧吧?除非你根本不在乎燕十八,但這段時間你對我這般關照,我想你還是想盡快救她的。”
“好。”蘇涼點頭。
年如雪輕哼,“你用你的女兒發毒誓,否則我不信。”
下一刻,蘇涼手中的刀劃過年如雪的側臉,在上面畫了個血紅的叉。
年如雪尖叫一聲,捂住自己的臉,血從指縫流了出去,她死死地盯著蘇涼,“你不想要燕十八的命了?”
“她的命沒在你手中。既然你對跟盛越的關系言詞反覆,我又如何確定你說燕十八還活著是真的?”蘇涼冷聲說,“反正盛越隨隨便便就可以抓到人質威脅我,不多燕十八一個。如果她活著,盛越一定會用上她的。至於你,可以去死了。”
話落,蘇涼手中的尖刀刺向了年如雪的脖子。
年如雪猛地推開蘇涼,滾落在地上,神色驚恐,“不要殺我,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蘇涼舉著刀逼近,就聽年如雪聲音顫抖,“盛越……盛越的母親是被墨岩害死的!這是我無意中偷聽到的,他以為我中了迷藥,但我提前醒了!這一定對你有用!我發誓是真的!千真萬確!”
蘇涼心中一動,盛越的母親,那個讓普誠傷心到出家的妻子,是被墨岩害死的?可以確定的是,年如雪被整容成燕十八,是盛越本人的手筆。由此可以推斷,盛越的母親,大概率,也是個不為人知的穿越者,且當年被墨岩發現了,就如同墨岩此前派人調查顧泠和蘇涼一樣。盛越的“神之手”,或許是他母親傳授的技藝。
再加上閔柔說的盛越到星落島上的年紀和過程,蘇涼有一個大膽的猜測:盛越追隨墨岩,表面效忠,實為復仇?
蘇涼再次看向年如雪,“燕十八在哪裡?你說出來,我今日不殺你,可以再考慮一下怎麽用你。這是我能給出的最好的條件,否則三息之內你就去見閻王吧。”
年如雪咬破了嘴唇,“我說了,你真不殺我?”
“不要再挑戰我的耐性。”蘇涼蹙眉。
“在涼國,臥龍山中。”年如雪說了一個讓蘇涼很意外的地方。
“好了,既然你學乖了,現在回答我之前的問題,講一下你從失蹤到出現在蘇家村中間都發生了什麽。”蘇涼又坐了下來。
年如雪面色一僵,顯然這是她不想說的,但蘇涼對此很堅持。一個連貫的故事,想在其中摻雜編造的東西,且能自圓其說,很難。
“你現在對付我,沒什麽意義。”年如雪仍舊試圖拖延,“你應該趕緊考慮一下,怎麽應付盛越,他今夜可能會再來。”
“這個不勞你費心。”蘇涼搖頭。她已經想好了接下來怎麽應對盛越和普誠。
……
從忍冬的院子出來,蘇涼一個人走回圓明閣,就見澄雲從裡面出來。
“蘇涼。”澄雲開口,聲音有些沙啞,不再管她叫蘇施主。
“你怎麽樣?”蘇涼問。
澄雲搖頭,“我沒事。但有件事要告訴你。”
蘇涼微微點頭,“你說。”
澄雲眸光倏然鑒定,“既然那人是我師父,你說他是在乎我的,倘若他再抓了人質來要挾你,你不要露面。他若不收手,我就自我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