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平侯沉思了許久,這才開口道:“明珠留下,娘子和博遠先出去。”
蘇博遠看了眼父親,還想說話,就聽見武平侯夫人說道:“好。”
武平侯夫人看向兒子:“我與你到外面仔細說說。”
蘇博遠點頭,有些擔心地看了眼妹妹,這才跟著母親一起去了外面。
蘇明珠倒是神色鎮定。
武平侯緩緩歎了口氣:“你是仔細考慮過的。”
蘇明珠哪怕不笑的時候,也讓人覺得甜甜的:“是。”
武平侯問道:“你知道可能會遇到什麼嗎?”
蘇明珠嗯了一聲:“知道的,若是我以後的夫君心智不堅定,哪怕開始的時候相信我,等讒言聽多了,怕是也會有芥蒂的,如此一來我們夫妻之間的關係怕是不妥。”
武平侯沒有說話。
蘇明珠知道,這件事如果父親不點頭,母親是絕不會同意的,甚至會去找姨母想辦法消除對她可能產生的任何影響:“只是那又如何?我是父親母親的女兒,是侯府嫡出的姑娘,難不成我以後還要看別人的臉色過活嗎?”
武平侯微微皺眉,倒是沒有斥責女兒,而是等她接著往下說。
蘇明珠哪怕長得再嬌俏,聲音軟糯看著格外無害,卻絕對不是軟弱可欺的兔子,她有著自己的驕傲:“哪怕所有人都誤會我,我也為所謂,我有父親母親和哥哥,我在乎的只有你們,只要你們相信我就足夠了。”
武平侯看著女兒的模樣:“你可知人言可畏。”
蘇明珠腰挺得很直:“我不怕,我又不是為他們活著。”
武平侯終是不再勸什麼:“好,不愧是我蘇家的女兒。”
蘇明珠眼神堅定:“父親,你能為了家人被人誤解嘲笑,三叔為了家裡至今漂泊在外不能歸家,我這又算得了什麼呢?更何況那些人敢碎嘴也就這幾年了,等……誰還敢說我?”
武平侯知道女兒未說的話是個什麼意思。
蘇明珠見武平侯還是有些不舍,就像小時候一樣摟著了武平侯的胳膊,撒嬌道:“父親若真覺得虧待我了,等我出嫁多給我陪些嫁妝就是了。”
武平侯這才歎了口氣:“等我先見一見姜啟晟再說。”
哪怕武平侯也覺得蘇明珠這個辦法是眼下最好的應對,可是關係到女兒,他也要慎重一些。
蘇明珠:“看來父親和母親很看好姜啟晟。”
武平侯沒有否認:“三年前我們從你三叔的信中得知了姜啟晟,你三叔很看好他的前程。”
蘇明珠心中感動又有些同情姜啟晟,怕是姜啟晟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經默默的被自己一家人觀察了三年。
武平侯看著女兒的神色,就知道她的想法,聞言笑道:“我們又不會干涉他的事情,就算他想要娶妻,也只能說你們之間沒有緣分就是了。”
蘇明珠做了個鬼臉,笑嘻嘻地說道:“我知道了。”
武平侯也不再多言什麼,等兩人出去的時候,就看見蘇博遠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配上那雙多情的桃花眼,竟然有幾分邪氣,如果是不認識的人看來,十個人裡九個都會覺得蘇博遠不是個老實人。
蘇博遠見到妹妹就趕緊過來了:“妹妹,四皇子和六皇子都……”
他想說都不是好人,可到底知道禍從口出,哪怕是在家中,他也會注意言行的,就怕到外面無心說出了不好的話。
蘇明珠本想戳戳蘇博遠的臉,卻發現自己需要墊腳尖才能碰得到,氣呼呼地掐著他的胳膊:“說,你是不是又長高了?”
蘇博遠想了一下說道:“好像上個月做的袍子有些短了。”
蘇明珠氣的直跳腳,臉都紅撲撲的了,索性撲到了蘇博遠的背上:“不許再長高了!”
蘇博遠趕緊彎下腰仔細護著,就怕蘇明珠不小心摔下去:“好好好,不長高。”
蘇明珠皺了皺鼻子,還是有些不滿:“你上次就答應了。”
這麼一鬧,蘇博遠只顧著哄妹妹開心,把想要問的事情都給忘記了。
武平侯夫人像是沒看見女兒欺負兒子的模樣,和丈夫交換了個眼神,已經知道女兒怕是已經說服了丈夫,又看了看鬧成一團的一對兒女,她有瞬間懷疑自己兒子和女兒是不是生錯了性別。
武平侯和武平侯夫人本想著找機會去見一下姜啟晟,沒曾想姜啟晟竟然自己送上門了。
姜啟晟手裡有蘇明珠三叔蘇青廷的名帖和特意寫的信。
蘇青廷雖然覺得姜啟晟不是惹是生非的性格,可京城這樣的地方,人多權貴多是非也多,而姜啟晟雖然是個舉人,可也只是個舉人而已。
蘇青廷既然看好姜啟晟,又知道他是兄嫂看中的女婿人選之一,難免要多給他一些保障。
其實姜啟晟今日會過來,也是無奈之舉。
他提前來京城後,就在偏僻的地方租了個小院想安靜念書,就算手裡有蘇青廷的名帖,他也想等科舉後,到時候不論成績如何,他都會上門走一趟的。
就算武平侯府在外名聲不佳,可是揚州知府對他多有照看,姜啟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更何況名聲好又有什麼用,當初他祖父、父母名聲是好,可是結果呢?
只是如今卻不得不提前上門求助,而且原因也有些難以啟齒。
武平侯和武平侯夫人本就不是為難人的性格,再加上看好姜啟晟,就算他最後和女兒沒有緣分,也只當結了善緣,姜啟晟很快就被請了上來。
姜啟晟家境一般,穿了一身八成新的細布青衫做書生打扮,怕是連侯府的丫環都比他打扮的富貴一些。
可是他態度不卑不亢,容貌雖不如武平侯那樣讓人初見驚豔,細看卻如美玉一般越發端方俊美。
武平侯夫人看了越發的滿意。
武平侯等姜啟晟行禮後,就開口道:“坐吧,前些日子三弟還特意寫信來說了你的事情。”
姜啟晟也沒料到揚州知府會特意寫信告知家中他的事情:“在下應該早日登門拜訪的。”
武平侯聞言反而笑了:“三弟信中也說了,你性子有些執拗,就怕占人便宜,若是不出事情,怕是要等科舉後才會來拜訪。”
這話一出,就算是第一次見到武平侯夫妻的姜啟晟心中也親近了許多。
武平侯見姜啟晟神色放鬆,這才問道:“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姜啟晟抿了抿唇,臉上露出幾分無奈:“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在下想求一處安靜讀書之地。”
武平侯看了眼妻子。
武平侯夫人點頭:“若是想要安靜之處倒是不少,只不過……想來姜舉人在發現被打擾後也換了幾次住所,可是結果不盡人意,不若直接從根源解決了。”
姜啟晟其實也不想隱瞞,只不過有些難以啟齒罷了:“不知為何,總有女子在我門前路過還時不時落些東西。”
武平侯夫人神色平靜。
姜啟晟:“就連我住的屋中都有陌生人趁著我不在出入,院子裡還時常平白無故多些東西。”
武平侯夫人:“……”
武平侯倒是習以為常:“是不是女子留下的東西?”
姜啟晟點頭。
武平侯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沒事,我沒成親前也時常遇到這樣的事情。”
武平侯夫人也說道:“怕是愛慕你的女子給你示好。”
姜啟晟動了動唇:“我不想睡一覺醒來,就發現屋子裡多了東西。”
那已經不是示好,而是驚恐了。
武平侯夫人看著姜啟晟的模樣,忍了又忍還是笑了起來:“我與你說一件趣事,當年夫君出門在外,有一日忽然聽到外面有動靜,他就起身推開窗戶一看,外面站著一位一身白衣黑髮披散手裡拿著東西的少女。”
提到當年的狼狽,武平侯也是哭笑不得:“我還以為遇了鬼,當時慘叫了一聲,把人都給驚動了,最後才知道不過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說愛慕我偏偏那要樣裝神弄鬼的半夜來嚇人。”
武平侯夫人思索了一下:“就算你換了住處也能查到,還悄無聲息做了這些安排的,怕不是普通人家,你是要參加科舉的人,若是與我們關係太近,怕是不得清流的喜歡,甚至被人懷疑攀附權貴。”
姜啟晟正色道:“武平侯夫人無需擔心這些,對我而言那些不過是虛名,蘇大人如何對我,侯爺和夫人又是如何待我,我心裡清楚,哪有得了便宜還要賣乖的道理。”
武平侯說道:“你是個明白人。”
姜啟晟眼神真摯:“就算是金子還有人嫌俗氣,難不成我能比那金子還珍貴?”
武平侯夫人對姜啟晟越發滿意:“這般的話,倒是有一處合適的地方,我去吩咐下人。”
武平侯點了下頭:“我府上有一處藏書閣,讓我兒子帶你去瞧瞧,看看有沒有合你用的。”
姜啟晟聞言滿是驚喜,起身態度恭敬地抱拳行禮:“謝侯爺。”
武平侯讓人叫了蘇博遠過來,介紹了兩人認識後,就讓蘇博遠帶著姜啟晟去了藏書閣。
等姜啟晟離開,蘇明珠這才屏風後面走了出來,武平侯夫人問道:“你瞧著如何?”
蘇明珠說道:“只是比父親略差了一些。”
武平侯聞言面上滿是得色:“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誰讓你母親有福氣。”
武平侯夫人:“看來你是滿意的。”
蘇明珠嗯了一聲,態度落落大方的,也不覺得害羞:“他是個聰明人。”
武平侯看著女兒的模樣:“我知道了,我會先去試探一下。”
蘇明珠說道:“若是他同意了,就讓我與他見一面可好?”
武平侯夫人說道:“自當如此。”
蘇明珠見父母還有事情要說,就先離開了。
武平侯夫人歎了口氣:“明珠還沒開竅。”
武平侯摟著妻子,倒是不擔心:“嫁人對明珠來說,就和學琴練字一樣,不過是一件事而已,她還不懂男女之間的□□,也不懂喜歡和在乎,這對明珠來說是好事。”
武平侯夫人嗔了丈夫一眼。
武平侯看著妻子的時候,滿是愛意:“別擔心,夫妻之間朝夕相對,總有開竅明白的那一日。”
武平侯夫人有些猶豫:“若是明珠懂了,可是開竅的卻不是她的丈夫,要如何是好?”
武平侯的口氣平靜:“和離了便是,總歸要讓明珠如意的。”
武平侯夫人這才鬆了口氣:“那姜啟晟是個明白人而且有野心,不過這樣是好事,只要是明白人就不會對明珠不好。”
武平侯點了下頭:“我去與他談談。”
藏書閣中,蘇博遠暗中觀察著姜啟晟,等姜啟晟選了兩本書到窗邊書桌上翻看的時候,忽然問道:“你多大了?”
姜啟晟心中有些奇怪:“十八。”
蘇博遠心中算了下,十八歲的舉人看來才學算得上出眾了,倒是勉強配得上妹妹,而且姜啟晟長得很好,他可是知道自家妹妹對長得好的人或者東西總是多一些耐心:“可有心上人?”
姜啟晟眼神閃了閃,看向蘇博遠,說道:“大丈夫不立業何以成家?”
蘇博遠點了點頭:“哦,潔身自好挺好的。”
姜啟晟見蘇博遠又開始發呆不知道想什麼,就自己翻開書看了起來,心中沉思起了蘇博遠的意思,再聯想到蘇知府這些年對他的態度,時不時暗示他大丈夫不要急著成家,隱隱有些猜測。
武平侯只有一子一女,而蘇知府更是只有兩個兒子。
可武平侯除了蘇知府這位嫡親的弟弟外,還有一位庶出的兄長,難不成武平侯想與他做親,把侄女嫁給他?
就是不知是嫡出還是庶出,其實不論哪一樣,對他來說都是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