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陽落山之前,武平侯府的馬車把姜啟晟送回了小院,除了那些書籍外還有不少滋補的藥材,而被姜啟晟放在懷裏的除了蘇明珠的回信外,還有一個提神的香囊。
姜啟晟摸了下香囊,想到蘇明珠當時理直氣壯地告訴他,香囊是繡娘做的,藥材也是特意找了太醫問了方子,然後讓人抓回來的,可是藥材是她親手放到香囊裏的,所以讓姜啟晟記得隨身攜帶。
其實就算蘇明珠不說,姜啟晟也會放在身邊格外珍惜的。
不管是不是蘇明珠繡的,這都是她一片心意,若沒有蘇明珠的吩咐,不管是繡娘還是太醫都不可能來弄這些東西的。
姜啟晟覺得和蘇明珠比起來,他現在能給予蘇明珠的實在太少了,不過他們兩個人以後的日子還長著,他會一直對蘇明珠好的。
蘇博遠在家吃了一頓火鍋後,第二天一大早就去白府獻殷勤了,還把當時給姜啟晟打下手的廚娘一並帶走了。
武平侯去上朝,家中武平侯夫人正在教蘇明珠看帳本和管家的事情。
本來武平侯夫人沒想過讓女兒太早嫁人,這些事情都任由蘇明珠性子想學就學,不想學就扔到了一旁,她只要知道個大概就可以了,可是如今卻不行,武平侯夫人狠下心來壓著女兒來學。
蘇明珠也知道母親是為了她好,所以格外的乖巧,哪怕心中不願也沒表現出來。
而柳府的人和蘇政齊的貼身小廝也是這個時候找來的。
武平侯夫人的貼身丫環玉桂問了情況後回稟道:“夫人,說是大老爺被人堵在了柳家姑娘的房中,柳家要求侯府給他們一個交代,若是不能讓他們滿意的話,他們就準備告官了。”
被人堵在了房中?
蘇明珠看向了母親,她倒是覺得更像是自己這個伯父中了仙人跳。
武平侯夫人聽完神色沒有絲毫的波動,連見都沒見直接說道:“與我說有什麼用,帶他們去見嫂子。”
玉桂應了下來,當即出去了。
等人離開,武平侯夫人見女兒還盯著自己,忍不住笑著戳了戳她額頭:“怎麼了?”
蘇明珠挪到了母親的身邊,親親熱熱地和母親靠在一起:“母親好厲害。”
武平侯夫人眉眼柔和:“這有什麼厲害的,本來就不關我們的事情。”
蘇明珠覺得母親身上又香又軟的:“怕是一會伯母就要來找母親了,而且最後這事情還是要落在父親身上。”
武平侯夫人摟著女兒,低聲說道:“哪怕還住在一個府上,可是早已離心了,總不能讓他們一直覺得,我們一家幫他們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蘇明珠覺得母親的裙子上的牡丹花格外好看,多看了幾眼又覺得有些眼熟,心不在焉地說道:“也是,更何況大哥的兒子都三歲了,二嫂也都懷孕了,伯父的爛攤子早該交到他們手上了。”
武平侯輕輕擰了下女兒的耳朵:“你二哥和二嫂也不容易。”
蘇明珠哎喲叫了一聲:“我挺喜歡二哥和二嫂的。”
武平侯夫人想到這個侄子,也挺同情他的,到底是別人家的事情,她不會插手太多的:“不過柳家怕是急了。”
蘇明珠終於想起來為什麼會覺得母親裙子上的牡丹花眼熟了,這是父親前段時間畫的花樣子,當時被她看到了很喜歡,父親說給她畫個扇子,沒想到扇子還沒到手,就被母親穿到身上了。
果然女兒不如妻子重要嗎?
蘇明珠偷偷摳了下,只當出了氣,這才開開心心說道:“可是從大伯的描述中,我倒是覺得柳姑娘不該出這樣的昏招。”
哪怕她原來的手段也沒高明到哪裏。
而如今更是昏招,就算被柳家堵在了房間又如何?告到官府了,最後是怎麼樣也說不清楚。
蘇政齊和柳姑娘不是第一天認識,從武平侯查到的一些事情中,他們兩個可時常出雙入對的,蘇政齊對女人一向大方,在這段時間可沒少給柳姑娘買金銀首飾。
柳家告官,能告什麼?蘇政齊欺辱良家女子?
只要略微一查,蘇政齊和柳姑娘這段時間接觸的事情就瞞不住。
如果是蘇政齊和柳姑娘素不相識,被人堵在房裏,告官的威脅還有點用處,如今……
不僅如此,恐怕還毀了柳姑娘以前的佈置,柳姑娘並不是想要當妾,她想要的是正妻之位,出了這樣的事情,怕是連蘇政齊都不願意娶她,真要進門也不過是個妾室。
武平侯夫人推開撒嬌的女兒,把帳本放到她手邊:“不過是狗急跳牆了。”
蘇明珠略一沉思說道:“母親的意思是,柳家著急了?”
武平侯夫人嗯了一聲。
蘇明珠偷偷把帳本推開一些:“那母親覺得父親知道這件事,會說什麼?”
武平侯夫人自然看到女兒的小動作了:“你說呢?”
蘇明珠笑嘻嘻地說道:“我猜父親會讓柳家告官,或者他自己就讓人告官了。”
任何時候,都不能讓別人牽著鼻子走。
武平侯夫人再次把帳本挪回來點了點。
蘇明珠見轉移話題失敗,只能繼續乖乖看帳本了。
武平侯夫人和蘇明珠所料不差,沒多久蘇政齊的妻子王氏就哭著找了過來。
王氏到底是武平侯夫人的嫂子,自然不能像是下人那樣直接攔在外麵,武平侯夫人讓人把她請了進來。
王氏不過比武平侯夫人大兩歲,可是和武平侯夫人相比,好似兩輩人一般。
倒不是說容貌,而是身上的氣質,武平侯夫人日子過的舒心,又有丈夫數年如一日的疼愛,她身上還有些少女的感覺。
而王氏恰恰相反,蘇明珠記得母親曾提過,剛成親時候的王氏容貌豔麗,甚至在她之上。
可如今,蘇明珠覺得王氏的眼神讓人覺得很不舒服,好像滿是刻薄和哀怨。
王氏一進來就哭個不停:“弟妹,你要為我做主啊。”
蘇明珠:“……”
武平侯夫人倒是神色不變:“嫂子這話,我倒是不敢應了。”
王氏拿著帕子捂著臉:“我都不要活了,若是真的讓人告官了,侯府的臉面怎麼辦?”
蘇明珠都覺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這話說的好似蘇政齊等代表武平侯府的臉面一般。
武平侯夫人:“我有些不明白嫂子的意思。”
王氏哭個不停,說話卻絲毫不含糊:“弟妹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啊。”
武平侯夫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鐲子,金鑲珍珠的鐲子格外的別致漂亮:“嫂子說什麼,我倒是沒聽清楚。”
王氏眼神隨著那鐲子動了動,等聽到武平侯夫人的話,心中一顫,她並不覺得自己說錯了,卻不敢得罪武平侯夫人:“我也是因為太過傷心才說錯話了,弟妹別與我計較。”
武平侯夫人開口道:“嗯。”
王氏被噎著難受,只能低聲下氣說道:“弟妹,絕不能讓柳家人去告我家老爺啊。”
蘇明珠一直安靜地坐在一邊,看著母親的動作和表情,認真學習著。
見武平侯夫人沒有開口,王氏接著說道:“而且若不是那女的不檢點,老爺也不會……”
蘇明珠眉頭微皺,哪怕她不喜歡柳姑娘,可是王氏的話也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王氏此時才說出最終目的:“這樣的女子,當妾都有辱門楣。”
蘇明珠這才明白王氏來這一趟的意思,怕是她早就知道丈夫想要休妻另娶柳姑娘了,好不容易讓她抓到機會,肯定是要把人踩到泥土裏來保住自己位置的。
武平侯夫人卻不接話:“這是你們家的事情,你們自己決定就好。”
王氏也不哭了:“我們可是一家人,弟妹不幫我,誰幫我?”
武平侯夫人口氣淡然:“那就抬進府好了,反正已經養了你們家那麼多人,多一口也養得起。”
王氏愣了下又準備開始哭。
武平侯夫人說道:“或者我讓人送嫂子去柳府,大伯和嫂子自己商量就是了。”
這話一出,王氏也不敢哭了,她根本不敢見丈夫,萬一丈夫非要休妻娶那小賤人,她要怎麼辦?
武平侯夫人問道:“嫂子還有旁的事情嗎?”
王氏趕緊搖頭,就怕多說一句,武平侯夫人真的讓人把她送到柳府去了。
武平侯夫人說道:“那嫂子就先回去吧。”
王氏不敢多言,起身就告辭了。
等人走了,武平侯夫人才看向女兒:“學會了嗎?”
若不是想讓女兒多觀察學習一下,武平侯夫人早就把王氏打發了。
蘇明珠說道:“母親,你說伯母後悔嫁給大伯嗎?”
武平侯夫人緩緩歎了口氣:“怕是你伯母自己都不知道後悔不後悔。”
蘇明珠沒再說話。
武平侯夫人看著女兒:“所以做任何決定的之前,都要想一想以後會不會後悔。”
蘇明珠覺得比美人遲暮更悲哀的事情莫過於還沒遲暮已經凋零了。
武平侯夫人還不知道女兒的心思已經拐了個彎,仔細叮囑道:“權勢這樣的東西,放的再久也不會變的更珍貴,當用得用。”
“你伯母其實怕的不是我,而是我身後的人,我的父母、我的丈夫、我的姐姐和我的外甥,懂了嗎?”
蘇明珠眉眼明媚,就算為了一直漂亮下去,她也要每天開開心心的:“知道了,就像是母親也站在我的身後一直會護著我,我遇到事情不會先輸了氣勢。”
哪怕沒有底氣也要表現的底氣十足,就像是說謊話也要理直氣壯一樣,不能自己先心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