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趙文嘉是德妃之子,只是德妃在趙文嘉七歲的時候病逝了。
七歲是一個很尷尬的年齡,畢竟皇子九歲的時候就要移到皇子院居住,平日更是要到書房念書。
這個年齡的孩童已經開始記事了,不足兩年的時候也培養不出什麼深厚的感情,所以對養趙文嘉這件事,有資格養皇子的嬪妃們並不熱情。
倒是趙文嘉,沒等閔元帝下旨就主動請求提前搬到了皇子院居住。
閔元帝當時已三十二歲卻只有三位皇子,除了太子外對剩下兩個兒子也多有關心,所有皇子的課程他都要親自過目的。
而皇后的兒子不僅早早就被冊封為太子,更是被閔元帝帶在身邊親自教導,她也不至於去為難一個喪母的孩子,平日裡更是多有賞賜照看。
宮人苛待這樣的事情是絕不會發生的,只是有母親和沒有母親在還是截然不同,雖然每日的衣食住行樣樣精細,卻沒有人再摟著他輕聲細語的叮囑,溫柔的寵溺了。
其實趙文嘉覺得自己日子過的不差,皇后盡到了一個嫡母的職責,可是怎麼到了楊姑娘眼神裡就變成了一個小可憐了?
楊姑娘看著趙文嘉輕輕咬了下唇,心中更是多了幾分嬌羞和志在必得:“謝謝這位公子相助,要不……”
說著就微微扭頭紅了眼眶,深吸了口氣像是要平復自己心中的傷感,“若不是公子您,我們主僕怕是要吃虧了。”
趙文嘉的容貌斯文俊美,他的出身和生活環境使得他身上有一種常人沒有的矜持高貴,哪怕態度溫和有禮也有淡淡的距離感:“誰見了都不會袖手旁觀的,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不知姑娘能否告知?”
楊姑娘神色嚴肅:“公子對我有救命之恩,不管公子想要知道什麼事情,我都會據實相告。”
趙文嘉的語氣雖然平靜,卻緊緊盯著楊姑娘,這個小院雖然是楊姑娘租的,可是趙文嘉在外面已經安排了人手:“你是怎麼知道我今日會去匯賢樓的。”
在匯賢樓的時候,趙文嘉就覺得奇怪,他站在二樓的窗戶上看的很清楚,這位楊姑娘雖然攔著蘇博遠,可是眼神卻沒有落在蘇博遠的身上,反而一直看著他們所在的二樓,像是在尋找什麼。
趙文傑以為她是看上了蘇博遠才故意攔著,一開始趙文嘉也是這樣以為,雖然蘇博遠性格不好,但是容貌風流家世又好,有姑娘主動找上他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趙文嘉卻有那麼一瞬間與這位楊姑娘眼神正好是對上的。
楊姑娘的眼神讓趙文嘉覺得很微妙,所以更加仔細觀察她的神色,果然發現了異常,這位楊姑娘並不像是看上了蘇博遠,倒更像是把蘇博遠當成個臺階,也不知道她哪裡來的自信。
隨後這位楊姑娘就說了香皂、香脂這一類的東西,趙文嘉卻覺得她是說給自己或者六弟聽的。
直到他故意和六弟分開,這位楊姑娘為他設計了這麼一場英雄救美,再順理成章把他帶來這個院子裡。趙文嘉也想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麼,難不成這位楊姑娘覺得能把他們幾個都玩弄在股掌之上?
楊姑娘像是早就想好說法,在趙文嘉問完後就落了淚,她一直記得有人說過女要俏一身孝,特意換了一身淺色的衣裙,頭髮鬆鬆挽起只用了支步搖,幾縷髮絲落在潔白的脖頸上,帶著女子特有的婉約。
哪怕見慣了美人的趙文嘉也不得不承認,這位楊姑娘很會打扮自己,她知道怎麼展現自己的漂亮:“四殿下,我母親原先是德妃娘娘身邊的宮女。”
聽到德妃娘娘四個字,趙文嘉臉色一變,他本來猜測這位楊姑娘是從哪裡知道了他皇子的身份,想要展現自己的價值從而引起他的注意,可是如今卻覺得這位楊姑娘怕是有更大的預謀。
楊姑娘不知道趙文嘉的懷疑,而是雙眼含淚柔聲說道:“母親時常與我提到德妃娘娘,提到殿下。”
其實已經很久沒有人提起過德妃了,只是每年到了德妃忌日的那三日,他的膳食都是純素的,宮人們給他選的衣服也都是素色的,這些事情並不是他交代的,怕是皇后特意吩咐下來的。
楊姑娘仔細觀察著趙文嘉,見他神色有些茫然和懷念,心中大喜面上卻露出有些傷感的表情:“母親一直與我說,德妃娘娘最是善良,若是沒有德妃娘娘她怕是早已死在了宮中。”
趙文嘉看著楊姑娘。
楊姑娘的聲音輕柔帶著懷念:“可正是德妃娘娘這份善良才害死了她。”
趙文嘉臉色大變,口氣陰沉:“我母妃是病逝的。”
“殿下,您真的信嗎?”楊姑娘聲音裡帶著哭腔,“娘娘是被人害死的。”
趙文嘉握緊拳頭,看著楊姑娘,像是強壓著怒火卻沒有再開口。
楊姑娘心中得意,這可是她從書中看到的,絕對不會有錯。
只是按照書中的順序,這件事並不是現在揭開的,而是後來趙文嘉費了許多周折才查到真相,在他登基的時候公眾天下的。
楊姑娘此時說出來也是為了取信于趙文嘉,她的母親只是在德妃宮中伺候,並不是在德妃身邊,後來因恩赦被提前放出宮嫁人了,其實連德妃的面都沒見過幾次。
而楊姑娘敢這樣說,是仗著從書中看到過不少關於德妃和趙文嘉的事情,更何況德妃已經死了這麼多年,查也是查不到了,所以楊姑娘才敢這樣肆無忌憚。
“我母親說娘娘在生殿下的時候就遇了危險,這才壞了身體。”楊姑娘的語氣很誠懇,“殿下你不能認賊作母啊。”
趙文嘉沒有說話。
楊姑娘:“殿下,這些年您都受苦了,我母親死前還惦記著殿下,這些配方都是我想要獻給殿下的。”
武平侯府書房內,蘇明珠把今日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我讓人盯著匯賢樓,在那位楊姑娘離開後沒多久,四皇子和六皇子就出來了。”
武平侯夫人微微皺眉。
蘇明珠:“在知道是四皇子和六皇子後,就沒有再跟,我倒是覺得那位楊姑娘是沖著兩位皇子來的。”
“沒跟是對的。”武平侯夫人正是當今皇后同父同母的妹妹,“若是沖著皇子來的,那她來找你哥哥幹什麼?”
聽母親提到自己,蘇博遠有些茫然地看了過去,雖然都在書房,可是他剛才和父親下棋,而母親和妹妹在一起說話:“我不知道啊。”
武平侯夫人看著兒子的模樣:“你父親偷偷把棋子換了位置。”
蘇博遠睜著那對桃花眼看向了武平侯:“父親,你再這樣我不和你下棋了。”
武平侯沒有絲毫被發現的心虛:“你下棋不專心,怪誰?”
蘇博遠也不真的生氣,看了眼棋盤又下了一粒棋子:“下不為例。”
武平侯捏著一粒棋子看向妻子,武平侯夫人端著溫水喝了口:“不用管他們。”
蘇明珠:“女兒也是這麼想的,我們家不好再查下去,只是……我倒是覺得那楊姑娘想的太理所當然。”她的口氣嬌憨,“這樣很不好。”
蘇博遠此時也明白過來:“那楊姑娘攔著我們,是為了引起四皇子和六皇子的注意?不是……多此一舉嗎?”
這話一出,蘇明珠笑出聲來,漂亮的杏眼中是滿滿的諷刺:“有些人總覺得自己聰明絕頂,卻不知聰明反被聰明誤,只是不知道她的目標是四皇子還是五皇子了,她的志向遠大,可看不上我們侯府呢。”
蘇博遠總覺得此時的妹妹有些恐怖,他默默往父親身邊挪了挪。
武平侯夫人看著兒子沒骨氣的模樣,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兒子的臉,柔聲解釋了起來:“她確確實實是多此一舉,行了,天色也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蘇明珠從軟榻上下來,蘇博遠也不下棋了:“我先送妹妹回屋。”
武平侯夫人揮了揮手,兩兄妹行禮後就一起離開了,也沒用丫環,蘇博遠自己拎著一盞宮燈走在妹妹的身邊:“那楊姑娘到底想幹什麼?”
“我也不知道。”蘇明珠鼓了鼓腮幫子,口氣裡帶著不滿:“街上的那一場倒像是意外,就是她安排了人去香如齋確確實實是去鬧事的。”
蘇明珠看著自己鞋子上的珍珠:“到底怎麼想的我也猜不到,可是她這樣明顯落不得好,還不如直接告官……難不成她真以為那香如齋後面背景很深,所以想著把事情鬧大了?”
可是鬧大又有什麼好處?
蘇博遠看著妹妹臉一鼓一鼓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明明是很溫柔寵溺的笑容,可是因為那雙桃花眼顯得他越發的邪氣。
蘇明珠想不明白也不去想了,有些事情只要大致方向不錯就行了,她也不需要什麼都想明白的:“可能正好在街上看見哥哥,所以就暗示那些人找上哥哥,但是又有什麼好處?”
“算了,不想了,反正肯定是有目的的。”蘇明珠抬頭看著自家兄長的大高跟,有些不滿的墊了墊腳,“傻大個。”
蘇博遠也不生氣:“誰讓你挑食呢。”
蘇明珠哼了一聲,倒不像是在生氣,更像是在撒嬌一樣:“就是不知道她怎麼打聽出來哥哥會去匯賢樓,四皇子和六皇子又為什麼會在匯賢樓?”
這樣的疑問不僅蘇明珠有,四皇子趙文嘉同樣有疑問:“你依舊沒有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我在匯賢樓的。”
楊姑娘愣住了,難道趙文嘉不該追問她德妃的事情嗎?
趙文嘉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你說的話,我一句都不信。”他看著楊姑娘,“應該說,一個字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