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個濃妝豔抹的美女在迷醉燈光下跳舞。
他懶懶陷在沙發裡,點燃根煙,深吸一口,臉上露出沉迷的表情。
“你也來口。”計傅朝旁邊的女人說“好東西。”
陳梓語眉頭皺了皺,“不了,二少,我不抽煙的。”
計傅強迫把那根煙塞到她手裡“來嘛,試一口就知道了,保證讓你快活。”
陳梓語連忙把男人的手甩出去,一臉避之不及。
計傅表情瞬間沉下來,“給臉不要臉,是吧?”
他腦袋昏昏沉沉,眼前蹙眉的女人漸漸與秦卿重疊,瞬間氣不打一處來,抬手狠狠扇陳梓語一個巴掌,“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什麽東西!”
陳梓語猝不及防,被大力推到地上,臉頰腫了一塊。
巴掌聲音淹沒在巨大的音響聲裡,只有少數幾個人注意到這裡。
計傅把自己對秦卿的怨氣全傾瀉在陳梓語身上,薄薄兩片嘴唇劈裡啪啦,惡毒的話一串又一串——
“老子找你是看得起你,別給臉不要臉。”
“你就一玩意兒,也配在我面前擺臉色?”
……
這下注意的人越來越多,有幾個人小聲議論。
“怎麽回事?不是說二少很寵陳梓語嗎?”
“搖錢樹啊,能不寵嗎,嘖,沒想到平時那麽寶貝,打罵的時候也一點都不手軟。”
“真以為賺幾個錢就是個人啊,二少只是把她當玩物。”
陳梓語低垂著腦袋,捂住左臉。
自從成名後,她成為青說的搖錢樹,計傅對她客客氣氣,她還以為自己能有幾分尊嚴。沒想到這一刻所有的假象都被戳破,鮮血淋漓的現實揭露,她在計傅他們眼裡,只是一個玩物。
她悶頭走出別墅,所幸在秦瑄煌的勢力下,不用擔心狼狽的一幕被狗仔隊拍到。
光雲星覺如日中天,像巍巍高山,普通人站得遠,只能看見山的輪廓,就當它們和其他山沒有什麽區別,頂多高大一些,而陳梓語站在山腳,能夠更直接地感受到它的巨大恐怖。
它們的影子就能覆蓋不知道多少個行業,一旦倒下,又不知道會壓死多少人。
所以,這時的她甚至不敢有一絲反抗的念頭。
只是坐在長椅眺望大海時,淡淡的絕望湧上心頭。
“導師?”
陳梓語回頭,對上女孩黑潤的眼睛,下意識捂住側臉。
這孩子是參賽選手,還是計傅叮囑讓她淘汰的人……雖然他說完很快就被秦瑄煌劈頭蓋臉罵一頓。
要是選手把這件事流傳出去,不知道會惹出多少風波。
陳梓語想立即離開,卻看見女孩不知從哪裡變出一支藥膏和面紗,“能夠很快消腫的,導師這個樣子可不能被別人看見。”
一瞬間,陳梓語明白目空一切的秦大小姐這麽喜歡孩子的原因了。
余心月本來只是來散散心,順便想想對付計傅的辦法,沒想到剛到這裡,就發現自己慣用的長椅上已經坐了人,而且那人的輪廓還無比熟悉。
她迅速跑到旁邊買好東西,才接近精神恍惚的大明星。
拿出藥膏與紗巾後,女人眼裡的冰冷迅速褪去,眼角漫上一層濕潤的紅。
陳梓語放下警惕,用紗巾圍住大半張臉,“不要告訴別人。”
“告訴什麽?”余心月乖乖坐好,“對啦,選手不能私下和導師有接觸,我一定不和別人說!您也千萬不要說出去,”她苦著小臉,“不然我就要被淘汰了。”
幾句話就把自己的軟肋交出去,讓陳梓語徹底松口氣。
只有彼此掌握對方的秘密,才會達到一種和諧的狀態,她懂這個道理。
陳梓語如她所願,放下一顆心,身體也放松著靠在椅背。
兩個人很久都沒有說話,最後還是陳梓語率先打破沉默,“謝謝。”
余心月“不用謝,應該的。”
陳梓語微偏頭,緊盯著女孩的表情,“你不好奇發生了什麽嗎?”
余心月目光投向遠處,金色沙灘,碧藍大海,逐漸籠上暮色的天空,三種顏色層層遞進,像一塊簡潔的畫板。她慢慢開口,聲音輕柔——
“我以前聽人說過,每個人都心裡都有一個黑暗的地下室,所有難堪與秘密都會藏在裡面,它在那裡,緊緊鎖著,不能被別人看見。”
陳梓語苦笑,“是啊,不能被別人看見。你也有嗎?”
余心月“我也有。”
陳梓語詫然,這孩子看上去總積極樂觀,像陽光光輝燦爛,竟然也會有不能對別人說的隱秘嗎?
余心月笑笑,“還有後半句呢。”
“是什麽?”
“直到有一天,你遇到一個特別的人,你隻想把鑰匙交給她,對她說‘門開了,進來吧。’”
陳梓語身體稍往前傾,咀嚼著這句話,喃喃“門開了,進來吧。”
說著,她不禁露出微笑,在還不明白自己為何笑的時候,就情不自禁勾上嘴角。這種宿命一樣的救贖讓人著迷,單是想象就覺得心馳神搖,但是……
“能遇到這樣一個人嗎?”
“能,”余心月表情漸漸不確定,“……吧。我不知道。”
陳梓語深吸一口帶著濕意的海風,體內杠精之力熊熊燃燒。
她說“那只是童話裡的故事。你瞧,童話裡都只是公主和王子在一起就結束,婚後的鍋碗瓢盆不會記錄在故事書裡。你說的這句話,也隻到打開地下室的門為止,打開門,那裡面的黑暗肮髒反而把人給嚇跑了,這才是現實。”
余心月皺緊眉,雙手不自覺攥緊。
陳梓語偏頭,看女孩小臉皺成一團,忍不住笑起來。她瞎抬杠幹嘛,讓小朋友開始懷疑人生。只是一番交流下來,原來壓在心中的鬱結掃蕩而空,要不是自己在青說,她都想把孩子認做妹妹了。
難怪秦大小姐這麽喜歡這小孩。
陳梓語暗暗想。
余心月“可是,一直把過去放在地下室,那兒會腐爛發臭的。”
陳梓語揉揉她柔軟的發頂,“小孩子別想這麽多,年紀不大,怎麽苦著一副臉。”
余心月惆悵地歎氣,“因為最近姐姐不開心啦,我也不開心。”
陳梓垂下眼瞼,心裡打起小算盤。
尋音如日中天,火遍大江南北,秦大小姐卻心情不好嗎?是因為計傅?
未來秦卿要嫁給計傅,說不定天裕和青說還會合並,那大小姐就是自己以後的老板娘了,也許可以從女孩身上套出一點東西。
她想打聽打聽秦卿,於是故意問小孩“為什麽她不開心呀?”
小孩噘嘴,滿臉糾結,“有個渣男成天到晚圍著他,跟蒼蠅一樣嗡嗡嗡嗡,煩死了。”
聽到有人吐槽計傅是蒼蠅,陳梓語不僅沒有生氣,反而有點開心,“是嗎?她這麽討厭那隻蒼蠅?”
余心月重重點頭,“沒什麽本事,又跳又吵,一直騷擾人,這種蒼蠅就該被拔掉翅膀,踩在腳底下,讓他永遠不能翻身,永遠關在牢裡才好。”
陳梓語瞳孔微縮,手指蜷緊,把紗巾抓皺。
這話是小孩無心之言,還是秦卿授意她和自己說的?
陳梓語心頭百種念頭轉過。
她無法確認,但覺身上的汗毛都豎起來,莫名卷入一場戰爭裡,扭頭看余心月,女孩表情如常,說起蒼蠅下場時,愉快地笑了笑,問“你覺得呢?”
對著一張如花的笑臉,陳梓語頭皮發麻,不知道該說什麽,張了幾次嘴,才問“你姐姐也是這麽想的?”
余心月語焉不詳,沒有正面回答。
她微微笑著,眉眼彎彎,看上去天真可愛,又莫名帶點魔女般的邪氣。兩種氣質混合在一起,讓她像個讓人看不透的謎。
“蒼蠅嘛,就該待在它應該待的地方,不該來打擾我們正常生活,不是嗎?”
……
陳梓語走後,余心月依舊坐在長椅上,等待暮色籠罩大地,身體一點一點浸在黑暗裡。
她享受這樣的夜晚。
天空繁星閃爍,明月逐漸圓滿,從大海吹來的夜風微涼,帶著朦朧的水汽與月色。
遊人從旁經過,忍不住回頭多看女孩幾眼。她浸潤在月華中,烏黑如瀑的長發柔軟地披下來,白皙皮膚被月光照得微微透明,像是月夜偷跑上岸的小美人魚。
余心月折下一枚樹葉,剛想吹幾口,忽然收到秦卿的信息“怎麽還在外面玩?”
哎?姐姐怎麽知道我在外面?
余心月站起來,四處張望想找到秦卿,未果,氣餒地坐回椅子上,扁著嘴悶悶打字。
“我沒有在玩!”
“夜涼,早點回去。”
“立刻馬上!”
說完她繼續癱在椅子上,賞花賞月賞海。
直到一個小時後等到有人主動加她。那人明顯是個剛注冊的小號,資料頁一片空白,名字是串亂打的字符,而頭像非常簡單,是一把蒼蠅拍。
這個蒼蠅拍,妙啊!
余心月不禁笑出聲,剛想回句什麽,忽聽有人冷冷地說“什麽事笑得這麽開心?”
聽到熟悉的聲音,她猛地站起來,循聲望過去。
秦卿站在不遠處,似笑非笑,“立刻馬上?”
女孩抬起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看女孩還在沒心沒肺地笑,秦卿本來打算再生氣一會,嘴角卻不禁勾起,身體反應提前於理智,也回她以微笑。
“在幹什麽?”
“賞花賞月賞卿卿!”
作者有話要說:《天才雷普利》——
湯姆:你會把往事埋進地下室,然後把門關上永遠也不進去嗎?我就那樣做。
彼得:天啊,對。換了我要一座大廈才能埋藏。
湯姆:……然後你會遇上一個特別的人,你要做的就是把鑰匙給他。說:“把門打開,進去吧。”……但是又不能,因為那裡太黑,鬼怪四伏,萬一被他發現那兒有多麽猙獰可怕……
彼得:你彈憂傷的音樂太多了,那種音樂令你胡思亂想。
湯姆:我只是想把秘密與回憶宣泄出來,打開那門……讓光線射入,照亮一切。但願我能有一塊巨型橡皮擦掉一切,然後重新做人。但是問題是,彼得,如果……如果……如果……我不知道該怎麽講了……
彼得:那就把鑰匙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