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站著的是跟來的李震,至於程處默則在進了城的時候就找了個借口溜回家了,反正他一直都是跟著出去玩的,回去跟陛下複命這等無聊事,他也不感興趣。
李震看著宋主簿的詳細複述,心中總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可事實如此,他就算有心辯駁也無能為力,自己總不能上前跟皇帝說:杜少清此人一張嘴能講遍古今天下事,天南海北幾乎沒有他不知道的!
就算如此,誰會相信呢?最多只會一笑置之,認為對方不過是滿嘴花花講故事罷了,有什麽學問見識?
長安盧國公府上,程處默悄悄的就溜回了家,不是因為別的,就因為他偷偷竊走的那半壇子烈酒。
這小子也是精明,一路上人多嘴雜,他甚至連好兄弟李震都沒告訴,心裡還安慰自己說:小震一向喜歡文事,不喜歡烈酒。
依照他的精明,他不會分辨不出這半壇酒有可能會是大唐的稀世奇珍,可能天底下就這半壇,堪稱天下烈酒之最。
所以他就想偷偷溜回家自己給偷喝掉,心中還暗自竊喜,時間剛好,家中也沒什麽人,父親去上朝當值,兩個弟弟整天出去瘋跑,自己可以安心自在的好好品嘗這烈酒了。
回到房中,程處默取出了自己所有酒杯中最小的那隻,不是因為他怕酒烈,而是他舍不得,回來的一路他都在腦海裡思考,該怎麽享用這半壇美酒?
舉壇牛飲?不行不行,暴殄天物,一口氣喝完太浪費了。
對酒當歌?也不行,自己文采還有待提高。
想了好多好多方法,最終機智的選擇了這個,用最小的杯子,慢慢的品,對,就是品,品酒才有意境,據說高人都是品酒。
“嘶!啊!
好,好酒,一線入喉猶如碧水冰泉,轉瞬入腹又似烈火烹油,這一口酒下去,可以說天下再無能夠入口之物了。”程處默喝下一杯,豪爽的自評道。
就在這時,他用門閂插住的房門被人暴力踹開,老爹程咬金哇哇大叫道:“好你個混帳小子,有這等好酒竟敢藏私?我老程家的家風就是吃獨食嗎?”
二話不說,程咬金大步上前,劈手奪過了那隻小酒壇,另一隻手直接抓起了程處默的後脖頸,甩手扔在一旁,自己大咧咧的坐在了程處默的位子上。
這個情況直接將程處默整懵了,看著父親這波犀利的操作,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連個爹爹都忘記喊了。
其實這也是他點子背,程咬金這天當值溜號,前去看望稱病在家的老哥哥秦叔寶,回來的時候正好瞧見了鬼鬼祟祟的兒子,心道這小子不是出去公幹了嗎?回來這麽快?這還不算,怎麽這個樣子像是在憋著壞呢?別再是惹了什麽麻煩吧。
所以程老魔頭就一路尾隨,親眼看著程處默回到房中還反插上門閂,這就更讓人生疑了,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是當老魔頭趴在牆根聽到兒子這麽一句感慨的時候,再也不淡定了,這到底是什麽樣的酒?他娘的聽著這小子的感慨我都直流口水?於是乎就有了剛才的一幕。
程處默滿腹委屈,心道自己真是百密一疏啊,在哪裡不能喝掉這一壇酒?非要跑到家裡?早知道當時在客棧就一通牛飲了。
“爹,爹,……老爹”程處默心疼得聲音拉了老長,可是程咬金頭也不回的訓斥道:“稍後再跟你小子算帳,讓老子也來嘗嘗你口中的天下之最。”
這位做老子的可比兒子精明,他不用小杯子,喝酒什麽的,當然要靠搶的,喝到自己肚子裡的才是好酒,扣扣索索最後都成了別人腹中的美酒,那豈不是傻瓜?
舉起壇子滿飲一口,咕咚一聲,聲音從程咬金喉嚨發出,卻重重的砸在了程處默心頭,程處默心道,完了完了,這壇酒跟自己沒關系了。
“哈……!好,好酒,絕世好酒僅此一份!夠烈,這才是男人該喝的酒!”
烈酒入腹,長嘯一聲,程咬金豪氣乾雲,被酒氣衝腦,微微晃了一下,隨後大吼著感慨,他是一家之主,可不用這麽偷偷摸摸的,這是自己的盧國公府,還沒人敢跟自己搶東西。
程處默那個心疼啊,眼看著父親就要舉壇再灌第二口, 他忍不住了,想要再爭取一下,於是開口喊道:“老爹,您剛不是說,自己吃獨食不是我程家的家風嗎?孩兒與您做個伴,你我父子對飲豈不妙哉?”
程咬金舉壇的手停在了半空,眉毛一豎,轉頭怒目反問道:“你想給你老子立規矩?”
程處默嚇得差點蹲坐在地上,瞬間認慫,連連擺手道:“孩兒不敢,絕對不敢,我去看望一下娘親,順便傳達一下您剛剛對於家風的批示。”
說完之後轉身拔腿便跑,程咬金愣神的功夫,眼瞅著兒子溜走,叫都叫不住,心中暗罵,真是奸猾的小子,不就是搶了你的酒嗎?這就去找你母親告狀?故意耍滑坑爹嗎?
程咬金原配夫人孫氏早亡,後來續弦是五姓貴族清河崔氏之女,這位夫人在家中很有威信,當然也跟護犢子,程咬金雖然不怕她,但怕麻煩,所以眼珠一轉想到一個主意,“既然你敢計較我吃獨食,哼哼,那老子就給你做個典范,好酒,當跟兄弟共飲!”
提著酒壇,程咬金出門騎上快馬,直奔秦叔寶家而來。
“二哥,二哥,快出來看呐,兄弟得了件寶貝,不敢獨享,特地拿來孝敬二哥。”兩家交好,程咬金過來根本不需通報,還沒進秦瓊的書房,老魔頭就大喊了起來。
這時書房門口走出來一個披著袍子的中年黃臉漢子,鬢角微霜,臉色略顯蒼白,但一身威勢極重,好似一隻病中猛虎一樣,漢子詫異道:“咬金?你不是剛剛才回去嗎?怎麽又折回來了?你二哥我這身體就是這樣,又沒什麽大事,不用這麽記掛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