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雖然她學習寫字很慢很慢,可人家有毅力,也不貪多,就這麽一個字一個字的學。
可是長安城裡的消息滿天飛,這些紈絝二代們怎麽可能沒聽說?誰都有些意動。
於是就有同學要跟顏師古請假去參加曲江池集會,顏師古板著臉訓斥道:“請假出去貪玩?虧你們想得出,真是朽木不可雕!
難得杜萱萱那小丫頭不在這裡搗亂,還不趁此良機好好上幾節課?
從今天開始,我們每天的課程加倍,大家都認真些。”
完了……
學堂裡面的學生都要哭了,怎麽人家杜萱萱請假出去玩,還殃及到我們了?本來就繁重的課業,還要加倍?
顏師古反而在心中暗自盤算,要不要去跟陛下建議建議,讓杜萱萱這孩子多請假幾天?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應該多跟親人團聚才是。
他恐怕怎麽也想不到,家裡小萱萱的娘親巴不得用完孩子就送回學堂呢,在家純粹耽誤大人正事。
曲江池集會當天晚上,長安城裡面好像取消了宵禁一樣,好多人都暗自疏通關系,連夜去城裡尋人,多是那些大貴族家掌櫃的,因為絲綢的事情坐不住了。
巡街武侯將軍以為有什麽情況呢,趕忙報給陛下,皇帝李二早就知道,隻說了句無事隨他,就睜隻眼閉隻眼過去了。
太常卿鄭元壽家裡,大掌櫃鄭達連夜來訪,鄭元壽大驚,還以為出了什麽事情一樣。
可是經過鄭達的一通介紹才明白事情經過,鄭元壽怎麽也沒想到,杜少清請人過去是分金山的?
“大哥,現在看來,杜駙馬此人倒是個光明磊落的人物,這種事情,放在誰身上能舍得拿出來分享?”鄭達誇讚道。
鄭元壽嗤笑道:“怎麽?去開會見一面就對他換了態度了?去之前你可是一直防備著呢。”
“嗨,是小弟見識淺薄,不如大哥您遠見卓識。
此次一見才知道,是我們以前的偏見蒙眼了,杜駙馬不愧是天下第一才子,行事面面俱到,有理有據,讓人折服。
倘若不是我們身處注定對立的陣營,僅憑今日之事,小弟就要對他稱句佩服!”鄭達不吝讚美之詞,對杜少清評價頗高。
鄭元壽沉吟道:“好了,這話咱們兄弟兩人說說也就罷了。
杜少清此人,我一直都在關注,從他能夠收徒崔灝,親自走訪清河崔氏,到前不久賣給隴西李氏書冊這一連串的事情上看,他不是個有偏見的人。
若是一般膚淺的年輕人,恐怕對我等五姓七望躲之不及呢,生怕跟我們扯上關系遭皇帝記恨,可杜少清並沒有,這一點他就不凡。
而且那造紙印刷雖然是他發明的,可真正攥在手裡的,卻是皇帝陛下,我們派去的人手,都讓陛下給料理了,可誰聽說過是杜少清在防備泄密了?”
鄭達有些聽不懂了,兄長這是在分析什麽?
“直到後來隴西李氏的李乾佑跟杜少清接觸成功,我才真正明白了,打力不如借力,杜少清跟我們沒有私仇,我們為何要跟他一個勁的作對結仇呢?
如果能跟他結交會如何?真的會影響我們滎陽鄭氏的存在和地位嗎?
恐怕不然!
隴西李氏李乾佑雖然被大家面上指責,可為兄卻要讚他高明,此人知道變通,比多數人看的明白。”鄭元壽自顧自的說道。
“那大哥是要?”
鄭元壽看了一眼這個弟弟,
神秘一笑,不再繞彎子了,“為兄要讓你暗中結交杜少清,這是個奇人,結交他說不定能壯大我們鄭家。比如這次絲綢商機,你出手一萬一千貫銀錢,能帶來的收益卻是難以想象的,所以結交他不是壞事。”
“可是……可是其他家族那邊……”鄭達驚訝道。
鄭元壽袖子一揮,“不用擔心,為兄負責防備杜少清暗招坑我們,表面上我們還是跟大家站在一起對立杜少清的,而暗地裡,你去交好。
這就是咱們的對策——在對立中謀求壯大自身!”
鄭達恍然大悟,大讚兄長高明。
不單單是鄭家一家在轉變思維,基本上五姓七望都各懷鬼胎,在利益面前,他們所謂共同進退的盟約就是一句空話,誰也不會放著一座金山不要的。
唯有一家,那就是清河崔氏,當天晚上崔大掌櫃就知道了所謂的商機,同時也知道自己今天錯過了多大一場好事,如果傳揚回家裡,恐怕族裡饒不了自己。
想著想著,這位崔掌櫃就額頭見汗了,暗暗決定一定要盡快找到解決的方法,在家族問責之前,破除這一失誤。
而他想到的是什麽招數?沒一個正經的。
第一個就是崔灝手裡那點份額,崔灝身上恐怕沒錢,所以要拿出這一千貫,還得家裡出錢,不是找自己要就是找崔君肅要,所以在這個時候能截住就成了。
第二個就是收購那些小商戶手裡的捐贈份額,清河崔氏這麽大家業,起碼也要佔一萬兩的份額吧,所以崔大掌櫃就打起了這麽一個主意。
最後一個想法就是看看能不能跟杜少清說通,清河崔氏商會插個隊,捐一萬兩進去?
當然了,這最後一個方法,不到萬不得已,崔大掌櫃可不願給杜少清低頭。
本想第二天一早就要去找那些小商戶商議收購的事情,可是他卻還是晚了一步,人家都已經在朱雀門前排好隊等著交錢了。
跟崔大掌櫃同樣想法的人可不在少數,有錢賺誰不想分一杯羹?很多人以為憑借自己的實力地位,那些捐贈了幾十貫幾百貫的商會還不是嚇得趕忙轉讓?
可是朱雀門前杜少清和一隊護衛大軍卻給這些人實實在在上了一課。
“今天來捐贈的任何人,任何商會,都是大唐義商,此義舉受大唐所有人擁護,任何人敢威脅或是危害他們,將受到所有人的敵對。”
崔大掌櫃一看,完了,五姓七望其他六家商會的人都站在裡面,共同發聲,連大唐軍部都發話罩著了,誰還敢惹?看來第二計胎死腹中!
朱雀門集資捐款的事情令滿城沸騰了,特別是那三十二萬貫的真金白銀堆在那裡,可想而知是多麽的讓人震撼,這一天晚上,不知道多少長安百姓因此失眠了。
次日一早,杜少清領著女兒帶著包裹行李進宮了,他要跟老嶽父匯報這次集資的戰果,雖然對方肯定已經知道了。
而小姑娘杜萱萱則是真的需要去上學了,其實她也看出來了,就自己一個人在外面,即便是敞開了讓自己在長安玩,沒有小朋友的情況下,也好無聊的。
弘文館裡,學生們陸陸續續都來了,先生還沒到,同窗之間在嬉鬧或者閑談,蕭瑀的孫子蕭守業感慨道:“這兩天那個小魔女不在,咱們可算是能安心上幾節課了。”
“是啊,先生說了,再有一節課咱們就能把《論語》學完了。”另一人附和道。
程如玉聽到幾人的對話,不忿的辯駁道:“你們幾個人,為什麽背地裡說我萱萱姐的壞話?”
看到這個七歲的小姑娘這麽仗義,幾個孩子哄笑了起來,蕭守業勸道:“我們沒有說她壞話,事實就是這樣啊,沒有她搗亂,我們終於可以好好念書了。
而且你不也是嗎?你每天學習寫字也沒人打擾了。
看你學的這麽慢,要不要我們幾個做師兄的幫忙指點一下你呢?”
就在這時,杜萱萱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過來,“指點我如玉妹妹?輪得到你們嗎?你們幾個壞蛋,剛剛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有本事放學別走。”
這……
整個學堂裡的孩子都看向了門口的來人,一瞬間鴉雀無聲。
小萱萱王者歸來一般,邁著六親不認的步子走了進來。
程如玉驚喜的跑上前去,“萱萱姐,你回來上學了?”
兩個小女孩幾天不見難得一訴思念之情,蕭守業訕訕一笑,“杜師妹,我們可什麽都沒說,你不要誣賴我們。”
“先生來了!”門口有人大喊一聲,就見顏師古已經走到了門口,所有人立刻恭敬坐好。
顏老頭微笑著進門,環視了一圈,可是看到小萱萱的那一刻,笑容就凝固在了臉上,她怎麽回來這麽快?
很快收起臉上的不自然,顏師古輕咳一聲:“來了就趕快準備一下,馬上上課了,今天繼續講……就講《論語》最後一節。”
老頭說話的時候多看了小萱萱一眼,最後一咬牙,還是決定講論語,畢竟還剩最後一節就講完了。
小萱萱也沒準備多理會,畢竟無論講什麽,對自己來說不過就是課堂睡覺罷了。
可是旁邊的程如玉卻忍不住打起了小報告。
“萱萱姐,看到你請假之後,好多人跟我一樣,都想請假出去玩,聽說你爹爹在曲江池辦什麽聯歡會呢,是不是很好玩?”
小萱萱嘿嘿一笑:“一般般啦,我也參與了一下,就是小孩子不多,都是一群老頭,沒什麽意思。”
“哇哦……這麽厲害,你都參加了呢。
哎,可惜顏老先生不準我們請假。”程如玉抱怨道。
“為什麽呀?”小萱萱不解道,你可以讓你娘親幫你請假吧。
走上講台的顏師古敲了敲桌案道:“開始上課,不許交頭接耳。”
兩個小女孩自顧自的說話,全班都聽到了,所以顏師古給打斷了。
程如玉吐了吐舌頭,壓低了聲音道:“因為老先生說了,趁著你不在,沒人搗亂,要趕快多學點東西,所以不準請假。”
什麽?他真是這麽說的???
小萱萱驚呼起身,轉頭看向了顏師古,滿臉的質疑。
顏師古尷尬的一陣咳嗽,隨後故意板著臉訓斥道:“程如玉,老夫說了上課不許說話,你昨天的作業寫完了沒有?等會兒老夫要檢查的。
杜萱萱你剛剛回來上課,站起來做什麽?快點坐好溫習一下……”
好一副正經嚴師的模樣,還真唬住了兩個幾歲的小女孩,小萱萱噘著嘴,不滿的坐下了。
程如玉舉起手邀功似的大喊道:“先生先生,你教我的第三個字我已經學會了,連第四個字我都會了呢。”
哦?
這話立刻引起了全班人的興趣,大家都知道這女孩學東西慢,到昨天也不過剛學到‘天’字,這是第三個字,前兩個是‘人’和‘大’,這第四個先生沒教,她就會了?
顏師古也來了興趣,不禁走上前去笑著考校起來。
程如玉從小書包裡面翻出自己的家庭作業,一張張亮了出來,“這是第一個字,念人;第二個字,念大;第三個昨天學的,念天。
嘿嘿,我都學會了,娘親都誇我聰明呢。
這是我寫的第四個字。”
嗯!
嗯???這是……
顏師古看著一張新式白紙上面寫的那個‘兲’字, 整個人都不好了,好奇心驅使的眾同窗紛紛湊了上來。
其中跟程如玉兩人不對付的裴承先哈哈大笑了起來,“先生,她寫了一個王八,是不是故意罵你呢?”
程如玉瞬間爆炸,指著裴承先,漲紅了小臉喊道:“裴承先,你胡說什麽?誰罵先生了?這真的是我自己琢磨出來的第四個字,雖然我還不知道他怎麽念。”
顏師古轉頭呵斥道:“成何體統?嘲笑同窗,為師就是這麽教你的嗎?
裴承先,去,站在講台上,等著一會兒打手心受罰。”
老夫子發飆了,所有學生不敢再起哄,裴承先垂頭喪氣的走向了講台,程如玉還故意朝他做了個鬼臉,那樣子煞是可愛。
顏師古饒有興趣的問道:“程如玉呀,這個字是誰教你的?你怎麽知道這是我要教你的第四個字呢?”
程如玉認真的搖頭道:“先生,沒人教我,是我自己想出來的。
你看,你教我的第一個字是‘人’,第二個是‘大’,第三個是‘天’,每多一個就多一橫,那這第四個肯定也是再多一橫呀。”
噗……顏師古被這小姑娘的話整的差點吐出老血來,這個邏輯也是……簡直是無可挑剔了。
“哎,不對的,今天我不準備教你這個字,教你其他的,把這個收起來吧,以後我再給你講這個字念什麽。”顏師古耐心道。
也就是這是個七歲小女孩,換個十幾歲的學生,估計少不得一頓罰。
正當顏師古要走回講台的時候,小萱萱開口了:“先生,你是不是有事情要跟我說呢?”
顏師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