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種速度送個信還行,大軍行進是不行的,大軍行動起碼要三天時間。
程處默帶著兩萬兵馬,來到了兩座城池的中間埋伏,這裡也是遼東城支援烏骨城最近的路線。
可是等了一天都沒見動靜,程處默有些不耐煩了,薛仁貴說了,敵人也有可能不來支援,那自己在這裡豈不是白白布置?
可不能費這個勁!
想到這裡,程處默就停下了布置埋伏,將手下斥候全都撒出去,一直探到遼東城周圍五十裡各個要道。
乃至烏骨城周邊一百裡也要探知,萬一敵人來了增援,最後卻不走這條最近道路怎麽辦?
說來也巧,還真的讓程處默給蒙中了,從遼東城私自帶兵出來的那將領,聽進去了乙支文德的話,於是就防備著半道被劫,從遼東城直接向南繞路,準備先向南再向東。
可偏偏遼東城到烏骨城之間就這麽大距離,而且能夠供兩萬大軍行軍的道路,一隻手都數的過來,所以真的被程處默給探得了。
“什麽?難道走漏了消息不成,該死的竟然知道繞過我們?”
程處默氣得一拍大腿就罵了起來。
“不行,想繞過小爺?今次可是出戰以來小爺第一次獨自領兵作戰,不好好打上一仗怎麽能彰顯能力?
地圖拿來,繞開我就需要花時間跑遠一點。
我就在烏骨城西面五十裡等著你,看你往哪裡跑?”
一天之後,烏骨城西邊的官道上,高句麗兩萬大軍經過幾天的快速行軍,終於快趕到目的地了,領軍大將下令休息一個時辰,之後馬不停人不歇,直撲烏骨城下的敵軍。
副將擔憂的朝著主將問道:“將軍,沒有軍令私自調兵出來支援,回去之後大將軍那裡恐怕過不去吧。”
那主將灑脫笑道:“大將軍判斷回援路上會被埋伏,現在咱們一路安全無虞,根本不見有埋伏,或許是咱們繞過了埋伏。
總之現在可以直襲圍城敵人,等到咱們替烏骨城解了危局,大勝而歸的時候,將功抵過,大將軍不會不講情面的。”
副將陪著笑了笑,然後好奇問道:“聽說將軍您本是烏骨城的人,城裡是不是還有家人呢?”
“怎麽?你覺得本將是假公濟私,因為這個才抗命支援的?”主將不悅道。
“屬下不敢,烏骨城是支撐我遼東城後援補給最重要的城池,不容有失,我等都是因為這個才違令來救援的,絕無它意。”
停頓了片刻,那主將苦澀道:“若說純粹的沒有私心,誰能做得到?我妻兒都在烏骨城中,這次哪怕我獨自一人,也一定要來救援的。
倒是因為我一人的軍令,累得兩萬兄弟隨我奔波拚命,本將慚愧!”
“我等願意追隨將軍赴湯蹈火,絕不讓敵人踐踏我們的城池!絕不讓敵人欺凌我們的家人!”
這位副將鄭重行著軍禮大喊道,視死如歸的氣氛,感染了附近的親衛,隨後親衛們也在齊聲喊著,緊接著慢慢帶動整支軍隊都在低吼。
聲音傳了好遠,以至於幾裡外埋伏的程處默都聽到了。
“嘿,這幫蠢貨,你們既然偷偷來支援,該隱藏形跡才是,還這般大喊大叫,不怕暴露行蹤嗎?”程處默不屑道。
身邊親衛不解道:“將軍,好像對方是在喊口號,說不定是準備進攻前鼓舞士氣呢。”
程處默好奇道:“哦?你這廝的耳朵倒是敏銳,我都聽不大清楚,你能聽懂對方喊什麽嗎?”
“嗯……聽了個大概,好像是在說,絕不讓敵人踐踏城池,絕不讓敵人欺凌家人……”
“踐踏城池,欺凌家人?
哼哼,兩軍交戰你死我亡,廢話有用嗎?再說了,我們是來滅國的,不破城怎麽叫滅國?至於欺凌家人嘛,把小爺當什麽人了?欺凌弱小算什麽英雄?”程處默罵罵咧咧道。
那親衛猶豫了一下小聲道:“將軍,如果從他們那邊看,咱們確實是來破城的敵人,他們是保家衛國,而我們就是入侵者。”
你……
程處默被噎的不輕,隨後也不嫌尷尬,陰笑般盯著這名親衛,“呵呵,你是說,你家將軍我,還有你們都像是壞人了?”
“不不,沒有,我們前來滅國是報仇的,他們高句麗當年前隋時候殺死我們多少人這些遠的不說,就說近的,他們曾派五萬大軍入侵我們河北道搶糧,還有前不久劫掠焚毀我們的卑沙城,這些都改讓他滅國賠罪!”那親衛立刻義正辭嚴的喊道。
程處默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搖頭笑道:“在本將面前連真話都不敢說了嗎?我的親衛莫不是慫包?小爺我自己承認,我就是來殺人滅國當壞人的,有什麽就說什麽,你心裡怎麽想的,說出來。”
那親衛好像被刺激了一樣,挺直了胸膛一本正經答道:“回稟將軍,您笑起來真像壞人!”
“嗯,很好,我就喜歡誠實的兵!”程處默鼓勵道。
“多謝將軍誇獎,其實您不笑的時候更像!”
……
一個時辰之後,率隊奔襲烏骨城外唐軍的高句麗將軍,剛行進了沒幾裡,就跟等候多時的程處默迎頭遭遇了。
“來將何人?報上名來,小爺手下不殺無名之鬼!”程處默一馬當先叫陣道。
對面那將領按下心中的苦澀,沒想到真的中埋伏了,抬眼一看,竟然是個年輕小輩,帶著萬把來人也敢劫道埋伏我?
“小輩,就憑你身後這一萬雜魚,就敢擋住本將的去路?你家大人呢?就這麽讓你出來送死?”高句麗將軍由擔心變成了不屑道。
程處默聽完,不耐的擺了擺手說道:“算了算了,你這高句麗蠢將,小爺也懶得問你名號了。
兵法有雲,逢林莫入的道理都不懂,難怪你中埋伏,在此埋伏你簡直就是無趣。
弟兄們,都出來吧,面前這位無名將軍說我們人少好欺負,可不能弱了聲勢!”
身後旗語兵立刻發出消息,一時間兩旁山林人頭攢動,無數人影密密麻麻的露了出來,不是張弓搭箭就是刀刃閃閃。
看這個陣勢,高句麗這兩萬人是扎進口袋陣了。
那高句麗將軍心頭一顫,咬牙大喊道:“弟兄們,殺出一條血路,為了我們的家人!”
結局沒有意外,高句麗倉促行軍,怎麽能敵得過程處默早有埋伏,單單兩邊埋伏的弓弩手一通弓箭,就射殺了不下五千敵人,同時也創造了能夠全殲敵人的機會。
那位高句麗將軍死了,臨死前他的副將問他,“這一次,高句麗能守住不被滅國嗎?”
將軍道:“有大對盧跟大將軍在,一定可以!”
“如果守不住呢?”
“守不住的話,我會死在國破前面。”
說完這番話,看著身邊一個個被殺死的手下士卒,將軍橫劍自刎。
默默的看著對手的屍體,程處默翻身下馬,喃喃的說了句:“是條漢子,對不住了,我叫程處默,是一個壞人!”
半日之後,軍中司馬來報:“將軍,兩萬人基本上都被我們圍剿了,還抓了一千多逃兵,怎麽處置?”
“以前是怎麽處置的?”
“這個……”那司馬轉頭看了一下四周,然後誠實道:“咱們手下的這幫士卒比較嗜殺,若按我大唐慣例,俘虜最後要麽教育一番放回去務農,要麽充作官奴,可是這一仗基本上沒有俘虜,他們殺性太重,還說按照他們族中的規矩,只要女俘虜。
簡直就是……”
程處默打斷道:“好了,我知道了,既然是我大唐領兵,那自然依照我們的規矩來,審問一番,我想知道一些事情,然後派一隊人,全都綁了送到北邊的新城看押。”
從這些俘虜口中,程處默問出了不少事情,這支部隊的番號,將軍是誰,出征原由等等。
程處默沒想到這是自己的意外收獲,一邊慶幸自己的運氣,一邊為那將軍惋惜,雖是個英雄,但可惜卻是敵國的。
“將軍,既然咱們這邊打援成功,是不是可以回去跟薛軍師交令了?他在烏骨城下僅僅帶著兩萬大軍鎮守,正缺人手呢。”副將建議道。
“軍師說我這一路,遼東城有可能出動三萬支援,現在那乙支文德當了縮頭烏龜,你說咱們殺進遼東城擒了那老烏龜怎麽樣?”程處默雙眼放光道。
這……
副將懵了,“這怎麽可以?咱們只有兩萬人,當初薛軍師帶著咱們一共七萬人都不敢攻打遼東城。
將軍,您可千萬忍住,兄弟們跟著您來建功立業的,不想送死!”
程處默嘿嘿笑著,上前拍了拍副將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放心,不會的。
從小我老爹就教導說,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想要建功立業嘛,自然就要冒點風險。
你看咱們這樣行不行……”
程處默開始跟副將商議自己的計劃,大體就是換上戰死高句麗士卒的衣服,假裝中了埋伏逃回去的潰兵,弄不好乙支文德不辨真假就直接放進去了。
副將從開頭到結尾都是懵的,被程處默說的只知道點頭,內容什麽都沒記住。
“這麽說,你也覺得這是個絕佳的計謀?
好,很好,不愧是我程處默帶的兵,那就這麽乾,你快點下去安排吧,兵貴神速,咱們殺進遼東城生擒乙支文德!”程處默興奮道。
“啊?這就,殺,殺進去?
將軍,您三思啊,這裡距離薛軍師很近,咱們是不是請示一下?”
程處默不滿道:“戰機稍縱即逝,一來一回又要耽擱一日,到時候計謀不被人看穿才怪呢,就聽我的,出了差池我一人承擔!”
好家夥,這也太虎了,也不掂量一下乙支文德是誰?身經百戰的老將,能被你一個小輩算計?
可偏偏程處默這性格隨他爹,說乾就乾,就是不知道他有沒有他老爹一樣的福運。
於是第二天的晚上,半夜時分,遼東城下出現了一大群潰兵,大喊著救命!
城上守軍半夜被驚起,連忙用箭射住不讓靠近。
得知是出去支援的大軍中伏潰敗而回,城上人心惶惶,玩了玩了,這麽說烏骨城是完了,遼東城已經變成一座孤城了,都不用人家打進來,恐怕到時候都得餓死!
“爾等既然是潰逃而回,主將何在?”城上守城將軍問道。
“死了!被敵人用弓箭射成了馬蜂窩,當場就死了,我們是隊伍最後面的步兵,跑了兩天兩夜,累得要死……”
說著,這位帶頭像是累倒一樣,直接躺在了地上,還別說,就這種演技,那個小金人沒問題。
這位不是別人,正是程處默本人。
“兩天兩夜?不對呀,按照路程算,你們早就跟對方遭遇了,怎麽會是兩天前?”城上守軍質疑道。
“乙支大將軍曾提醒過我們將軍,小心中伏,所以我們向南繞路三日,再轉道向西的,誰知道敵人就在烏骨城外五十裡設伏,還是中計了。”
城上守軍點了點頭,解開了疑惑,本想下令開門放人,但謹慎起見,還是派人速速匯報了大將軍。
“城上這位將軍,您能不能快點開開門讓我們進去躲一躲,後面還有敵人緊追不舍呢,我們腿都快斷了,一路上本來是五千多弟兄,現在倒好,一路走被人一路追殺,就剩我們這一千來個了。”程處默催促道。
“各位莫急,大將軍馬上就到。”守將安慰道。
就在這時,城外突然傳來一陣喊殺聲,聽起來聲勢不小,差不多有萬余兵馬,像是在追趕什麽人。。
城下潰兵慌了,一個個麻溜翻身爬起來,可勁往城門口擠,可那有護城河跟吊橋呢,期間甚至還有人不小心掉進河裡,一時間亂作一團。
程處默坐地大哭:“你們聽聽,追兵頃刻就到,都是同袍手足,你們就這麽看著我們被屠戮見死不救嗎?什麽人啊?我們好心好意擔著風險替你們去救烏骨城保糧食,現在卻被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