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解釋了一下原由,同時告訴守將,後續朝廷一定會有其他指示,所以根本不用擔心責任問題。
就在二人商討對策的時候,扶余城裡闖進了一夥胡人百姓,約莫百余人全都是青壯勞力,這幫人進城之後直奔杜家商會的糧鋪,亮出暗藏的兵刃,竟然開始打劫搶糧。
這一幕可是讓杜家商會的人始料未及,於是雙方發生了爭鬥,結果是商會的夥計跟掌櫃受傷敗退,並且派人去將軍府求援。
扶余城因為地處原大唐的邊境,一直是軍管的戍邊城池,現如今地位飆升,儼然成了北方貿易的中轉第一城,所以朝廷十分重視,守衛兵力已經加派到了一萬人,所以日常城中時不時就能見到巡邏的士卒或者武侯。
等到守將跟二虎聞訊趕來的時候,搶糧的胡人已經悉數被拿下了。
商會的夥計和護衛輕傷八人,重傷兩人,掌櫃的頭都被打破了,好在這幫胡人沒有什麽好兵刃,都是些棍棒之類的,否則的話定然是一場屠殺。
“你們是什麽人?好大的膽子,竟敢到扶余城裡殺人劫掠?”守將喝問道。
為首之人面目猙獰的吼道:“要殺便殺,反正已經活不下去了,都是你們這些狡詐的大唐商人,死命的抬高糧價,與其等著餓死,不如痛痛快快的乾一場。”
嗯??
守將跟二虎對視一眼,兩人眼中同時顯出凝重之色,事態發展好快,已經開始有暴民了,還敢直奔扶余城,看來形勢不容樂觀。
“好個暴民,殺人越貨還敢強詞奪理,來人,給我押入大牢……”
“慢!將軍,此事或許有誤會,不如先問清楚再說。”二虎阻攔道。
“杜掌櫃,你這是何意?殺人越貨乃是不爭的事實,這傷者遍地,有什麽誤會可言?”守將不解。
二虎沉吟道:“如果僅僅是他們這一幫人的原因,那殺人越貨確有其罪。
但如果所有北方的胡人百姓都這麽認為,那就有問題了,就算你懲治了這群人,那麽未來定然還會有越來越多這樣走投無路之人過來的。
所以還是應該解決麻煩問清楚,若是誤會,解開就行了,畢竟商會跟這些百姓無冤無仇的,往後還要一直來往合作下去。”
“嗯……既然如此,那你且問一問吧。”守將放權給二虎。
二虎就著這個場子,朝著四周圍觀的百姓拱手說道:“諸位鄉親父老,沒想到出了這樣的事情,扶余城裡面漢人跟胡人兄弟已經共存無數年了,大家一向和睦,誰也不想生事。
所以在下鬥膽問一下,這位兄弟說的家裡無糧,活不下去可是實情?是僅僅他一家,還是大家的家裡都有困難?”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剛才咱們還在聊亂象漸生的問題,現在你這是……守將疑惑了。
只見百姓們同情的喊道:“這位上官,饒了這群後生吧,草原上後生已經不多了。
如果不是家裡實在揭不開鍋了,誰也不會出來拚命搶東西的。
不止他一家如此,我們家裡基本上都缺糧,幾乎快一個月沒吃過一頓飽飯了,就這麽的省吃儉用,也不一定能撐到饑荒過去呢。”
什麽???
果真如此?
二虎驚詫的朝那被扣著的年輕人問道。
那人眼中閃過一絲悲哀,但卻是憤怒回答道:“少在這裡假惺惺,如果不是你們不斷提高糧價,我們怎麽會淪落到這樣?都是你們這些該死的商人搞的鬼!”
“年輕人,怎麽如此偏激?
你只知道我們提高糧價,卻不問問我們為什麽會提高糧價,就斷定我們是為了害人?
商會扎根扶余城好幾年了,一直跟各位做生意,咱們是合作互惠互利的關系,我們害死了你們,對我們有什麽好處?”二虎此時的形象,儼然像是一個腹黑狡猾的奸商忽悠人呢。
那青壯畢竟太年輕,認知水平有限,答不上來索性梗著脖子強辯道:“誰知道你們有什麽好處?
我祖父說過,唐人跟我們是仇敵,總想坑我們,還有你們這群商人,隻管賺錢,哪裡管過我們這些人的死活?”
這時守將不滿道:“放肆!
大唐何時跟爾等是死敵了?所是如此,為什麽之前是大家聯手攻打的高句麗?
這說明我們一直是盟友。
戰後你們三族胡人的大首領眼見我大唐強盛,為了讓胡人兄弟們快速富裕起來,讓大家拜托以前的苦日子,有心提出加入大唐。
我們陛下仁義,欣然接受,所以去年冬天開始,無論是胡人還是漢人,全都是大唐子民,何分你我?
你這般宣揚仇恨,是何居心?要讓胡人跟漢人繼續代代仇殺不止嗎?”
守將這話一出四周百姓頓時對著那青壯指指點點非議不斷,大家都是苦命的底層百姓,誰都討厭打仗,年年打仗年年死人,越打越窮,日子一點都不好過。
你、你……那年輕人臉色蒼白,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好了好了將軍,他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哪裡知道世道的艱難,我們要給他時間成長。”二虎開口勸解道,這一舉動引來了周圍百姓的聲聲喝彩,都說杜掌櫃仁義。
二虎上前親自攙扶起了這個年輕人,像是一個長輩教導晚輩一樣懇切道:“年輕人,你知道為什麽糧食漲價嗎?
每年到了冬季,糧價都會上漲,這一點可能草原上的胡人兄弟不熟悉,但原本這邊的高句麗百姓一定熟悉。”
說著他看向了人群中一些傳著高句麗服侍打扮的百姓,有些熱心的站出來讚同道:“不錯,冬日裡漲價是多年來的慣例,這一點無論是經商的還是買糧的百姓都清楚。
因為一到冬季,大雪冰封了道路,糧食運輸難度加大,原本一天的路程,可能就要走上三天了,糧食供應緊張,漲價也就自然而然了。”
哦……原來是這個原因。
很多胡人百姓恍然大悟,甚至有人小聲說道:“記得最初這裡糧食漲價的時候,夥計解釋過原因,可大家誰也不相信罷了。”
二虎都沒想到,竟然還有熱心的群眾幫忙解釋,這下就好辦多了。
接著那人的話茬,二虎說:“這位大叔說的不錯,運輸困難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運糧消耗加倍,原本一天的消耗變成了三天的,長途運糧的成本不可想象。
我們商會計算過,如果從內地長安調運糧食到這裡,一路上人吃馬嚼的,十成糧食在路上就要耗損八成。”
什麽??八成?這麽多?
二虎肯定道:“沒錯,聽起來有些駭人聽聞,但卻是事情,因為並不是大唐的遼東地區產糧就可以供給這裡的,他們也只能夠得當地百姓自給自足,賣到這裡的糧食,必須從中原的產糧之地調集。
我們出的是十成糧食的錢購買到糧食,運過來只剩兩成糧食,按理說價格應該上漲五倍才對,可我們真正漲價多少呢?各位應該清楚吧。”
“不可能吧,糧價在冬季上漲最高時候不到三倍,你們總不可能賠本做買賣吧?”有些精明的百姓質疑道。
二虎歎氣道:“雖不是賠本,但卻差不多了,僅僅夠保住進貨的本金持平,如果算上我們運貨路上的事故損耗,那就真的是賠本了。”
不少人喊道:“別吹牛了,這世上就沒見過哪個商人不賺錢的,賠本的買賣?誰信啊?賠錢了你們吃什麽?”
二虎提高了音量正色道:“那你可曾見過這世上何時有過大唐這樣的仁義國家?何時有過杜家商會這種行商天下,走遍天南地北絕境險地的商會?
我們商會在大唐行使著半個國庫的權利,第一要義不是斂財,而是保民,保大唐子民,原本漢人跟胡人分屬不同國家,我們根本不會往外賣這麽多的糧食給你們,畢竟我們中原很多地方也缺衣少糧。
你可以問問在場的高句麗兄弟們,他們最清楚,以前想買糧食也得限量供應,畢竟商人不能背負個資敵的罪名。”
不少高句麗百姓一個個低下了頭,仿佛之前兩國對立,大家在扶余城經受的苦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回憶,這一幕讓所有人知道,這位杜家掌櫃說的全是實情。
“但現在不一樣了,今年我們從未限量供應,因為你我都是大唐子民,無論在場的胡人還是高句麗人,今後都是大唐自己人,是手足兄弟,我們不可能見死不救,大唐不可能不管百姓死活。
如果你們還是不信,那請等待幾日,我們將這裡的情況上報朝廷,朝廷必然會給出回應來幫助大家。”
真的嗎?許多人眼中露出了希望的光芒,家裡都快揭不開鍋了,大首領也都不在,就算他們還在,按照往年的情形,這些貴族老爺們不剝削大家的種畜就不錯了,根本別想指望著他們的救濟,
不少胡人年邁的百姓都被二虎的話感染了,他們雖然十分想信任二虎說的是真的,但內心卻更加掙扎,不敢相信。
因為草原胡人都有個慣例,遇到災年的冬季,放棄老人保留青壯年和孩子。
現在大唐人卻說,會救助活不下去的百姓……
為什麽不早點呢?早點的話,以前就不用拋棄那麽多手足至親了。
這時扶余城守將站了出來:“各位,本將失職,今日才知道大家遇到了這麽大的困難,我這就派人八百裡加急送信去長安求援,只要再撐一段時間,朝廷一定會有支援的。”
眾人紛紛叫好,雖然不知真假,但此時守城將軍言辭鑿鑿十分誠懇,不管結果如果,還是值得大家道聲謝謝的。
“來人,將這些人全都押往大牢!”守將紛紛道。
“等一下,將軍,都是誤會,要不就……”二虎再次說情勸道。
守將為難道:“杜掌櫃,一碼歸一碼,小孩子不懂事不假,但無論是誰,是老是幼,懂事不懂事,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
你同情他們的苦楚,可你回頭看看,糧鋪這些夥計,輕傷的重傷的,他們有什麽錯?何其無辜的就被打成這樣?誰來為此負責?
你也得同情一下他們吧。”
這個……二虎沒想到,守將會揪住這個事情反對。
可圍觀的百姓卻被守將說服了,的確是這個道理呀,平白無故的被人一通暴打,他們也是苦主吧。
“將軍,我們沒事的,他們也是餓急了,人之常情,我們這點傷勢,將養幾日就行了。”那些受傷的夥計站出來說道, 他們知道大掌櫃的意思,主動要求和解。
二虎順勢說道:“將軍你看,有道是民不舉官不究,你拿了這群年輕後生不要緊,可他們都是家裡的頂梁柱,被問了罪責之後,家裡的老幼怕是就沒法過活了。
看在他們年幼的份上,網開一面吧。”
這個……守將為難了。
此時那個為首年輕人挺起了胸膛正色道:“不用,我做的事情我認,我跟你去坐牢!
但是有件事我要說清楚,這幫兄弟都是受到我的煽動才過來搶糧的,放他們回去,我一個人擔下所有罪名,你拿我殺頭都行。”
“大哥,不行,你不能死啊,要死咱們一起死!”
“是啊大哥,你家裡還有老娘要養活,俺妹妹還等著嫁給你呢……”
……
一群後生群情激奮七嘴八舌的嘶喊著。
“弟兄們,麻煩你們幫我照顧老娘了。”那年輕人臉色黯然道。
這時守將站出來問道:“小子,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阿蠻,耶律蠻!”
此時扶余城守將有些欣賞這個仗義的小夥子了,上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說道:“好,耶律蠻,是條漢子!!
大唐有律例,我無權赦免你的罪責。
但可以給你個機會,你跟這幫小兄弟先回去,等待朝廷支援來到,家裡饑荒日子過去安頓好了家人,你再來本將這裡領罪受罰,不知道你可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