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離並不驚訝,也不奇怪,順著他語氣淡淡道:「我猜言歡沒有等到你贖她是絕不會告訴你實情的吧。」
「她比你實際,雖功利了些,也算得上聰明。」
蘇離離謹慎地問:「她怎麼樣了?」
祁鳳翔停頓了片刻:「該怎樣便怎樣。」
蘇離離只覺一股涼意從頭蔓延到腳:「你殺了她?」
祁鳳翔嗤笑道:「你不也拿她當過替身,現在貓哭耗子了?」
蘇離離將臉埋在被子上,沉默片刻,抬頭時眼睛有些潮:「她很可憐。從小就跟在我身邊。我爹死的那次,我摔傷昏迷不醒,官兵為找我,要放火燒山。她的媽媽,就是我的奶娘,帶著她出去阻止了他們。官兵走了,奶娘死了,程叔背著我逃到關外。」
「我花了四年的時間才在京城找到她。那時候她見到我哭了,求我救她。可我想盡了辦法也沒能救得了她……她也漸漸變了。她無非是想找一個依靠,你本可以對她好些……」
祁鳳翔打斷她道:「你想得太簡單了。你不顧京城危險來尋她,她卻能出賣你。有朝一日難保不把這個真相出賣給別人。女人的怨恨,有時很沒有道理。我封她的口也是幫你的忙。若是別人,未必如我對你一般溫柔。你想想程叔吧。」
蘇離離一個寒戰:「我不知道什麼匣子。」
祁鳳翔搖頭道:「太急躁了。說謊之時切忌心虛,要耐心找到最佳的時機,讓謊話聽來順理成章。」他撫膝而坐,衣袖上繡的暗紋花邊落在白衣底襯上,神情落落大方而收斂內涵,不似定陵的曖昧危險,不似扶歸樓的英越出眾,反倒像世外散人一般瀟疏軒朗。
「已故的戾帝做太子時,有一位老師,」他起音揚長,像講一個悠遠的故事,「也就是太子太傅葉知秋。相傳他有經天緯地之才,鬼神不測之術,展生平之所學,著出統御天下之策。先帝看後大為讚許,令良工巧匠以鋼精鑄匣收藏,用奇鎖鎖上。世人稱之為天子策。」
祁鳳翔今夜似刻意要跟她多說些話,續道:「傳說那鋼匣淬錳鍍金,可千年不鏽,若非三棱鑰,便是刀劈斧砍也打不開。先帝將匣子留與葉知秋,令只傳繼位之君。然而昏君登基時,不知與太傅起了什麼齟齬,葉知秋竟離朝而去,不知所終。那天子策也失了下落。」
「從此人們便傳言,天子策得之便能得天下。昏君雖登大位,卻因失了這個匣子,故而失了天下。」
蘇離離無奈笑道:「天下之道,紛繁複雜,能裝在一個匣子裡,你信?」
祁鳳翔便也笑道:「我正是有些不信,所以好奇。」
蘇離離仍是笑:「我也挺好奇,這麼個害了我父母家人的東西,到底長什麼樣子。」
祁鳳翔往她身邊挪了一挪,溫和道:「蘇姑娘,你還小,歷練有限。在我眼裡,你是晶瑩透徹,無所遁形的。你每說一句話,我都能清清楚楚地聽出是真的還是假的。」他從被角拉出她纖細的手指,「不要跟我說謊,好嗎?」
蘇離離手一縮,沒縮掉。他溫柔地捏著她的手,溫柔卻不容抗拒,讓蘇離離頓時毛骨悚然,不知他意欲何為,全身的肌肉骨骼都做出了抗拒的姿態。
祁鳳翔卻兀自用拇指摩挲著她的掌心,似研究般問道:「你做棺材怎的沒有繭子?」
蘇離離本已緊張到了極致,幾乎是咬著唇道:「我這些年不做改板,卸料的事。」
祁鳳翔從艙角抽出一個木盒子,一手揭開蓋子,叮叮噹噹倒出十餘根兩寸長釘,釘頭四棱鋒銳尖利。祁鳳翔拈起一枚道:「這個東西叫做斷魂釘,可以從你手指尖釘進去,直到指根。定陵那夜你也看見默格用了。我猜你看見他那張臉定然怕得說不出話來,所以還是我來吧。」他彷彿處處替她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