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這樣過去了。回到班,許多人圍著我問這問那,我一一搪塞過去。很多同學都誤以為我臉的印痕是班主任的傑作,這讓我那幾個死黨憤憤不平。
我沒有做過多解釋。
或許是去班主任辦公室接受了教育的緣故,原本第四節課我不是看武打小說便是聽俊哥他們海吹神吹,這一次我很認真地聽課。
我注意到坐在我前面兩排也是第二排的吳蓮子幾次回頭看我,內心不由得產生一種異樣的感覺。
放學後,我慢慢吞吞的收拾書包。臭鹹蛋他們等不住先離開了。我收拾好書包把書包背肩膀的時候發現教室里只剩下我和吳蓮子。
吳蓮子沖我笑了笑。「還不走嗎?」
「哦,馬走。」
「那一起走吧。」
我們一同走出教室。我的心率明顯加快了。
「真的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是……應該是我對不起你。」我沒來由的臉紅了,「我把課堂攪亂了。還有,感謝你那句話。」
「說什麼感謝的話,這事畢竟是我引起的。對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是不是有一個和我長得很像的朋友?」
「是。我們從小在一塊兒長大,已經分開三四年了。」
「三四年都沒有見過面嗎?」
「沒有。我去找她的時候她和他父親因為一件命案逃出去了。」
「哦,原來是這樣。她長得和我很像嗎?」
「不是很像,是一模一樣。所以我把你當成是她了。」
「還有這樣的事?」吳蓮子眨了眨大大的眼睛。那是一雙會說話的眼睛。
我們走到了校門口。
外公等在那裡,他接過我的書包。
吳蓮子則進了一輛小轎車,她坐進車子之後把玻璃搖下來和我揮手。
那個午在外婆家裡我很興奮。
電視劇和武打小說對我的吸引力驟減。電視頻道換了一個又一個,小說拿起一本又丟下。
不知為什麼,我特別覺得熱,可外公已經將吊扇的風力開到了五級了。
我直盼著午的時間快點過去,學的時間快點到來。
還不到一點鐘我便催外公送我去學校,可外公迫於外婆的交代一直到一點二十五分才送我,只正常學時間提前了五分鐘。
外公顧自言語,說起航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好學。
他老人家當然不知道,並不是所有喜歡去學校的孩子都喜歡學習。
教室里俊哥他們圍在一起議論著什麼。吳蓮子坐的位置是空的。我心裡很失落。
「媽的,鄭啟航你總算來了。我說你行啊。」臭鹹蛋叫道。
「什麼行不行的?」我問道。
「別他媽的裝逼了。咱哥幾個都看見了,俊哥,大胖子你們說是不是?」
「鄭啟航他媽的悶騷。來了個新同學,還能演出這麼絕的戲。我說這是演的哪一出啊。」大胖子說話總是不緊不慢地。
「苦肉計。苦肉計你都不知道?」俊哥說。
「對對,是苦肉計!」
「我說你們說完了沒有?我怎麼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把書包放進抽屜。陸陸續續的一些同學進了教室。
「我說你別裝了。你他媽的故意落在最後不和我們一起走,為的不是和叫什麼吳鏈子的一起走嗎?」臭鹹蛋說。
「叫吳蓮子。」大胖子說。
「反正都一樣。那妞鑽進車子還探出頭來和你揮手,對不對?」
「你們在搞偵探嗎?」
「你有什麼想法能逃出兄弟們的眼睛嗎?哈哈哈哈……」大家笑起來。
「哎哎,別說了,別說了,吳鏈子來了。」臭鹹蛋說。
我看見吳蓮子背著書包走進教室。
「快去啊。」俊哥推我。
「去幹嘛?」
「去和她打招呼啊。」
「我幹嘛去打招呼?要去你們去。」
「耶耶,又裝逼了。」臭鹹蛋說。
大家鬨笑。
那天下午第二節課是體育課。四的體育課向來是放羊課。體育老師以操場小人多為由,整個隊,點個到,讓我們自由活動。
於是一個班的同學做什麼的都有,喜歡籃球的去打籃球,喜歡乒乓球的去和其他班的人搶檯子,更多的人則聚在一起玩遊戲。
女生們則一律賽吃零食。她們吃的零食幾乎都是男生翻圍牆到校外小店裡買的。
政教處是禁止我們學生翻圍牆的。發現學生翻圍牆要扣班級考評分。經常在周一的晨會會聽見某某同學翻圍牆扣班級考評分一分的通報。
可是,翻圍牆行為屢禁不止,因為「愛情」的力量太大了。許多男生心甘情願為愛扣班級考評分,願意因扣班級考評分而被班主任懲罰。
我照例去為那幾個死黨把風。要知道,體育課一向是我那幾個死黨過煙癮的課。
「你也一起來吧,」大胖子說,「前兩天我老爸回來了,我搞了幾包好的,很過癮。」大胖子的褲袋裡鼓鼓的。
「我不去。你們去吧。我給你們看著。」我說。
「那你看好了。」俊哥說。
「俊哥對我還不放心嗎?」
「行,那我們去了。你盯緊一點。」臭鹹蛋拍了拍我的肩膀。
大胖子幾個閃進了座落在操場西北角落裡的廁所的男便池。
我在從教學區下到操場的台階處蕩來蕩去,時刻關注是不是有值日老師或政教處的領導往這邊走。
九月的陽光照在我身。台階兩頭的八月桂還沒有開花,深青的葉子你擠著我我擠著你。教學樓傳來老師們洪亮的課的聲音。
我滿腦子都是吳蓮子。我想不通這麼個陌生人為什麼會一下子擠滿我的腦海。那真是很不一樣的感覺。
是十七年來都不曾有過的感覺。
是對郝珺琪都不曾有的感覺!
我下意識地摩挲著指有個小突起的肉戒。
郝珺琪讓我牽繫,讓我擔心,她期期艾艾的話語總在我耳旁響起,課堂,課間,甚至在父親罰我下跪的時候我都會想起她,每個晚睡覺前我都會習慣性地向不知身在何處的她說晚安,可是她不會給我心慌慌的感覺。
不,這種心慌和遇事心慌完全是兩碼事。是沒來由的你心慌了。遇事心慌是一種害怕,害怕處理不好事情或處理不了事情,從而達不到預期的目的。這種心慌則包含了期待,有著一種朦朧的憧憬。
還有,如果在東門生活的時候有小說有電視的話,郝珺琪不會讓我武打小說拿起一本又放下,不會讓我電視台換了一個又一個。
我要做的是和郝珺琪一起開心的閱讀或一同快樂地觀看,如果郝珺琪不在的話,我會出去找她,找她回來一起閱讀或一同觀看。
絕不會有這種心慌慌的感覺。
我真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吳蓮子走到我身邊來。
「嗨,鄭啟航,」吳蓮子微笑著和我打招呼,「在幹嗎呢?」
「沒事,在這兒盪著呢。」我用腳踢著地的泥塵。天,那心慌慌的感覺又來了。
「別踢了,好大的灰呢。」
我趕忙停住腳步。我斜睨吳蓮子一眼,還是午那一套裝束,白色的短袖裝,紅色的花格子裙子,清純艷麗。
「我覺得你好怪,一個人在這兒走來走去,怪無聊的。」
「在偵探我嗎?」我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這是表明她在關注我嗎?
「我什麼人都不熟悉只熟悉你,當然會關注你。你現在有空嗎?我想請你幫個忙。」
多麼柔婉的聲音!
「有空。什麼事,說。」
「我想請你幫我出去買棒冰。有點口渴,這天太熱了。」
「這個……」
「怎麼?不願意?不願意算了,沒關係的。」
「願意,願意。誰說不願意了?我一百個願意。買幾個?我馬去。」我忙不迭地說。
「買兩個。你自己一個。算是跑路費,咯咯咯。」
我立即沖向操場東北那個角落。那個角落一帶種植了一排扁柏,倘若一個人躲在扁柏裡面,站在教學區根本看不見有人爬圍牆。
所以,那地方便成了翻圍牆進出最好的點。你還可以藉助扁柏輕鬆地圍牆。
「錢呢,你還沒有拿錢呢!」吳蓮子在後面喊。「那我在升旗台等你哈。」
我之所以快速奔跑是為了節約時間。我沒有忘記我「光榮的使命」。
吳蓮子的請求我無法拒絕,但兄弟們的「安危」我也時刻記在心。我一路都在想:買棒冰幾分鐘的事,應該不會出事吧?
我以最快的速度翻過圍牆,又以最快的速度跑去小店。說來該我倒霉,我進小店的時候恰逢一個顧客買煙,而他要買的煙櫃檯沒有擺放,老闆娘得進裡屋,這一找是兩分鐘。
而要命的恰巧是這兩分鐘!
等我買好棒冰翻回操場,在扁柏底下便看見政教主任和副主任正帶領著大胖子他們往教學區走。大胖子他們一邊走一邊四處觀看,看見了躲在扁柏底下手裡拿著棒冰愣在那兒的我。
我感覺他們的眼光像利劍一般射向我。
他們跟著政教處領導走台階轉一個彎不見了,我耷拉著頭走向升旗台。吳蓮子在向我招手。我把棒冰遞給她。
「你怎麼了?心情不好嗎?是不是摔跤了?」
「他們被抓了。」
「誰?」
「我那幾個死黨。剛才我在給他們把風。」
「把風?他們去幹什麼壞事嗎?」
「抽煙。」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