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班主任的臉都被氣白了。他近乎是怒吼。這怒吼讓全班刷的靜了下來。
我心跳加快,全身都在發抖。吳蓮子要演這齣戲可是我做夢都沒有想到的。
「鄭啟航。」吳蓮子很無情地說出了我的名字。
班主任一聽鄭啟航這個名字,越發激動了。「見他的鬼去,又是你鄭啟航。班長,把他寫的情書貼在後牆!而且要給我保留兩天。」
貼在牆?天!這是什麼有創意的想法?把情書貼在牆,那不是擺明要讓寫情書的人無臉見人嗎?
我寫的情書這樣被貼在了牆。課間的時候,所有人都擁去看我寫給吳蓮子的情書。同學們指指點點,說什麼的都有。有的人還邊看邊讀。
我羞愧難當,多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我真沒有料到會這樣啊。早知道會這樣,打死我都不會把情書送出去。
還有,吳蓮子怎麼變得這麼無情無義?
那一天我沒能找到機會向吳蓮子要一個解釋,第二天總算找到了。
氣溫似乎更高了,秋陽似乎更辣了,在一棵桂花樹下我攔住從廁所回來的吳蓮子。
「為什麼要這麼做?」我盯著吳蓮子。
「……」
「為什麼要這麼傷害我?」
「……」
「一個星期不見怎麼出現180度的轉彎?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
任我說什麼,任我質疑什麼,吳蓮子都是沉默。她的眼神很飄忽,那黑珍珠班的眼珠視乎變渾濁了,而且布滿了血絲。
我只好「放行」。
你除了放行你還能做什麼?
從那以後,我變得更消沉了,更不願意和同學交流了。
我受到的傷害是沒法用言辭表達的。那種痛苦的感覺真的沒法用言辭形容。而我則對那個初三的學生充滿了敵意。
事實說明,吳蓮子真的被這個男生吸引了。我越來越痛苦。
我再也享受不到吳蓮子往後看我的感覺了。放學的時候我故意留在最後,可是,已經沒有人來陪我了。而體育課,我也沒有資格去給她翻牆到校外買東西了。
我越失落,越仇恨那個男生。終於有一天我和我的幾個死黨在一起的時候,我表達了這份憤慨。
「兄弟們,那初三的小子到底是什麼來頭?」我換了個話題。
「什麼意思?哦,你還對他搶了你的初戀而耿耿於懷是吧?」臭鹹蛋說,「我不說你,鄭啟航,他媽吳鏈子不是什麼好貨。」
臭鹹蛋一直叫吳蓮子為吳鏈子。
「臭鹹蛋你嘴裡是蹦不出什麼好話來,」俊哥擂了臭鹹蛋一拳,「"情人"眼裡出西施知道不?」
「你們兩個一點都不說正題,鄭啟航問我們是不是了解那初三小子的來頭。」大胖子說。
「什麼來頭不來頭的,你馬子看了人家有什麼辦法。」俊哥說。
「都他媽怪他總是來惹吳鏈子,有事沒事到我們班來。女人這麼沒有定性。」臭鹹蛋說。
「這心裡總憋得慌。」我痛苦地說。
「我知道你的用意了,」俊哥拍了下我的肩膀說,「你是不是希望我們將那個人K一頓?」
我不至於否。
「他媽的,原來是這個意思,你直說不得了。」大胖子說。
「兄弟的意願我們一定要成全。說實話,我早看不慣那個鬼了。媽的巴子,敢和我們鄭啟航搶『馬子』?找個機會修理他去!」臭鹹蛋說。
「那還是我去充當信使?」大胖子咧嘴笑了笑。
俊哥說:「那是當然,叫鄭啟航付你跑路費。」
修理那個初三學生的那天是我們「議事」之後的第三天。
是在午放學之後,不用說,是大胖子把他「請」到了那個巷道里。
我不知道大胖子使的是什麼法子,會讓那初三學生一個人來這個巷道。
好像那天還下著濛濛細雨。秋天是這樣,只要下雨,天開始轉涼。
「你們想幹嘛?」初三學生臉沒有一點懼色。
「你說呢?」俊哥走近初三學生。
「我說你們不要亂來。你們不知道我是誰嗎?」初三學生一副張揚跋扈的樣子。看來他沒少見過這種場面。
「我們不是亂來,我們也不知道你是誰,我們只是給亂搶別人的女朋友的人一點教訓。」俊哥說完之後一巴掌打在了初三學生的臉。
俊哥還是那麼迅速,以迅雷不掩耳之勢。
我們連忙擠去對初三學生拳打腳踢。
那真他媽的愜意。好你憋了很久的尿終於找到地方尿尿一樣輕鬆快意。這喻雖粗俗,可真是那種感覺。
然而,初三學生的報復來得非常快。
在當天下午離課還有半個小時的時候,初三學生叫來的人直接衝到我們教室找我們算賬。當時我們幾個正聊得開心。
「是哪一個?他媽的是哪一個午打了我朋友?」帶頭的是一個臉有一道疤的人。這個人頭髮理得很短,一幅凶神惡煞的樣子。
幾個來得早的女同學嚇得尖叫起來。
吳蓮子的位置還是空的。
「快說!」後面的人跟著起鬨,「如果不說,我把你們一起修理了。」
我們全不吱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的心臟幾乎要跳出來了。
那惡煞見我們不吱聲,對著離他最近的人來了一腳。那個同學因為不提防,身子往後仰,連同他後面的桌子凳子都翻了。他狼狽地爬起來卻一聲不吭。
惡煞掃視我們一遍,抬著手對著我們一個個指過去,「到底是哪個孬種打了我的朋友?再不承認我可又要出手了,我可不想傷及無辜。」
我知道我非得要站起來了。在我猶猶豫豫的時候,惡煞又動了第二個同學一下。幾個女同學都縮成一團了。
這第二個被打的同學或許是真疼或許是嚇的,竟然小聲啜泣起來。
「是我。」我站起身說話。
沒有辦法,天塌下來我都得頂著了。
那個人走前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我的臉火辣辣的疼。見他媽的鬼,這世怎麼有這麼多人喜歡打人耳光?
「還有誰?」他又喝問。他那銳利的目光好像能穿透我的胸膛一般。他臉的那道疤在他說話的時候起了皺褶,越發顯得醜陋。多年後我之所以還記得這個人,全拜他這道疤所賜。
「沒有了,我一個。」我囁嚅著。
「去你個死!」他猛地一腳揣在我小肚子。我疼的彎下腰。「你他媽不說實話我打死你。統共有四個人。還有三個,給我站起來!」
我正想堅持說只有我一個的時候,我那三個死黨不約而同都站起來了。
不用說,他們全都被修理了一翻。
那一刻,我說不出有多感動。我第一次深切感受到什麼是兄弟情義。那一刻,我真的傻傻地認為,兄弟情勝過一切。我被打得再痛都沒有掉眼淚,可當他們同時站起來時我的眼淚擠滿了眼眶。
他們這頓打是為我挨的。
後來我找了個機會好好地請我這三個死黨撮了一頓。
我原以為這麼一鬧初三的學生會斷掉他和吳蓮子的感情,可我壓根兒沒有想到,他和吳蓮子的感情反而越來越深了。
每一個放學的時刻我幾乎都能看見他們有說有笑往校外走。遇是雨天,遇吳蓮子恰好沒有帶傘,他們便共一把傘,快到校門口的時候才分開。有時候那初三學生還會到我們班門口來等吳蓮子……那能不是一種諷刺嗎?
我的確鬱悶極了。
吳蓮子的變化我只能視為又一個謎團了。像那擎天石柱為什麼在我摘下那朵碩大的梅花的時候裂為兩半是一個謎團一樣,像郝珺琪隨他父親逃離東門村不知去了何方是一個謎團一樣。
而這個謎團我在前面說了,要到六年後才能解開。
……
為了消除我的鬱悶,大胖子提議去他家玩一趟。大家紛紛響應。
一個午放學時分,我撇開等在校門口的外公直接去了大胖子家。為了不讓外公擔心,我去那個小店打電話告訴外婆說我去同學家吃飯。
事實,我們真的在大胖子的爺爺奶奶家吃飯。從這個角度講,我並沒有撒謊。
吃完飯後,待大胖子的爺爺奶奶去打了麻將,我們便擁在大胖子的房間里打牌。
那一天,我們鐵了心要曠一下午的課。
那一天打牌,我把外婆給我的所有零花錢都輸了,而且還欠下一筆債。
人們對賭徒的心態有個精準的描述:越輸越賭,越賭越輸。
做什麼事情,總是有了第一次,便會有第二次。我差不多已經陷進去了。
當我不再能從外婆那裡拿到零花錢時,我嘗試著到班向同學借錢。當班沒有同學可以再借到錢時,我還嘗試著向隔壁班的幾個人借錢。
最初,對我所借的錢,我尚能按時還清,漸漸地我開始拖欠。催債催得緊的,我想辦法還一點,對那些個不好意思催債的,我只能無限期延長還債的時間了。
這樣,我幾乎沒有什麼信用可言了。
我那個團隊,一旦我「經濟危機」,整個團隊便跟著陷入「經濟危機」。因為,贏來的錢花起來總要大方點。
於是,為「生活所迫」,我們不得不向低年級的學生「借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