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就看在女兒的面上,饒過八妹妹吧……”
林鳳大急,一邊掙扎一邊叫著,但華三姑奶奶卻故意扭過臉,不看她,林鳳無可奈何,只能又對華灼道:“八妹妹,你、你就服個軟吧,難道真要受了皮肉苦?你……你這性子,怎麽就不能改一改?”
華灼也倔著臉,只是不說話。
林鳳被拖開,那兩個仆婦上前抓著華灼便要掌嘴,卻冷不防被從後面竄出來的八秀一口咬在手腕上,痛叫一聲,連忙松了手。
八秀張開雙手,母雞護小雞一般攔在華灼面前,兩隻眼睛瞪得圓溜溜的,道:“誰敢打我家小姐?”
被咬的那個仆婦見她只是個丫頭,頓時大怒,罵道:“哪裡來的小賤人,你是狗投胎的不成,讓開!”說著,就一巴掌揮向八秀。
八秀一低頭,閃過那巴掌,然後二話不說,一頭撞在那仆婦的胸前,許是用力猛了,那仆婦被撞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不說,就是她自己也往後一仰,差點沒撞倒華灼。
華灼趕緊扶住八秀,把她推向七巧,心中卻暗暗咂舌,倒不曾料到這丫頭這麽生猛,方才驚了一下,可不想讓八秀壞了她的好事,隻悄悄向七巧使眼色,讓她抓緊八秀,然後自己面上一沉,道:“八秀,三姑母跟前,不得放肆。”
七巧果然善解人意,早從華灼的言行中看出幾分端倪,自然沒有不配合的,連忙緊緊抓住了八秀,急得八秀差點連她也咬上了,嚇得她連忙在八秀的腋下擰了一把。八秀她雖然不知七巧擰她的意思,但相處久了,默契還是有的,知道另有蹊蹺,這才不甘不願地消停下來。
華三姑奶奶隻道是華灼知道怕了,冷笑一聲,暗道:這會兒服軟,遲了,在我的地頭上欺負我的女兒,不教訓教訓你這小丫頭片子,真以為我這鎮南王府是你能隨意橫行的麽。
當下便又喝道:“李家的,地上暖和麽,還坐著幹什麽?給我掌嘴。”
被八秀撞倒的那個仆婦趕緊從地上爬起來,一臉凶相,擰了擰腕子,走到華灼面前,掄起腕子,正要揮下去,便聽門邊上傳來一聲暴喝,道:“你敢!”
仆婦嚇得一哆嗦,回頭一瞧,竟是林正陽,臉兒頓時白了,連同滿屋子的丫環仆婦們一起屈膝,道:“世子爺大安!”
林正陽大步走進來,先是看了看華灼,見她臉上無恙,知道自己沒有來晚,便松了一口氣,露出溫和的笑容,道:“賢侄女受驚了,有我在,不用怕。”
華灼福了一禮,乖巧道:“拜見世子爺。”
她眼角的余光瞥見梧桐在門口閃閃躲躲的身影,便知道是這丫頭去喊的救兵,心中不由得有些過意不去,剛才她還縱容七巧把梧桐氣得哭了,不想這丫頭倒還大度,跟林鳳的性子,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怪不得常言說,什麽樣的主子,教出什麽的下人。
林正陽笑道:“你這孩子,世子爺是別人叫的,你喚我一聲姑父便好。”
華灼從善如流,便又喊了一聲“姑父”,喜得林正陽眉開眼笑,但轉過眼,見林鳳還被妻子的貼身丫環按著,臉上還掛著淚痕,頓時臉色一沉,那丫環唬了一跳,慌忙松開了手,但已是遲了,林正陽直接把矛頭指向了華三姑奶奶。
“侄女兒頭一回上門做客,你身為長輩,不說招待便也罷了,怎麽還鬧得要打要罵的?傳了出去,你還有臉?”
華三姑奶奶原聽得林正陽讓華灼喚他“姑父”,而不是喚他“三姑父”,多疑的心已是泛上了酸意,這時見丈夫不分清紅皂白,當著自己的女兒、一屋子的下人、還有華灼這個外人的面,直接就訓斥她,面子上更加掛不住,眼圈頓時紅了,正要開口辯駁,卻被林鳳急急地搶在前頭。
“爹爹冤枉母親了,都是女兒的不是,要不是女兒與八妹妹鬧了點小誤會,母親也不會來替女兒出氣,都是我的錯,爹爹要訓斥便訓斥女兒吧。”
妻子是什麽脾性,林正陽哪裡又不知道,加上中間還夾雜了當年的一些舊事,分明是她故意挾怨報復,但見女兒語氣哀婉,面上淚痕猶在,一時倒也不忍再讓女兒難做,便緩了語氣,道:“好了好了,既然是小誤會,說開了便好,值得鬧什麽,也不怕丟人。”
說著,又轉身看向華灼,換了一副溫和慈愛的表情,道:“鳳兒是我的獨女,她自小就沒有姐妹親近,難免有些驕縱,難得與你一見如故,喜歡與你親近,卻又拿捏不好分寸,你就多擔代些,別與她一般計較。”
“其實侄女兒也有不是的地方。”華灼低頭垂目,一副全是我不好的表情,又對林鳳屈了屈膝,“請鳳表姐不要見怪,我給你陪禮了。”
林鳳連忙還禮,道:“不、不,原是我不好,想得差了,怨不得八妹妹你要生氣。”
轉眼間這便和好了。
“沒的你這樣說女兒的,是誰驕縱還不知道呢。”華三姑奶奶眼見此情形,心中十分不甘,卻也無可奈何,隻得憤憤道。自己的女兒素來溫柔體貼,在京中的名聲再好不過,剛才分明就是華灼把女兒給氣哭了的。
“小輩兒的事,就讓小輩兒們自己解決。”林正陽瞪了妻子一眼,一拂袖,道,“走吧,看你鬧的。”
一場鬧劇就此落幕,轉眼間,滿屋子的人就走得乾乾淨淨,只剩下林鳳和華灼主仆,還有一個在門口探頭探腦只是不敢進來的梧桐。
華灼垂著眼簾不說話,林鳳想說什麽,又覺得心裡尷尬,一時也開不了口,氣氛就這樣凝滯起來。七巧轉了轉眼珠子,松開了八秀,走到門口,把梧桐一把拉了進來,笑道:“方才多謝姐姐救場,七巧先前有不是的地方,請姐姐原諒。”
說著,就給梧桐行禮。
梧桐本還在氣頭上,想回一句“我是為了我家小姐才甘冒風險去請世子爺”,但看到七巧行的竟然是大禮,一時就慌了手腳,按說兩個丫頭都是小姐身邊最貼心的人,身份上並無高低,七巧行這樣的大禮,她哪裡受得起,隻得連忙托起來,道:“都是為了小姐,你且起來,我不怪你就是。”
八秀回過味來,也上前行了一禮,笑嘻嘻道:“我也給姐姐陪個不是。”
她天真嬌憨的笑臉,一下子就化解了梧桐心中最後一絲不甘,在她紅紅的面頰上擰了一把,道:“你才最壞,罵我時你搭腔,現在陪不是,你也搭著七巧妹妹的腔,沒見半點兒誠意。”
八秀吐吐舌頭,道:“便可見我先前罵姐姐時,也就是湊個趣兒,不是真心罵姐姐的喲。”
一句話,把梧桐給說笑了,連帶林鳳也是一笑,終於開了口,道:“八妹妹,你這兩個丫頭,又是貼心,又是機靈,真教人羨慕呢。”
華灼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從她來就只見到林鳳身邊梧桐這一個貼身的丫頭,按說像她們這樣的嫡出小姐,身邊有兩個貼身丫頭才合情理,想必另一個有些問題,所以今天這場合,林鳳就把人支出去了,隻留梧桐在身邊。
梧桐也聽出自家小姐話裡的意思,臉色一變,氣道:“小姐,我看就是甘泉那丫頭偷偷向夫人報的信,要不然,夫人哪能來得這麽快。”
林鳳擺了擺手, 道:“她原就是娘身邊的人,罷了,不提她。”說著,又面帶愧色對華灼道,“今日這事兒鬧的,都是我的錯。”
華灼沉默了片刻,終於緩和了臉色,道:“是我不識好歹罷了,辜負了鳳表姐的一片心意。”
說到底,林鳳也沒有對不起她的地方,眼下她的目的已經達到,倒也沒必要再跟林鳳頂著說話,退一步彼此都留個情面,正如華宜人說的那樣,不想親近,也不必得罪。今天這事兒,也虧得林鳳的性子好,換成華煙那兒的,兩人非鬧翻了臉不可。
林鳳見她軟了語氣,頓時歡喜起來,喜到一半,又愁上眉頭,望著華灼欲言又止。
梧桐看到自家小姐在華灼面前這樣窩囊的樣子,頓時又氣了,平日小姐在旁人面前,都是舉止有度,進退自如,哪怕是當朝幾位公主當面,小姐都是不卑不亢的,怎麽一碰上華家的八表小姐,就連話都不敢說了呢?難道真像老人們說的,天生一物降一物不成。
“八表小姐,我就替小姐跟你直說了吧,知道你今兒要來,我家少爺已經請了燕二少爺過府,想必這會兒已經來了,你若實在不想見他,我就去回一聲,只是以後燕二少若鬧出什麽來,你可莫怪我家小姐不曾為你著想過。”
林鳳正猶豫著要不要將這事說出來,沒想到自己的丫頭口快,她心裡一驚,看向華灼,實在是怕這個表妹再次大動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