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昭日壇祭天回來後,這過年的氣氛也就慢慢淡下去了。
京裏的雪大抵都化了,眼瞅著就能有了春意,只不過聽皇上說,北方依舊不太好,年前受災的幾個地方雖說是撥了救災款、也運去了不少禦寒的東西,可這個年過得總不如意。雪大,也讓人不得不擔心融雪造成的水患。
這些治國的事我不懂,也幫不上什麼忙,自然不會強出頭去支招,能做的,就是打理好後宮之事,替皇上省心省力,也是替自己尋份踏實。
一月中的時候,初選秀女的名單呈到了景孝宮,我合著她們三個看了一遍,心裏粗粗有了些數,不過就跟曹寶珍當初說的一樣,人到底如何,畢竟不能只看這紙上短短幾字和畫像,還是要見過了才合適,只是那些出身微妙的人,在這一回合就被記下,等著到時候摞牌子。
一月底時,皇上下了詔書,要晉後宮嬪妃的位置。
如今宮裏的人,就算是公孫懿然的那一批,進宮也已經快四年了,更別提上頭那些了,都是長年在宮裏伺候。不論是不是得寵,都要晉位以示皇家對她們的肯定和器重。
另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為了給新人們留出位子來。以後進宮的秀女中,有出身一般的,也會有像公孫懿然這樣的大官子弟。若是封得低了,與身份不符;封得高了,越過徐秀兒、姜嵐這樣在宮裏快十個年頭也未曾升過位的老嬪妃,難免互生間隙。
如今在宮裏最久的就是曹寶珍和溫依雪了。皇上滿意曹寶珍的脾性,幾年一升到了婕妤,這次連升兩級到了昭儀,也算是穩了他父親曹中琦的心。曹家是單家表親。單家倒臺後似乎也有些猶豫,這下子應該能明白局勢,死心塌地地做事。
溫依雪的位皇上原意是不晉地,我考慮了一個晚上,還是勸言說晉一級吧,總歸這次晉位就是為了安不少人的心,這一個也一塊安了,皇上聽了有理,答應了晉到婕妤。溫依雪這次是重回三品之列。重新做回一宮主子。心情也就特別不錯。和蕭吟她們一塊來商量事情的時候。也不會故意尋麻煩。
徐秀兒、沈若婉從貴人晉到了正五品嬪,姜嵐晉了從五品小儀,陳霖韻搬出閑泠宮的時候就晉了貴人,現在又晉了從五品良娣,雲臻是貴人。最晚的那三個,公孫懿然晉到了正三品貴嬪,葛玉凝晉了良娣,沈潤媚則是貴人。
而我和蕭吟,則是位列正一品,我是貴妃。蕭吟是德妃。
這般冊封詔書一下,禮部工部和內務府少不了一頓折騰,曹寶珍來抱怨過光是為了做禮服量尺寸就累得她夠戧了。
我好笑著看她,心道幸好這裏的冊封典禮比我從前曉得的那些清明宮廷的簡單多了,而且又是多人受封,省掉並掉不少過程,已經是最簡略的了。
我和蕭吟畢竟是冊封正一品。所以手續還是複雜些,單獨被排到了二月底地吉日,其他人都在上半月就弄好了。
吉日地前一夜,我整夜都沒有睡。
晚膳後陪著皇上說了會話,對於這個封賜我自己是滿意地,這已經是本朝妃子能達到的最高位,再往上就是后位了。那個位子我不會要也不能要。皇后之位看起來是好看。但實際上,一旦到手了。現在的舒坦日子也到頭了,得不償失。
素娥姑姑勸過我,說好歹為了將來打算一番。我嗑著瓜子笑眯眯搖了搖頭,什麼將來,有皇上在我一切都好,若皇上不在了,那些東西又有何用?反正拼個你死我活到頭來最後得利的也不會是我的孩子。帶著對皇上的思念老死宮中不如一杯鳩酒,黃泉路上我們還有個伴,來世再做回夫妻。蕭吟是個明理之人,我既然放手,她也不會讓蕭家人為難武家之人。
天快亮的時候素娥姑姑和碧兒端了梳洗的東西進來,伺候皇上上朝後,才開始做自己的準備。
禮服又厚又重,頭上的步搖釵花一件一件都很有分量,加上高高盤起地頭髮,壓得我直不起脖子。
吉時一到,內務府的幾個管事公公捧了節、冊、寶進了景孝宮,我迎了節、冊、寶,由引禮女官引著在拜位北面跪下,宣讀冊文寶文,行大禮。
等管事公公捧節出宮複命,我抓緊時間又換了身裝扮,把頭上的步搖釵花全取下,重新攏好發戴上禮帽,乘坐輦車到了福秀殿前。
殿前以晴嵐門為界,外頭跪了文武大臣皇親國戚,裏頭跪了後宮嬪妃女官以及皇室女眷。
延翎宮離福秀殿比景孝宮近得多,蕭吟也就比我到得早,她眉目間有驕傲亦有疲憊。我想,我大概也是這樣的吧。
按照規矩,皇后以及正一品四妃的冊封,詔書因由皇上親自宣讀,以示帝妃彼此敬重、和諧。
我抬頭望去,皇上站在福秀殿門前,一身禮服,格外精神。
時辰到了,我與蕭吟跪下,聽皇上念冊封詔書,一字一字,落入心底,似乎把這些年的一幕幕都串起來了一般,有甜蜜亦有酸澀,還有痛苦和無力。只是,那麼多皇朝那麼多後宮女子,哪一個高位妃子沒有品嘗過這些滋味?還有數不清的女子,嘗盡了這一切,卻是什麼都沒有得到。
詔書讀完,三呼萬歲。我與蕭吟起身,沿著臺階一路往上,要去皇上地身邊接受所有人的祝賀。
一左一右站于高臺之上時,我與蕭吟相視一笑。
轉過身,看著底下黑壓壓的人,那一刻我明白,我已是這後宮中的第一人。這種自知不會讓我覺得欣喜,我真正高興的是身邊那人掌心的溫度。
隔著厚重的禮服,緊緊相握,十指相扣,又有什麼能比得上這心底地暖意?
皇上,槿兒穿越千年,不會讓您萬歲萬萬歲,也不想讓自己千歲千千歲,只是為了握住這一雙手,看花開花落,待年華老去,一直一直陪著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