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柳碩彥在病逝前寫的,內容不長,好幾處字都暈了開來,若不是寫的時候哭過就是寫得用力,手邊出了汗。
信上說,柳碩彥自知命不久矣,遂在臨死前寫出這個秘密交由我來保管。話說去年薛曉筱猝死那日,柳碩彥因爲在延清宮裏悶得久了想出去走走,又不想去人多的地方,所以找了小道一路繞到西六宮的北邊,正巧看到了薛曉筱。
那時和薛曉筱在一起的共有四人,分別是丫鬟樂檸、溫依雪、素琴姑姑和葉小儀。其中溫貴嬪不知道爲了何事與薛曉筱爭執了起來,柳碩彥隱約只聽見什麽帝姬之事,再具體的也就聽不到了。
柳碩彥素來與這幫人處不來,又是避著人出去走走,不想讓她們看到,就悄聲地回了延清宮,沒想到還到了半夜就聽說薛曉筱猝死的事情。柳碩彥明白這件事情有鬼,所以更是覺得內心不安。她怕溫依雪曉得那天她撞見她們的事,怕她們找上自己,於是稱病不出門,結果還真的是病上了。
之後又云云囑咐了我幾句,就絕筆收尾了。
我放下信,手指已經捏得發白了,一下子靠在椅子上,我心裏重重沈了一下。薛曉筱與溫依雪爭辯的帝姬應該不是溫玉而是樂瑤。似乎是薛曉筱知道了什麽消息,所以她們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結果了他;而素琴姑姑和葉清當時也在場,那後來素琴姑姑神色匆忙地進來告訴皇后說葉清不見了,也就是做戲了。
打從一開場,她就把葉清帶離了尚曦園。
至於這是皇后的主意還是素琴姑姑的意思,就無人知道了。只是,借著薛曉筱的死,溫依雪和皇后走近了卻是事實。
我思索了一陣,最後只能是輕輕歎一口氣,可憐柳碩彥也是用心良苦了。我把信重新折好藏好,打算等下好好收起來,若是將來某天要對付溫依雪,這封信是至關重要的。
“這封信的事情,你們兩個對別人要只字不提。”我深深看了小沈子一眼,對碧兒我還是放心的,“這封信關係著的可是我們一整片人的性命。”
小沈子似乎被我正兒八經的表情震到了,趕緊點點頭,道:“奴才是打死了也不會說出去的!”
整個五月宮裏還在忙乎一件大事情,那就是皇上的生日。
皇上的生日在六月十六,這一天要做的事情很多,還都是照著規矩來的。我聽素娥姑姑說了一遍,聽了後面忘了前面,總是記不住;最後我自己給自己找了個藉口,大了肚子應該有很多要求會被免的,所以記不全也沒關係,我只記得與我有關的那部分就可以了。
事情果然如我所料的,在皇上生日前一天太后的懿旨就下來了,說我明日的禮節一切從簡,要我輕鬆出席,不要過分緊張,以免動了胎氣。
皇上的生日流程很是枯燥,早上在朝陽殿接受鄰國使者和大臣們的祝賀,中午設宴招待這些使者和大臣;下午在品雅樓請了皇城下最好的戲班子來唱戲,然後是晚宴。
等我們這群妻妾出場的時候已經是下午的事情了。
品雅樓是皇宮裏一個專門節日演出的地方,大多數的表演都是在這裏進行的。我開始對這些都很有新奇感,畢竟以前都只是在電視劇裏看看,而這回是自己親自上陣了。但這表演沒看一會兒,我就覺得悶了。
不爲什麽,只因爲我自己根本是一點都看不懂,也聽不懂臺上的人在唱什麽。
“武姐姐怎麽心不在焉的?”隔壁座的雲臻悄悄問我。
“沒什麽,不過是我從小對戲不在行,所以看著有些無聊。”我隨便給了雲臻一個理由,擡頭看了看四周,皇上坐在第一排正中央,右手邊排下來是豫親王姬向明、德親王單政和太師王君實,其次是上次偶爾在影灼閣見到過一次的太傅成柏舟;左手邊是太后和皇后,其次是溫依雪和曹寶珍、我與雲臻、徐秀兒和蕭吟、沈若婉和薑嵐。
我坐在那裏昏昏沈沈地犯瞌睡,卻又不敢真的睡過去,只好強打著精神,半眯著眼睛出神。等再回過神,發現蕭吟的位置空了出來。
我正納悶著,卻無意瞥見了曹寶珍投過來的目光。我不解地看著她,她朝我努了努嘴,我順著看過去,蕭吟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召去坐到了皇上的旁邊,這會兒,兩人正有說有笑地談論著什麽。
我不知道心裏是一種什麽感覺,有些惱這兩人的親密,也小小慶倖了一下,要是皇上召去的是我,我又該怎麽跟他說其實我不懂看這些戲呢?
我想當作什麽都沒有看見,但事情永遠不可能順著我的意思走下去,曹寶珍側過頭來看我之後,我便陸續看到了皇后以及太后十分關切的目光,看得我背後一陣寒意。
皇上召蕭吟上去陪坐看戲,看起來就是最近蕭吟比較受寵,且又是當著文武百官的面上,太后自然是不會幹休的,於是和皇后一起向我施加了壓力。
我暗暗歎了口氣,不把皇上的注意力拉回來,怕是不能幹休的了。尋思了一會兒,也想不出什麽好法子。總不能叫我憑空突然大叫一聲吧?想著想著,習慣性的用手撫上了肚子,這一摸,突然就覺得肚子不舒服了。
這不想倒是不要緊,一想念頭就收不住了。而我肚子裏孩子似乎與我心有靈犀,很是時候的開始踹我,還連續不斷不肯停下來。
這一陣踢可把我嚇壞了,額頭也沁出了密密的汗水。胎動並不是第一次,只是從來都沒有這麽強烈過。這一次,肚子的孩子似乎是卯足了勁,痛得我坐都要坐不住了。
“哎呀,武姐姐你怎麽臉色這麽差?”雲臻看我慘白了一張臉,著急問道。
我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死死抓著椅子的護手,怕自己摔下去,咬著嘴唇話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哎呀哎呀——”
這一聲尖叫,除了曹寶珍是不可能有其他人會在這樣的場合上叫的。她一個馬步就沖了過來,幫我擦汗,回頭對太后和皇后說道,“武嬪都痛成這樣了,太后你們快來看看啊——”
這一下子,戲也不唱了,全場幾百個人的目光一下子全落在了我的身上。
肚子實在痛得厲害,也不需要我裝什麽。太后和皇后走了過來,皇上也撇下蕭吟快步走了過來,半蹲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道:“怎麽了?怎麽會痛成這個樣子?”
“沒什麽。”我咬了咬嘴唇,努力說出一句話來,“大概是臺上太熱鬧了,小傢夥也想來湊湊熱鬧。從剛才開始一個勁兒地踢我……”
“宣方太醫。”皇上握著我的手緊了緊,但臉上還是平靜的,他回頭對德順說道。
“皇上,已經宣了。”
“讓他直接去影灼閣。”皇上竟一下子打橫抱起了我,我一時不知怎麽,只能本能地抓住他的衣襟。皇上道:“我陪武嬪回影灼閣了,這戲就到這裏吧。”
“去吧。”太后面前看上去是緊張,但嘴角的那一絲笑意還是讓我心一沈。太后笑著說了幾句話,“皇上也不用太緊張,這胎動的厲害啊,說明武嬪懷的龍種很健康呢,至於踹得這麽有力氣,依哀家看,這九成九是個小皇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