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朱代卡島.奇普裡亞尼酒店
水是色彩的好夥伴,島嶼則一向是攝影師鍾愛的天堂,傳奇酒店奇普裡亞尼的早晨真稱得上瑰麗多姿,太陽氣勢磅礴地從天際線邊升起,沉甸甸地壓在烏雲上,水光蕩漾得活像是莫内的《日出.印象》——還沒到巴黎,法國的味道就已經纏上來了。H特意來得很早,在窗邊挑了個景觀最好的位置,他取了好幾樣早餐,還叫了煎蛋捲,美美地大吃起來。奇普裡亞尼酒店的早餐堪稱美味,蛋捲是嫩黃色的,摻了當地特產的薩拉米香腸和牛肝菌,主廚做的華夫餅看來也很合美國人的口味,他們居然還供應黑布丁。
「真想大吃一頓。」H邊吃邊說,不無遺憾——他知道規矩,不管難度多低,出任務時應該控制飲食,永遠不能吃得太飽,別嘗試新鮮食物。想想看,某項重要任務因你吃壞了肚子而耽擱……「也許拿到貨以後,我們能回來多住幾晚——你知道,這裡也許留下了某些值得注意的線索,什麼什麼的。」
「真拿到的話,你的獎金夠你在這住一整個月了。」K的聲音有些不以為然,「你在列車上吃得還不夠嗎,小心點,這女孩是個不穩定因素。」
「對傅來說她確實是最大的□□。」H不會小看李竺,任何一個能拿著格洛克17在射擊範圍的極限內把移動目標一槍爆頭的人都值得尊重,也因此,他仔細研究了案例資料。李竺會找上他是很讓人吃驚,但她的心態很好理解,她是有能力射爆一顆人頭,但恐怕不能接受從此後只能不斷逃亡的生活,H明目張膽地出現在他們身邊,這應該也給她施加了很強的心理壓力。她能保持到現在才全線崩潰,已經算是堅強了,畢竟,整件事完全開始於一個意外,她根本就沒有一點心理準備。「往好處看,Y的犧牲不是沒意義:如果不是那一槍讓她培養起了一點自信,她不敢主動找上來談條件,更不敢計畫奪取隨身碟——出賣隊友也是需要勇氣的。」
K不置可否,這觀點其實就是他在昨晚的會上提出的,只是在行動開始前他往往有些焦慮。這可以理解,對H來說,這依然是一次度假式任務:這裡是威尼斯,水面視野開闊,衛星幾乎能照清臉上的寒毛,李竺和傅展根本無處可去。他們是可以殺了他,但這只會讓東方快車號的行程停滯,這應該是他們極力避免的結果,他們應該只想讓這趟列車一直不停歇地開到巴黎去。
(K和H,另一方面,則很想讓列車就停在布加勒斯特,布達佩斯也可以接受,這樣他們就能用含糊的罪名,國際通緝犯的名義把這兩個人帶走,但很可惜的是他們也做不到,他們只能勉強趕上在布達佩斯上車)
生命沒有危險,暴露身份也無所謂,這趟貼靠監視任務執行得的確很輕鬆,H唯一的遺憾就是傅展。
「他倒的確是個厲害人物,很注重細節。昨晚我注意過,他們一直開窗通風。」
奇普裡亞尼酒店不存在狙擊角度,但如果他們和西方人一樣關著窗戶開空調的話,迷煙依然是老套又好用的一招。但傅展的確小心,不論是列車還是遊覽,都沒給他們留下一絲機會,K發出含糊不清的哼聲,「傅展凡出差,通常都八點吃早飯,時間不多,如果能來的話,她應該到了。」
他昨晚一定是私下又挖掘了不少資料,H心中一凜:這趟活不是官差,K沒說明,但他們多少心裡有數,真的能見光的話,支援不會這麼有限,不過當打手的總是聽話做事,問得太多哪個長官都不喜歡,他不打算太過好奇,只要能拿錢就好——但,普通私活的話,K恐怕不會這麼看重,昨晚會議結束已經是半夜三點,他很可能一晚沒睡。
Speak of the devil,K話音剛落,一道窈窕的身影就踱進了餐廳,李竺穿著淺白色針織衫,她的衣著品味的確無懈可擊,不過這顏色讓她更顯得憔悴蒼白,她眼下有兩道青黑的痕跡,是眼袋。
她直直向H走來,在他對面坐下,服務生送來餐牌,被她搖頭回絕。
「看來有人昨晚睡得不太好。」H試著活躍氣氛。
「昨晚我們分班守夜,我們的時間不多。」李竺面無表情,「我和他說我去找柳金夫人,最多五分鐘我就得去她的房間。」
分班守夜,果然,夜襲的計畫行不通,H點點頭:看來,傅展確實受過相關培訓,這麼看這行動在道德上完全站得住腳,他的技能已經足夠對國家產生威脅。「看來他已經很信任你了,在你的時段,你有沒有好好的檢查你們的小房間——東西在你身上嗎?」
李竺臉上流露出一絲嘲笑之情,這表情讓H想起她舉槍射擊時的淡漠,他們都看過Y死前那段錄影,攝像頭就藏在襯衫紐扣裡,這木然表情下一秒,鏡頭被血水覆蓋,斑斑駁駁,全是深深淺淺的紅。
他收起傲慢,不自覺坐直了些,李竺瞅他一眼,嘴角嚴厲的線條放鬆了些。「當然不在我身上,你可以先聽聽我的條件。首先,我要確保我和傅展的安全。」
「當然。」H一口答應。同時K說,「別答應得那麼隨便。」
他晚了一步,李竺的狐疑重新升起,她望了H兩秒才繼續說,「我們要的是絕對安全——這個隨身碟,我們也是出於偶然才拿到,你們已經做過調查,明白我們說的是真話,我們不想惹上麻煩,知道嗎?」
是她不想惹上麻煩才對,說實話,傅展是否完全出於偶然才接觸到隨身碟,H現在已不那麼肯定,他暗自嘀咕了幾句,「只要能拿回隨身碟,我們會很高興到此為止。」
「真好聽,如果我能就這麼相信就好了。」李竺譏刺道,她的態度比昨晚不知強硬多少。「我隻接受一種交換——在列車上,我會搞定傅展,拿到隨身碟,把它藏在一個只有我知道的地方。然後我們一起去中國大使館,你們和我一起進去,過安檢以前,我把藏著的地方告訴你們,你們找到隨身碟以後,我進入大使館。」
「沒提傅展,看起來她並不打算真正考慮他的安全。」K在耳機裡哼了一聲,「女人。」
的確,確保她和傅展的安全,看來只是李竺的虛高開價,她真正的心理底線是確保自己的安全,至於被她搞定(多數是弄昏)後的傅展,是否會被他們順便帶走,她並不怎麼關心。
H沒吭聲,做出考慮的樣子,等待K的進一步指示。
可能是因為睡眠不佳,K的話也比以前多,他自言自語地說,「她的態度很有攻擊性,要價很高,看來,仍未完全下決心,內心深處,她隱隱希望我們拒絕她的提議,這樣她就沒有別的選擇,也不必背叛朋友了……」
微妙的心理,但應該猜得八.九不離十,特別工作人員都受過相關訓練,可以分辨言辭的真假。以H自己的眼光來看,K是把她躁動的心態給摸透了。
「可以,但有個問題得先問問你——隨身碟打開過嗎?」
「沒有,我們沒有碰到過電腦。東方快車號不提供,旅途又太動盪。」李竺自然地說,是真話。「我要這件事完全過去——所有細節都過去,它就沒發生過,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你知道,包括——」
她梗了一下,沒法說下去了,好像要出口的話難以啟齒。H不禁暗笑,他主動說,「包括特洛伊的事?」
罪惡感和慌亂從她眼中一閃即逝,李竺忽然有些躲閃,唉,初次殺人通常都是這樣,總覺得負著什麼債,「……對,包括特洛伊的事。」
她低低地說,但很快又大聲起來,為了彌補剛才的弱勢,反而加倍強硬,「我要一份完美的不在場證明,你們做給我,證明事發時我在伊斯坦布爾——包括視頻監控證據。完整證據沒到我手裡的話,免談。」
這是談判,不是單方面的要求大會,H不禁微慍,這不僅僅是因為她的要求有些棘手,也因為她越來越強硬的態度,這不是他樂見的走向。
「看來她根本就不信任我們,她擔心我們不會讓她那麼輕易地離開巴黎。」K在耳機中評論道,他沉吟了一下,「她太慌張了,已經無法自控,不能讓這節奏繼續,控制一下,否則她會不斷提出更離譜的要求來試探我們的底線。」
正是被純粹的慌張和恐懼驅使,她才會私下出賣同伴,H同意K的看法,李竺正處在輕度的崩潰中,她想追求的安全感注定無法從他們身上得到,這樣的談判不可能有結果。
「這要求很難。」他說,語調平靜,直視李竺,用肢體語言傳遞著安撫,希望著能奏效。「但我們會努力——我們需要一段時間準備。」
李竺頓了一下,像是想要發火又強忍住——她的表情慢慢有所變化,看得出來,這個突來的挫折讓她意識到了自己剛才的失控。
「當然,在到達巴黎以前你們有足夠的時間。」她說,低下頭看看表,又匆忙起來。「只有一晚上了,最後時限是今晚的晚餐——但不要和我說話,傅展有點動疑心了,他一直懷疑你有問題。不要有眼神接觸,不要特別注意我。」
像是想到了什麼,她臉上有條肌肉抽動了下,「他……是個特別危險的人,我不想冒風險,我受夠風險了。」
這確實是她的真心話。H能感受得到,有那麼一小會兒,他像是進入了李竺的角色,確實對她產生了同情:跟在傅展身邊,滋味也許不會比同他們纏鬥來得更好,如果被他發覺不對,這男人可能的確會為了消滅風險,把她處理掉。
而這當然是不可接受的,這也就意味著隨身碟為他們所得的可能性又一次變小。
「好的,」H說,「我們能想出點暗號——」
他思忖了一下,「今晚你能到酒吧車廂來嗎?」
「不能肯定,他之前過去只是為了觀察新上車的乘客,在威尼斯沒人上車,到巴黎也只剩一晚了,沒必要繼續觀察局勢,也許吃完晚飯我們就會回去臥室。」
「那就在晚餐車廂。」H決定,「如果東西準備好了,我就點一杯可樂——當晚,你會拿到一個資料夾,裡面有你需要的所有東西。如果我們還需要一點時間,我就點杯雞尾酒,意思是,明早在巴黎火車站你可以拿到那東西。」
「如果做不到呢?」
「那我就點杯羅曼尼康帝。」H說,他情不自禁,想開個小小的玩笑,「我見過你的身手——人在死前總得喝杯好酒,不是嗎?」
李竺像被蜇到一樣跳了起來,對他怒目而視,但又很快壓下怒火,匆匆看眼腕表,草率地說,「那就這麼定了,我走了。」
她一路衝出餐廳,腳步踉蹌淩亂,H(和視網膜輔助系統背後的K)一起目送她消失,K評論道,「看那些服務生的表情,又一個東方快車號的傳奇故事。」
「我們怎麼選?拜託,別選羅曼尼康帝。火車打鬥實在太俗套,現在的電影都不愛拍了。」H說,這次小小的會面讓他胃口大開,任務結束的曙光就在前頭,他決定多吃一片吐司。
「你怎麼看?」
「照我說,我當然選可樂,就按她說的完成交易,他們根本不知道那個隨身碟裡裝著什麼,讓她回去又有什麼大礙呢?」H擰開礦泉水瓶蓋喝了一口,他不否認此舉藏有私心,只要在這裡完成交易,善後就不是他的事了,他現在最想要的是把隨身碟好好拿到手裡。「你也看到了,她完全慌了神,在極致的恐懼下開槍殺一個人,在當時是別無選擇,但一旦清醒過來,她會付出一切代價來擺脫這種生活,不是嗎?她有什麼動力騙我們?隨身碟她拿著有什麼用呢?這應該不是陷阱。」
「確實如此,但她走進中國大使館以後,會發生的事就超出我們的掌控,如果她根本沒拿到隨身碟,只是想籍此脫身怎麼辦?如果她和傅展已經達成默契,兵分兩路引開我們的注意力呢?」
K的立場和他不同,他的決定H也無權置喙,他沉默地聽著,「點一杯雞尾酒,在巴黎火車站把她帶走,連車廂一起,她在火車上的活動範圍那麼有限,隨身碟能藏到哪去?慢慢拆碎,總能問出口的。」
被拆碎的不止是火車——當然他會選雞尾酒,如果這不是陷阱,李竺就會為他們解決傅展,即使這是陷阱,這杯雞尾酒也能讓他們的警戒心降到最低,雞尾酒是最佳選擇。
H點點頭,他哀歎道,「繁忙的一天。」
的確是繁忙的一天,東方快車號的乘客們先去流覽玻璃島和總督府,隨後乘船直奔火車站,傅先生全程看緊傅太太,他看起來的確已經動了一點疑心,眉宇間時不時有些陰雲掠過,意味深長地凝視著雷頓和施密特。
這兩個男人都表現得很無辜,傅太太低垂著頭,緊緊跟在先生身後,臉色蒼白,魂不守舍,柳金太太等乘客看戲看得很樂,每一乘東方快車號都有故事,他們的也許不如小說精彩,但也足夠令人想入非非。
結束上半天的遊覽,下午,東方快車號再度啟程,從鹹水湖面駛過,駛向下一個目的地,巴黎。車上乘客再度發生變化,有些人在威尼斯下車,有些人預備著在巴黎離開,但沒人上車,從威尼斯到倫敦有很多種方法,乘坐東方快車,在巴黎停留的那一晚顯得尷尬。
晚上就餐時,餐車有些冷清,H坐在角落,穩穩地享受著自己的牛排,施密特埋頭坐在另一角玩著手機,餘下幾對老夫妻努力維持著社交氣氛,並因為這兩個單身男子的不配合略顯惱火。傅先生和傅太太進入餐車時,受到他們報復性的熱烈歡迎。
經過一下午的休息,李竺似乎暫時成功地打消了他的懷疑,傅展看來容光煥發,她也鎮定了不少,臉色不再那麼蒼白,雖然歡容仍勉強,經過一番熱烈的應酬,他們在車廂中央落座,李竺瞟了H一眼,看似無意,沒等他回應,她就又扭過頭,和別人攀談起來。
H清清嗓子,叫侍者過來。「麻煩給我一杯莫吉托。」
一杯雞尾酒很快端了上來,那個臉色蒼白的小女人看似仍一臉冷漠,但抓著椅背的手指節忽然泛白,她若有若無地投來視線,H迎著她的方向咧嘴一笑,舉杯飲了一口。
東方快車號的調酒師手藝不錯,這酒味道挺好,甜絲絲的,泛著薄荷葉的清涼,他想多喝幾口——明天以後,誰知道他什麼時候還能再坐一次奢華列車,但職業的謹慎仍讓他放下了酒杯,也許,以後……
他忽然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大呵欠:這幾天他休息得的確太不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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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
一個事實是,特工出任務時通常會很小心,避免攝入計畫以外的酒精,如果確實需要喝酒,他們會在事前服用解酒藥。事實上,大多數特工出於習慣,避免飲用開杯飲料,他們和謹慎小心的運動員一樣,通常隻喝沒開封的礦泉水。
「嗯。你可以表現得有點驚訝的樣子,雖然他未必會記得,不過反正有益無害。」
在精彩的威尼斯之後,重新回到火車上確實有些讓人氣悶,這也是大多火車奢華旅行都儘量把時間壓縮在7天以內的緣故,在狹小空間中棲息太長時間,會讓人沒精打採。今天的晚宴就有些尷尬——雷頓先生吃到一半居然睡著了,他把餐盤推到一邊,伏在桌上呼呼大睡,響亮的呼嚕聲簡直激起迴響,讓不少乘客啞然失笑。傅太太更是頻頻回頭張望,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滿臉關切之色。
「他沒事吧?」當餐車服務生——和某位元神奇出現的列車員一起把他攙扶出包廂時,她忍不住問。
「應該是太疲憊了,夫人。」列車員悶聲說,他的氣質有些太嚴肅,似乎不太合適東方快車號的標準。「他會沒事的。」
他順手把那杯沒喝完的莫吉托帶走了。
另一個事實是,大部分計謀都不複雜,因為,如同傅展說得一樣,計畫總是會出錯,而且,人性總是能出人意料,再簡單的計策也能屢屢奏效——比如,圍屍打援,這就是抓住了人性的本質一點。發生問題時,人們總會想要接近它,弄懂它,這是難以遏制的本能,尤其當你在處理兩個門外漢的簡單問題時,你總是會放鬆警惕。甚至不會在第一時間懷疑到他們頭上——畢竟,他們哪來的藥呢?
「做得挺好的。」傅展說,他扯了扯領結,「還不自信什麼,這不是很出色地完成了你的部分嗎?你早該參演電影——雖然今早我沒看到,但剛才你的表現,簡直是世界級演技。」
遵照他的安排——她是演員,他是導演,對白或許是臨場發揮,她的情緒狀態經過精心指導、反復排練,全來自傅展的推敲和分析,李竺不能從容,只能恐懼,從容讓人心生警惕,恐懼反而能讓人放下戒心。這依然是很簡單的人性。
「這也許根本就不是演技,只是某部分真實的我。」在雷頓飲酒以前,李竺一直處於極度的亢奮和緊張中,情緒的餘潮還沒退卻,依然衝刷,她脫口而出,「也許我只是選擇把這一面表現出來。」
他們的眼神隔著餐桌相遇,彼此都有點訝異,誰也沒想到她居然會突然承認了一小片脆弱醜陋的自我,人們總在對手面前炫耀羽毛,展現光鮮一面,而真正的弱點,卻甚至連親人都無緣證見。
現在並非是合適的場合,這眼神,一觸即收,傅展微笑起來,「那麼,現在該輪到我去表現我的另一面了。」
他喝口水,把刀叉擺成暫離餐桌的樣式,文質彬彬地站起來,走向餐車末端,那有個洗手間。
沒人對他的離席感到詫異,傅先生可能有點隱疾,他經常吃到一半就離開一段時間。李竺凝視他的背影一會,垂下頭繼續吃她的晚餐。她對傅展的信心比對自己的要足,他不但一手導演了整場秀(要點是雷頓必須在今晚的列車上飲藥,這樣誰也沒法再派人上車),把自己的部分完成得比她更出色——畢竟,就連她也猜不出他是怎麼把藥下進那杯莫吉托裡的——她甚至懷疑藥根本就不在雞尾酒中,她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為了放鬆雷頓的警惕。
場合所限,他們的包廂可能已被污染,太多的細節不便交流,疑惑只能放在心底,她安安靜靜地吃著自己的晚飯,過了五分鐘,傅展甩著手,輕輕鬆鬆地走進來。
「搞定。」他隨便地說,「列車上多了一個呼呼大睡的懶惰列車員——如果藥效不假,我們應該可以平平安安地到達巴黎了。」
施密特從剛才起就灼熱地望著他們直瞧,表情充滿糾結的好奇,也許還有一點警惕和著迷,共同的敵人被暫時處理,施密特和他的組織應該是他們要處理的下一個問題。但李竺暫時沒心思去想,這句話就像是一根火柴,跌落在地,點亮了渴望的火炬。
巴黎!
這座城市懷著巨大的象徵意義,成為此時她心中的應許之地,終於,經過千辛萬苦,他們和巴黎之間,只剩一晚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