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羅沉思了一兩分鐘。最後他說:
「我想,從目前的情況看來,再和麥奎恩先生談一下會比較好。」
不一會兒,那位年輕的美國人來了。
「嗨,」他問道,「情況怎麼樣?」
「還不壞。自從上次和你談話之後,我已經又多知道了一些情況——雷契特先生的真實身份。」
赫克特.麥奎恩向前湊近,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
「是嗎?」
「正如你懷疑的,雷契特這名字是個化名。雷契特其實就是那些知名綁票案件——包括小黛西.阿姆斯壯案——的主謀,卡賽第。」
麥奎恩大驚失色,隨即臉色又沉了下來。
「這個該死的惡棍!」他叫道。
「你不知道這事嗎,麥奎恩先生?」
「不,先生。」他說,「我要是知道的話,我寧願把右手砍掉,也不願讓它去為這惡棍做秘書工作!」
「你的反應很強烈,麥奎恩先生?」
「是的,我有特殊的原因。我父親是處理這案子的地方檢察官,我曾經不只一次見過阿姆斯壯太太,她非常謙和、溫柔,可是悲傷得心都碎了。」他說著,臉色又陰沉起來,「如果說有人是自作自受,那麼雷契特,或者卡賽第,就是自作自受。我樂見他遭到這種下場。他這樣的人不配活著!」
「這樣看來,要是讓你親手去幹這件事,似乎你也會願意的,是嗎?」
「是啊!這——」他頓了一下,察覺自己失言而脹紅了臉,「看來我像是在自構罪責了。」
「如果你對你雇主的死亡表現得過份悲痛,麥奎恩先生,那我倒會更懷疑你了。」
「這是不可能的,就算這樣能夠免坐電椅,我也辦不到。」麥奎恩恨恨地說。然後他又說:「恕我好奇,我想請問您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我指的是卡賽第的身份。」
「憑著在他房裏發現的一張碎紙片。」
「那一定……我是說,那老頭兒也太疏忽了。」
「那就看用什麼角度來看了。」白羅說。
年輕人似乎對這句話感到不解。他兩眼瞪著白羅,似乎想把白羅看透似的。
「我此刻的任務,」白羅說,「是查明車上每個人的行蹤。因此你們不必對此感到不快,了解嗎?這不過是例行公事而已。」
「那當然。馬上就進行吧,好讓我先證明自己的品格。」
「我用不著詢問你的房間號碼了。」白羅微笑著說,「因為我曾和你同房住過一夜。那是二等鋪位,六號和七號。我搬出來之後裏面就只剩你一個人了。」
「沒錯。」
「現在,麥奎恩先生,我想請你描述一下你昨天晚上離開餐車廂後的行蹤。」
「這簡單。我回到自己的房間看了一會兒書,車抵貝爾格萊德時我下車到月台上站了一會兒,覺得很冷,便又回到車上來。我和隔壁房間的那位英國女士聊了一會兒,然後又和那位英國上校阿布思諾談起話來——事實上我們談話時你曾經從旁邊經過。後來我又走進雷契特先生的房間,並且如我之前說的那樣,替他寫下備忘錄。然後我向他道了晚安,離開房間。阿布思諾上校站在走道上。他的床已鋪好,所以我邀他到我房裏來聊聊。我要了兩杯酒,我們便聊了起來。從世界政局談到印度的政府,再談到我國在財政方面的困難以及華爾街危機。我通常是不對英國佬表示親近的,他們頑固的很,可是這個英國佬我卻很喜歡。」
「你知道他離開你房間時是幾點鐘嗎?」
「相當晚,也許快兩點。」
「你們注意到火車停住不走了嗎?」
「是啊,注意到了。我們感到有些奇怪,便看了看窗外,只見遍地積雪。可是我們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阿布思諾上校向你道了晚安,接下來呢?」
「接著他走回他的房間,我則叫管理員來替我鋪床。」
「管理員替你鋪床的時候你在哪裏?」
「我站在門外抽煙。」
「然後呢?」
「然後我就上床睡覺,一覺到天亮。」
「你昨晚曾經下車嗎?」
「阿布思諾和我想在那個地方——什麼名字?哦,文科威,下車稍微伸伸腿。可是外面冷得要命,又是風又是雪,所以我們很快又跳上車。」
「你們是從哪個車門下去的?」
「離我們房間最近的那一個。」
「是靠近餐車廂的那個門嗎?」
「是的。」
「你記不記得門栓插上沒有?」
麥奎恩想了一下。
「唔,有的,我記得好像是插上的。至少是有一根像鐵栓之類的東西橫插在門把上面。你是指那個東西嗎?」
「是的。你回來的時候有沒有把那根鐵栓重新插上?」
「這個……沒有,我不記得我插上過。我是後進來的一個。沒有,我不記得我曾插上門栓。」他突然問道:「這很重要嗎?」
「也許。先生,我猜,當你和阿布思諾先生在房裏談話時,你的房門是開著的?」
赫克特.麥奎恩點點頭。白羅又說: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告訴我,從火車離開文科威車站到你們聊完分手這段時間,有沒有人經過你的房間?」
麥奎恩皺著眉說:
「我想,管理員在我門外經過了一次,是從餐車廂那邊走過來的。還有一位女士經過,是從另一頭來的,朝餐車廂走去。」
「哪位女士?」
「我說不上來。我沒有注意。你知道,當時我正和阿布思諾在爭論一個問題。我只不過瞥了一眼,好像是緋紅色的絲綢衣服從我門前閃過。我沒有特別注意,而且我也看不到那個人的臉。你也知道,我的床位是面向餐車廂的,所以若一位女士朝那裏走去,我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白羅點點頭。
「恐怕她是去廁所吧?」
「可能是。」
「你看到她走回來嗎?」
「沒有啊,要不是你現在提起,我還真沒想過這一點呢!我沒看到她走回來,不過我猜想她一定走回來過。」
「還有一個問題。麥奎恩先生,你抽煙斗嗎?」
「不,先生,我不抽煙斗。」
白羅靜默了片刻。
「我想暫時就談到這裏吧。現在我想見一下雷契特先生的男僕。順便提一下,你和這位男僕是否每次坐火車都住二等鋪位?」
「他每次都住二等,可是我通常都坐頭等,並且盡可能住在雷契特先生隔壁,這樣他就可以把大部份行李放在我房間,不管要找我或找行李都很方便。可是這一次,除了他住的那間之外,其他頭等房間都客滿了。」
「我懂了。謝謝你,麥奎恩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