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陸落。
小廝的責問,讓中年人留意到了陸落。
他衝小廝說了句什麽。
土話陸落還是聽不明白。
小廝和車夫卻上前,想要抓住陸落。
陸落旋即明白:他們覺得陸落打扮得鬼祟,偷偷摸摸不安好心,要抓起來審問。
“你嘗過毒蠍的滋味嗎?”陸落問上前的小廝。
小廝一愣。
此地臨近苗疆,而苗疆到處都是神婆。陸落的裝扮可疑,中年人和小廝自然也怕她是神婆。
“往後退。”陸落道,“我不過是路過此地,並非找茬。”
說罷,她轉身就要走了。
中年人氣急,沒想到陸落這般凶惡,卻又擔心她真的是苗人,有些膽怯。
“老爺”小廝和車夫膽怯,看了眼中年人。
中年人心裡也膽寒,對神婆很忌諱,不敢硬追陸落。
“算了。”中年人擺擺手,“她看上去不想惹事,要不然早就放毒物了。”
陸落離開了此地,回到了她的家中。
她越想越覺得那中年人和他的家丁很奇怪,無緣無故路過他家門口,就要把人抓起來,這是什麽道理?
“莫非,他們一直在等什麽仇人找上門?”陸落又想。
她回來之後,就發現有人在不遠處探頭探腦,監視著他們。
“昨天挑擔的腳夫看到我的銀發,果然他們來了。”陸落蹙眉。
人們對外人的排斥,源於彼此的不了解,害怕外人給他們帶來災難。
陸落的銀發,
更是叫這群鎮民驚恐。
“有人監視咱們。”陸落起身,去了水長寧的房間,對水長寧道。
水長寧點點頭。
他早就發現了。
時間到了中午,他們倆昨晚沒吃飯,今早也沒有,現在都有點餓了。
陸落看了眼水長寧,水長寧回視她。
“我隻吃白米粥,你呢?”陸落問他。
“我也是。”水長寧說。
陸落就跟他商量,輪流做飯,一人一天。
水長寧說很合理,就答應了。
今天先從陸落開始。
陸落只是不會生火,煮粥還是能掌握火候的。
她買的柴火很潮。
不是柴火不好,是氣候的問題,苗疆的冬天格外陰冷潮濕。
陸落點了半晌,也沒有點燃,弄得滿廚房的濃煙,跟起火了一樣。
水長寧從窗口瞧見了滾滾濃煙,隻當是她燒了廚房,進來對陸落道:“我試試。”
陸落嗆得不行,也沒有逞強,自己就先跑出來。
水長寧試了試,兩刻之後,他出來看著陸落,一雙無辜的眼睛。
他也不會。
火還是沒生起來。
“要不,再忍一忍,晚上想辦法?”陸落道,“或者啃些乾糧點心?”
“好。”水長寧喟然。
沒飯吃,陸落房間裡還有半包糕點,雖然有點皮了。
陸落拿出來,和水長寧分食。
不會生火是大事,因為他們不僅要吃飯,還要喝水和洗澡。
燒水也要火。
“此地犯煞,是‘一槍穿煞’。”陸落把她偵查出來的結果,告訴了水長寧,“要破煞,就要把那棟樓拆了。我今天遇到了那家主人,很凶惡的樣子,讓他們家拆了樓,估計很難。”
水長寧知道什麽是一槍穿煞。
他凝眉想了想,說:“此事會越來越嚴重。”
“我知道。”陸落說,“可我們初來乍到,當地人不會相信我們的。”
水長寧頷首。
這是個很大的問題。
能在此地建那麽高的樓,的確是財力顯赫的人家。
這個年代,縣令是最小品級的官,而縣令之下的管束,多半由鄉紳們代替。
那麽,那高樓家的主人,可能就是本地的鄉紳,他掌握著本地的權力。
這就難辦了。
“朝廷的駐軍尚未離開。”水長寧道。
陸落卻沉默了。
她懂得水長寧的意思,可以去請駐軍的將領入此鎮,代朝廷行權,拆了那禍害百姓的高樓。
可對方是顏浧。
陸落曾和顏浧說過,他們此生都要避而不見。
陸落自然不會主動去招惹他。
“我們明天再想想法子。”陸落道,“若是還不行,你去請駐軍將領,我到城裡去回避一下。”
“好。”水長寧道,也不問陸落為何要去回避。
陸落有時候真喜歡水長寧這個人,一點閑事也不管,非常好相處。
哪怕你在他面前喝一口毒藥,他也不會多問你為何要自盡。
陸落很喜歡這樣,兩人同行,虛偽的關心只會增添負擔。
要是他會生火做飯就更好了!
她這麽想著,糕點就吃完了。
陸落下午在屋子裡打坐,倏然見窗外又滾滾濃煙。
水長寧到廚房去折騰了。
陸落連忙也去了廚房,問他:“你怎麽現在生火,還沒有到晚上?”
“餓。”水長寧言簡意賅。
一天沒吃飯,神仙也扛不住了。
總之,他這次運氣不錯,差不多半個時辰,就把火點好了。
“以後在灶膛裡留灰,埋一個很粗的木頭,讓它燒成炭,火就可以長時間不滅。”陸落道。
這是柏兮教過她的。
有了火,他們生活最大的難題就解決了。
晚上,水長寧燒火,陸落炒了個菜,味道不敢恭維,鹽還放多了,但好歹有點滋味,比乾糧和糕點好吃。
他們甚至燒了熱水沐浴。
陸落終於安定了下來,像一個合租的家了。
第二天早上,陸落發現圍住他們院子的人,越來越多。
“他們把我當妖女了。”陸落從窗口裡望過去,看著他們想靠近卻又不敢,心下全明白了。
陸落正在想辦法救他們,他們卻把陸落當罪魁禍首。
想到這裡,陸落有點生氣。
“水龍王。”陸落去了隔壁房間。
水長寧正在闔眼打坐,慢騰騰睜開了眼。
“外頭全是人。”陸落道。
水長寧點點頭,說:“我知道了。”
“我教訓他們一頓,否則他們沒完沒了的,欺負我們是新來的。”陸落道。
水長寧面無表情說:“他們欠教訓。”
陸落就出了院子。
她旅行中隻帶了黑色的衣裳,除了耐髒,就是裝神秘。
她披著黑色大氅,推開門,站在大門口的台階上。
一身濃鬱的黑,黑得像煞氣;在這團深沉驚駭的黑中,她銀發更加醒目。
遠遠望過來,她雪白的臉,稠密的發,只剩下兩隻眼睛,又圓又黑,眼珠子比較大,黑黢黢的像兩個窟窿似的。
渾身陰氣!
“啊,鬼,女鬼!”有個男人嚇得當場就腿軟跪下了。
陸落從袖子裡掏出了黃符。
她祭出符咒,在院子外頭凝聚了數不清的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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