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一愣,隨即狂喜,美眸中湧出濃濃得意:「呵,顧欽原果然是疼我的……不過話說回來,那張地圖本來就是那小賤人弄出來的,我不過是看得起她,才冒用了她的圖。如今出了事,自然該由她來擔著!」
「王妃娘娘說的是呢!」那侍女頗有些興奮,「很快就要在三軍面前行刑了,娘娘可要過去觀看?」
「自然要過去!」謝昭在梳妝台前補了個精緻的妝容,見鏡中女子貌美動人,不禁嫣然一笑,扶著侍女的手,款款往帳外而去。
此時三軍面前,謝陶被綁縛在長凳上,兩名人高馬大的侍衛手持軍棍,那軍棍正相繼落在她身上,聲音懾人。
謝陶嘴裡死死咬著一根木棍,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沁出,打濕了青絲,面色慘白可怕,看起來甚是可憐。
顧欽原面無表情地坐在不遠處,不曾看她一眼,只淡漠地翻閱著兵書。
有幾名副將看不下去,紛紛上前求情道:「相爺,夫人她也是處於一片好心,又是個嬌弱姑娘,如此懲處,恐怕不妥。」
顧欽原合上兵書,淡淡道:「有何不妥?犯了錯就該接受懲罰,否則,軍規軍紀何在?」
那幾名副將無奈,不敢再求情,只悄悄叫人備下傷藥,待會兒送到大帳中。
謝昭趕過來時,那三十軍棍已經結束了。
趴在長凳上的少女氣若游絲,下身的裙子上早已浸滿鮮血,娃娃臉面若金紙,彷彿很快就要香消玉殞。
謝昭走過去,當著眾多將士的面,心疼地在她跟前蹲下,輕輕撫摸她的面頰,「妹妹,你說你不想出風頭,才把那張假地圖送給我,讓我交給相爺。可我沒想到,那地圖竟然是假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地圖是假的?」
她說著,輕輕啜泣起來,「莫非,你一開始就打算陷害我,讓我背這個鍋?不過,好在相爺明察秋毫,最終查明那地圖是你所繪製……妹妹,我從來不知道你的心思竟然這般險惡,我實在傷心得很……」
圍觀的將士們聞見這話,望著謝陶的目光,立即變了。
原來,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的!
有將領粗聲道:「沒想到咱們的相爺夫人竟然是如此品行,真是不堪!」
「不錯!這樣的女人,當真配不上我們相爺!」
「還是王妃娘娘善良,唉,我怎麼覺得王妃娘娘和相爺如此般配……只可惜王妃娘娘早已嫁給了可汗。」
「是啊,王妃娘娘和相爺郎才女貌,真的很合適呢!」
謝昭背對著他們,唇角微翹。
當轉過身的時候,她臉上的神情便換做了楚楚可憐:「諸位莫要再說了,妹妹若是聽見,定要傷心的。」
這般大度善良的話,再度引起那些將士的稱讚。
一時之間,整座軍營都爭相傳頌丞相顧欽原執法不阿、公私分明的品格,以及謝昭的良善大度。
草原上的秋夜,寒涼如水。
夜幕藍的深邃,點綴著幾粒星辰,格外浩淼蒼遠。
大帳中點著幾盞燈火,顧欽原坐在床榻邊,靜靜凝視床上昏厥不醒的姑娘。
那三十軍棍都是實打實的,並沒有絲毫放水。
饒是男人挨了這三十棍都吃不消,更遑論女子。
此時這姑娘彷彿仍舊在夢中經歷那刻骨的疼痛,冷汗一顆顆沁出來,很快就把換好的乾淨中衣重新打濕。
顧欽原垂下眼簾,面無表情地替她重新換過中衣。
指尖在觸及到那滾.燙的肌膚時,不覺輕顫了下。
他深深皺起眉頭,不解地望向謝陶的睡顏,他並不喜歡她,為什麼此時看見她身上的傷口,竟會有點兒……
心疼?
不過他很快又釋懷了,寵物養久了尚且會有感情,更何況人呢。
而從小到大,他顧欽原喜歡的女人,始終是那個在寒冷的冬日裡,被他搶去熱包子和銅錢的小姑娘。
回憶起多年前的那一天,他的唇角忍不住浮現出笑意,沒想到當初那個小姑娘竟也喜歡他……
真好。
他隨手給謝陶掖好被子,便毫不留戀地起身離開。
此時謝昭正等在屏風外,見他出來,不覺紅了眼眶,「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柔聲道:「相爺,都是我不好,若我能察覺到妹妹拿出來的地圖是假的,也不至於損失那三千兵馬……相爺,您罵我打我吧,如此,我也能好受點兒!」
顧欽原心疼得把她扶起來,「此事與你無關,你不必自責。」
「相爺……」謝昭泣不成聲地撲進他懷中,語帶媚意,「我心裡難受,你替我揉揉好不好……」
說著,握住顧欽原的手,放在她的心口上。
顧欽原罵了聲「妖精」,便與她擁吻在一塊兒。
兩人情到深處,顧欽原抬手把圓桌上的茶盞等物掃落在地,將謝昭放到桌上,不管不顧地滾到一處。
情到濃時,他凝視謝昭的面容,素來冷漠薄涼的眉眼滿是柔情蜜意。
這就是他顧欽原喜歡多年的女人了。
他喜歡她,喜歡到不在乎她的容貌、不在乎她的清白。
只是單純的因為,當初的一飯之恩。
昔日他不過是個無權無勢的落魄子弟,而如今,他是大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他手握權與力。
他惦念了多年的女人,終於快要屬於他。
此生,他顧欽原定要好好待她、好好珍惜她,絕不會負她……
而屏風後的床榻上,青燈照壁,被衾冰涼。
謝陶在病中發了高燒,唇瓣乾裂,意識朦朧地輕喚出聲:「水……水……」
然而回應她的,只是屏風外那熱烈婉轉的嬌.吟。
帳篷外落了雪,靜悄悄,白茫茫,漸漸覆蓋一切。
兩日後。
謝陶終於從高燒中醒來,因為缺少照顧和醫藥,竟燒得徹底痴傻了。
從鎬京緊趕慢趕趕過來的謝容景夫婦,在看見表情呆滯、眼神痴傻的少女時,饒是素日裡總喚她小啞巴的君懷瑾,都忍不住紅了眼眶。
謝容景盯著床頭那碗稀薄涼透的粥,又掃了眼不知多久未曾更換的茶水,垂在腿側的雙手緊緊攥成了拳頭,手背上已然是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