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他可是親眼看見這個女人跌下岩漿化作灰燼的!
她竟然捲土重來,竟然重生了!
世間,還有什麼比這更可怕的事?!
沒等他再說話,花容戰已然命人把他帶走。
……
沈妙言乘坐鳳輦,逶迤進了皇宮。
踏進乾和宮的書房,只見薄金色秋陽正從雕窗外灑落進來。
秋陽的光輝裡,君天瀾坐在書案後,唸唸站在他身側,仔細跟著他學習如何批閱奏章。
而鰩鰩小包子臉鼓起,頂著一本書站在書案前面,顯然是因為功課沒做好被罰了。
渾身灰毛的巨狼小灰懶懶趴在陽光裡,不時眯起眼睛望一望自己的小主子,繼而仍舊懶洋洋睡覺。
她一手扶著門框,看了好一會兒,直到君天瀾抬眸瞥見她。
男人合上奏章,“杵在那兒作甚?”
沈妙言背著手踏進門檻,笑吟吟道:“生怕打攪了你們學習,因此沒敢進來。”
她話音落地,鰩鰩奶聲奶氣地張口:“娘,他欺負鰩鰩,罰鰩鰩頂著書站在這裡,還不給鰩鰩吃點心,他好壞!”
面對女兒在自己皇后面前的控訴,君天瀾罕見地難為情。
他以手作拳咳嗽了聲,“你若乖乖把功課做完,朕又怎會罰你?”
“可是你給我的時間不夠多嘛!那麼多功課,人家怎麼做得完!”
小姑娘仰著一張粉嫩小臉,很努力地同他辯駁。
君天瀾又道:“你哥哥同你這般大時,那些功課半日時間就能做完。你呢,你花了整整三日還沒做完!”
鰩鰩悄悄紅了臉。
很快,小姑娘似是想到什麼,剔透的琥珀色眼眸裡飛快轉過光彩,旋即撲到沈妙言懷裡,“娘親,他就是故意欺負我!鰩鰩不歡喜他,咱們去北幕找皇叔叔吧,皇叔叔比他好!”
邊說著,邊回過頭,挑釁般瞟向君天瀾。
君天瀾正欲凶她,沈妙言摸著鰩鰩的小腦袋,對他冷笑,“當著我的面都敢凶鰩鰩,君天瀾,你是不是覺得,把我們母女都吃的死死的了?正好我魏北的禪位書還沒寫,索性我也不寫了,帶著鰩鰩回魏北就是,省得受你的氣!”
說著,牽了鰩鰩的小手,作勢就要往外走。
君天瀾忙起身,疾步過去拉住她的手,“好了好了,我不凶她,成不成?”
“哼!”
母女倆同時哼了聲,把臉扭過去不看他。
唸唸十分懂事地過來打圓場,“娘,孩兒中午想吃你做的酥點,咱們一塊兒去小廚房做酥點好不好?”
沈妙言對這個長子自然是和顏悅色,摸了把他的腦袋,又凶巴巴瞪了眼君天瀾,才帶著唸唸離開書房。
鰩鰩屁顛顛兒地正要跟上,卻被君天瀾一把攥住後衣領子,把她給拉了回來。
他單手把她提在半空中,似笑非笑。
鰩鰩害怕得緊,瞪著一雙同沈妙言如出一轍的圓眼睛,凶狠道:“你想幹啥?”
“你再敢慫恿你娘去找君舒影,朕就拿戒尺打你,聽見沒有?”
“哼,你再敢這般威脅我,我就去告訴娘親,說你毒打我,還要把我賣給人伢子!”小姑娘眼珠子滴溜溜亂轉著,“以後每天夜裡,我都要我娘陪著我一塊兒睡,讓你再也牽不到我娘的手!”
御書房中一片寂靜。
半晌後,這位一統四海英明神武的帝王,終於敗下陣來。
他把鰩鰩放到地上,單膝在她面前跪了,雙手搭在她的雙肩上,眉目極其溫和,“你年紀尚幼,因此不知道世間險惡。你那位北幕的皇叔叔,對你娘居心叵測不懷好意,你怎麼能把你娘往他那兒帶呢?”
他頓了頓,又接著哄道:“你仔細想想,若你那位皇叔叔與你娘有了小孩兒,他定然會偏疼他的孩子,哪裡還會疼你?”
鰩鰩歪了歪小腦袋,仔細地考慮了會兒。
半晌後,她齜著一口小白牙笑道:“你又哄我!你就是想拖著我,不放娘親離開!我告訴你哦,你對我的威脅是沒有用的,你得賄賂我,我才會答應你!”
君天瀾被她逗笑。
“那你告訴朕,究竟要怎麼個賄賂法,你才能答應朕?”
“我要騎馬!”
“朕讓夜涼帶你去御馬場騎馬,可好?”
小姑娘滿臉激動,搓了搓手,輕聲道:“我要騎的,不是真的馬!”
沈妙言與唸唸在小廚房做酥點。
她原想過來御書房,問問君天瀾是要吃鹹的還是要吃甜的,結果卻看見書房裡,那父女倆正折騰著玩鬧。
被奉為神明的年輕帝王,正趴在地上。
鰩鰩騎在他背上,興奮地大叫著“駕駕駕”,玩得十分開心。
她在雕窗外看了會兒,忍不住笑出了聲兒,繼而悄無聲息地離開,沒打攪他們父女倆。
過了會兒,鰩鰩玩得有些累了。
她跳下君天瀾的背,在他跟前跪坐著,小小的雙臂摟上他的脖頸。
因為玩得興奮,她的小臉紅撲撲的,只睫毛卻有些莫名濕潤。
君天瀾在地毯上盤膝坐了,把她抱到懷裡,替她撫開額前的劉海兒,“這是怎麼了?”
小小的姑娘,粉嫩嫩一團。
她縮在男人懷裡,低垂著濕潤的眼睫,聲音細細的:“從前在魏北時,那些世家大族的女孩子總是背地裡嘲笑我沒有父親……鰩鰩去她們府上做客,看見她們騎在爹爹的背上笑鬧,可羨慕了……”
淚珠子啪嗒啪嗒掉落下來。
小姑娘抬手擦了擦眼淚,仰起蘋果似的小臉,“但是,鰩鰩現在也有爹爹了。他會監督鰩鰩做功課,會讓鰩鰩騎馬……”
書房靜謐,檀香裊裊。
小姑娘摟著君天瀾的脖頸,小臉依偎在他懷中,
“鰩鰩其實……
“可喜歡爹爹了……”
細細弱弱的聲音,透著濃濃的滿足與依戀。
君天瀾垂眸,吻了吻她透著奶香的小臉蛋,冷硬的心柔軟到了極致。
……
另一邊,城西。
乞丐群居的破爛院落外,來了個身姿嬌小的姑娘。
她穿海老茶色的短打勁裝,滿頭長發高高紮成利落馬尾,正是司煙。
她手裡拿著根狗尾巴草,蹦蹦跳跳地進了這座院落。
此時乞丐們都忙著出去尋找食物,破爛的房舍裡面,只有一個女人蜷縮在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