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年面帶疑惑地走過來,朝她拱了拱手:「不知小姐有何吩咐?」
沈妙言微微一笑,親手斟了杯茶遞到他手中:「李大人跟隨四哥多年,深得四哥信任。我到底年少經驗不足,且又是女流之輩,無法常常拋頭露面。若我日後有做的不好的地方,還請李大人多多指教。」
李斯年接過那杯茶,頗有些誠惶誠恐:「屬下定當竭盡所能,為大人和小姐穩定局勢,不叫聖上趁機吞併掉大人在朝中的所有勢力!」
「如此甚好,等四哥回來,大人的功績,我一定如實告訴他。」
沈妙言保持著端莊得體的禮儀,親自送李斯年到衡蕪院門口,見他走遠了,繃著的臉才放鬆下來,徑直跑到鞦韆上坐下,抱怨道:「這群人還真是難對付得很,怪不得四哥老是面無表情,這麼多年折騰下來,能有表情才怪!」
花容戰忍不住笑出聲,搖著摺扇道:「你也能體諒你四哥的辛勞了,真是不容易呢。」
韓棠之望了眼嫣然閣的方向,笑容發自肺腑的真誠:「沈小姐,你做的很好。若是尋常姑娘,面對那群人的質疑,怕是早嚇得腿軟了。」
「真的嗎?」沈妙言抓緊鞦韆,笑容甜甜,彷彿又變回那個嬌軟天真的小姑娘,「都是你們在旁邊給我壯膽,我才能不害怕的!」
拂衣送花容戰和韓敘之走後,府裡又來了人,乃是花家商號的大管家。
他抱著十幾本賬簿,說要給沈妙言過目。
沈妙言頭痛不已,坐在鞦韆上,悄聲問拂衣:「四哥平時,也要看賬的嗎?」
拂衣點點頭,「花公子只佔著花家商舖的名號,卻不願管這些事。顧先生雖然管,但畢竟精力有限,所以每個月的總賬,都是主子親自檢查的。」
沈妙言聽罷,只得起身道:「進去吧。」
她請這大管家在書房裡坐了,又讓添香給他沏了茶,自個兒翻開一本賬,抱著個算盤,花了兩個時辰,卻還沒看完一本。
她頭暈腦脹,好奇地問那大管家道:「四哥他平時,都是怎麼看帳的?」
大管家放下杯盞,畢恭畢敬道:「每個月的這個時候,屬下都會帶著賬本上門,但是大人從來不會翻閱,都是坐在書案後一邊批閱公文,一邊聽屬下念帳,若是有算錯的,大人他一定會馬上指出來。」
沈妙言眨了眨眼睛,雙手托腮,四哥真是有本事,可她卻沒有這樣的好本事……
見那管家等的有些急了,她便揮揮手:「你先回去吧,明兒一早,我會讓人給你把賬本送回去的。」
那名管家只得起身,恭敬告退。
沈妙言抓了抓腦袋,望著外面的天色,現在已經是中午了。
可她實在沒有時間去花廳用膳,便讓添香隨便弄兩個菜送到書房,繼續抓緊時間看賬。
晚飯亦如是。
她曉得這總賬十分重要,都必須親自過目才能安心,於是隨便扒了兩口晚飯,便埋進賬本堆裡,耐著心,仔仔細細地一筆筆去核算。
等她將這十幾本帳算完,揉著眼睛望向窗外,東方都泛起了魚肚白,已是第二日黎明了。
她困得不行,叫顧明把這些賬本送到花府,說是算漏算錯的都已標註出來。
說完,就頭重腳輕地走到君天瀾的寢屋,往他床上一躺,沾上枕頭便睡了過去。
顧明體恤她辛苦,便讓添香守住門口,不許任何人打攪她睡覺,自個兒親自將賬本送往花府。
一覺睡醒已過午時,她迷迷糊糊地起身,喚了添香進來幫她梳洗,腦子還在發暈,拂衣走進來,輕聲稟報導:「小姐,夏侯府的小姐與御史府的庶小姐來了。」
「進府了?」她閉著眼睛,任由添香給她擦臉,聲音含糊。
拂衣輕蹙眉頭:「正在花廳坐著。」
「她們愛等,就讓她們等著好了。」沈妙言沒好氣,打了個呵欠,睜開眼走到梳妝台前,「幫我梳頭吧。」
等她終於不再瞌睡,打扮好來到花廳時,早過了一個時辰。
夏侯挽挽見她神采飛揚地跨進門檻,不由怒極,猛地將手中茶盞砸到她腳邊:「沈妙言,你一個罪臣之女神氣什麼?!我和楓兒可是官家之女,你知道我們來了,理應趕緊滾過來行禮才是!這樣的磨磨蹭蹭,你還以為君天瀾他還是那個一手遮天的國師嗎?」
沈妙言望著腳邊碎裂的瓷片,和滿地茶水,不禁提起裙襬,盈盈跨過茶水,走到主位坐下,「夏侯小姐可有品階在身?」
夏侯挽挽愣了愣,皺眉道:「沒有!你問這個做什麼?」
「既沒有品階在身,我又為何要對你行禮?」沈妙言看傻瓜般瞥了她一眼,繼而優雅地端起拂衣沏好的松山雲霧,斜倚在太師椅上,模樣慵懶嫵媚至極,「好了,找我有什麼事,快說。」
夏侯挽挽站起身,憤恨地盯著她,冷哼一聲後,拍了拍手。
六名夏侯府的黑臉護衛手持刀劍闖進花廳,在下方一字兒排開,十分的威武。
夏侯挽挽勾起嘴角:「沈妙言,我大哥說聖上不會賜你死罪,說若想報仇,只能私了。所以,本小姐今日帶著人上門來私了了。你趕緊跪下給本小姐磕個頭,興許本小姐大發善心,就饒你一命。」
沈妙言不耐煩地甩了甩袖子,冷冷道:「若我不肯呢?」
「那我就命人砸了這裡!」夏侯挽挽滿臉得意,「想來,你一定十分在意這座府邸……」
說著,隨手撈起桌上擺著的一隻白玉八棱淨瓶,故意朝沈妙言露出一個挑釁的微笑,毫不猶豫地砸到地上。
上好的白玉瓶,瞬間四分五裂。
沈楓面無表情,垂眸品著茶水,像是一個旁觀者。
沈妙言端茶的手一緊,看了眼地面的碎片,將茶盞輕輕放到案几上。
「你可想好了,到底要不要磕頭道歉?」夏侯挽挽雙手叉腰,驕傲地抬起下巴。
花廳裡寂靜片刻,沈妙言勾起唇角,起身朝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