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面的地方是一個四面環水的涼亭,圖蒙海三人以及各自守了三面,還有一個方位是由好奇心快被貓抓破的錦秀格格自告奮勇守的。
只可惜,直到最後錦秀也沒能聽到自己額娘跟九叔說了些什麼。
“九爺,十三爺就拜托您了。”
某九看著她,眉頭微微蹙了蹙,“你這麼做真不怕回去四哥找你算賬?”
耿綠琴嘻嘻一笑,“我這是虱子多了不怕癢。”
“謝了。”
“九爺這謝可怪呀。”耿綠琴笑。
胤禟難得正色地道:“你這是替八哥謝你。”
“您怎麼就不替自己謝我呢?”耿同學十分好學地問。
某九立馬很蔑視地瞥了她一眼,“先把爺的銀票還來,爺再謝。”
“談錢就傷感情,九爺,別這麼摳門,捨得捨得有捨才有得,錢財乃是身外之物,正好救濟我這樣的俗人,像您這樣高風亮節兩袖清風的世外高人哪會對那些黃白之物有興趣,對不對?”
“不對。”某九毫不猶豫地否認。
“九爺,做人何必這麼錙銖必較呢,男人就要有男人的胸懷,否則便失了風度,落了小氣,變得俗氣,活得洩氣。”
……
胤禟再次明白不能跟某人說話太多,一多就容易中風。
以前她就跟他挺隨便,現在就更隨便了。同理可證,以前他就拿他沒什麼辦法,現在就更沒辦法了。
“九爺,我是不反對你跟十三爺留下來繼續看熱鬧兼暗整甘家小子,但是,”耿綠琴頓了下,加重語氣,“不許給我搞破壞,你們要是讓我女兒嫁不出去成了老姑婆,到時候咱們可就難看了。”
“就算爺們不搞破壞,你以為四哥為什麼召你回去?”某九嗤之以鼻。
“那是我的事,不勞爺費心。”
“行,爺不搞破壞,但障礙爺一定會給他們准備得足足的。”
“這就是變相的搞破壞。”
“這只能算是變相的考驗。”
“雖然很缺德,但我覺得以九爺您的人品能保證到這個程度已經勉為其難了,我也就不強人所難了,畢竟人品這東西實在是外人無能無力的東西。”
某九手裡的茶碗憤然摔到了石桌上。
裕妃娘娘動作迅速地跳到一邊,頗為不齒地道:“用不用這麼激烈啊,不就說兩句實話嗎?這年頭說實話也太困難了。”
“你那是實話嗎?”
“怎麼不是?”耿同學堅信確定以及肯定自己講的就是事實。
“你那是毀謗。”
“基本上我覺得毀謗這詞不太可能用到別人對你的指控上。”
“老四直到現在還沒被人氣死,爺真替他覺得慶幸。”
“好說好說,幾時把你氣死了,就輪到四爺覺得慶幸了。”耿綠琴嘴上半點不饒人。
“廢話說完了,你還不趕緊走人?”
“南京這是塊風水寶地啊,我多呆會你敢有意見?”耿綠琴一見某九要開口,急忙繼續往下說,“再說了,這又不是九爺你的地兒,你這管得也太寬了。”
“爺現在就一個希望。”
“瞧你那表情也知道不怎麼有利於社會和諧。”
“你這輩子還是不要再出來了。”呆在紫禁城她禍害的人畢竟有限,這一出來範圍太大,為了大多數人的幸福,她還是終老宮裡最好了。
“惡毒之甚莫過於此。”耿綠琴下了定論。
其他雖然不知道兩個人在亭裡說了些什麼,但看那情形也知道談話內容十分不和諧,場面太過火爆,就差上演全武行了。
千不願,萬不願,再不甘願,耿綠琴也仍然踏上了回京的路。
然後在離開南京後不久,他們的船在運河上看到了天地會總舵主洪文淵乘坐的小船。
看到洪文淵的時候,耿綠琴並沒有太吃驚,她一直就在想到底這位總舵主幾時才會就他徒弟跟錦秀的事來找自己做一番懇談,結果一直等到他們離開南京,他才有了動作,果然沉得住氣。
春喜奉上了香茶點心,然後跟其他人一樣退開合適的距離,不打擾兩個人談話。
“夫人覺得這樁婚事合適嗎?”
“無所謂合不合適,以前曾聽人講,男人與女人這輩子就一直是在尋尋覓覓,尋找著自己合適的另一半,有的人幸運遇著了,有的人不幸,找了又找又始終也沒能找到,所以人世間才會有這麼多的離離合合。”
洪文淵微怔,爾後道:“夫人的話頗有幾分禪機。”
“其實,總舵主,”耿綠琴目光落到河面上,微微一笑,“合不合適我們這些局外人都是沒什麼發言權的,那是他們兩個人的事。”
“夫人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少澤知道了李姑娘的身世。”
“那又如何?就像我跟總舵主一般,我們立場不同,身份不同,依然可以坐在一起喝茶看風景,人生,其實一切皆有可能。”
“在下說不過夫人。”
“因為我有理。”
“可如果將來事情發展不像夫人想象的那麼美好,又該如何收場?”
“是悲劇還是喜劇不到故事的最後誰也不知道,而且說不定悲劇的最後來一個喜劇大逆轉也未可知。”
“如果恰好相反呢?”
“總舵主,”耿綠琴將目光落到他身上,“做人不要這麼悲觀,否則做什麼事都不容易成功的。反清復明的大業任重而道遠,千萬別現在就放棄自己的理想。”
這下不但洪文淵傻了,旁邊的人也傻了。
她確信自己沒說錯?
主子的立場是不是搞錯了?
然而,耿綠琴還有後續的話要補充的,“人,活著就是折騰,甭管折騰的事有無意義吧,總之折騰就值得肯定,否則人生太過蒼白,而且不能對我們沒做過的事說沒意義。”她又一次想起了許三多,丫的好多人對三呆子說過太多有意義的話了,丫真幸運。
最後,洪總舵主長嘆一聲,“看來在下的擔心多餘了。”
“所以,這事就順其自然好了,咱們也別閒吃蘿蔔淡操心了,這是他們的事,咱們有閒有空的時候打個醬油,搗個小亂也就是了,正角兒不是我們。”
洪總舵主一臉抽抽地走了。
春喜等人再次對自己主子抱以萬分景仰的注視。
他們主子的境界已經達到了一個旁人無法企及的高度。
旁人是歸心似箭,擱到裕妃娘娘這兒那就是無比希望這條路走得越慢越好。
當然客觀事實總是不以人的主觀意願為轉移的,京城還是一天一天的接近了。
耿綠琴回到宮裡的時候,某四正病著。
“皇上,身子是自己個兒的,您怎麼能這麼不知道愛惜自己呢?”那湯藥可苦,不像西藥,她一聞那味兒就嘴裡直冒苦水,所以她一直努力把自己養得壯壯的,就是拒絕跟中藥進行親密接觸。
“咳咳……”雍正爺用目光剮了自己的妃子兩眼,合著她以為他樂意怎麼著?
“奴婢都不用問,就知道皇上一定沒學那幅畫上的人把心情放開了,這人心事重了,人的精神就差。再加上皇上您日理萬機,事必躬親的,就算是鐵打的人也是遭不住的啊。”
“你就怕朕舒心是吧?”
“……”耿綠琴困惑以對。
“把人交給他照看,你存心是吧。”
哦,原來是十三的事啊。
裕妃娘娘心領神會,嘴上說道:“病人是要養的,尤其那種病,養就得進補,進補那就得花錢,錢這東西是好東西啊,皇上您說呢?”
雍正爺嘴角抽了一下,莫名覺得有些同情老九。再想到當初那滿滿一匣子的銀票,他就覺得現在自己九弟那心情也不見得比自己好到那裡去,心裡頓時就平衡了。
“那甘家呢?”
“這個呀,俗話說堵不如疏。咱們大清入關都這麼些年了,他們雖然一直沒消停過,可到底折騰不起什麼大浪來。再說了,要瓦解敵人,最好的辦法那是從內部腐蝕。”耿同學振振有詞,其實她壓根沒腹稿完全想哪說哪兒,整個順嘴說。
“腐蝕?”雍正爺對這個詞相當地不感冒。
“他們要反就讓他們反,反正下面不成材官員也有,讓他們順便給清理清理也就是了,還省了咱們的人手,何樂而不為呢。”
雍正爺悟了,心說:你打的竟然是這麼個主意。
“所以,爺,這事您就甭操心了,誰把誰帶溝裡還不一定呢。”
雍正爺於是點了點頭,表示此事他暫時不追究了。
因為,他相信就算將來事情發展有所偏差,有她在,偏差的方向被她拉回來再拉得離題萬里也不是什麼太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