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陳知府進來的時候是一身便服,想也知道絕對不可能明目張膽穿官服來,不過氣焰十分的囂張,光跟班侍從就帶了不止四個。
單就人數上而言,陳知府占優勢。
但從氣場上來看,花魁覺得明顯是這邊淡定如斯的李如公子有著壓倒性的勝利。
“在下李如,想必這位便是本地的知府陳大人了,學生這廂有禮了。”耿綠琴沒有直接跟人對頭,反而十分禮貌地向來人問安。
陳知府見他一副知情識趣的樣子,心裡的火便滅了幾分,大馬金刀地往桌邊一坐,很不客氣地道:“免了,既然知道本官是誰,就不要對紅蓮姑娘多做糾纏。”
“是。”耿綠琴表現的相當地識趣,“學生只是受紅蓮姑娘所邀,不得不走一趟,並不知道姑娘乃是大人的紅顏知己,是學生唐突了。”
圖蒙海不動聲色地站在一邊看著,他覺得自己這個主子心裡不定在打什麼主意呢。明明對這個陳大人很沒好感,偏偏言談之間絲毫不露,跟京裡那些高來高去的爺在某些地方真的太像了。
花魁此時越發地對這個李公子捉摸不透了,他這情緒前後轉變太快,讓她有點兒跟不上他的速度,但不管如何,她已經明白這個李如絕對不簡單。
“紅蓮,你想見他何必親自約他,我讓人派人叫來也就是了。”陳知府一轉向美人神情頓時就判若兩人。
色令智昏!
耿綠琴從心裡對這位大人表示了鄙視,嘴角噙了一抹淺笑,慢條斯理地道:“其實學生此次前來,一來是應紅蓮姑娘之邀,二來麼——”她故意頓了頓,然後泰然自若地接著說:“是為了將這幅《琵琶行》取回。”
“大膽。”陳知府臉色頓時一沉。
“你放肆。”耿綠琴毫不客氣地回敬過去,這次她不是私逃在外,那可是老康給的年假,雍親王府側福晉的名頭不用白不用,娘的,好歹也過一把仗勢欺人的瘾,過這村沒這店兒啊。
陳知府倒也被她這不在意料之中的反應給整的蒙了下,爾後大怒,“你敢對本官如此講話?”
耿綠琴“刷”的打開手裡的折扇,信手搖著,一臉的不以為然,“大人說的難道學生便說不得麼,沒准將來學生的前程較之大人更要高上一些呢。”
沒錯,咱們耿同學這是在借鑒那位冒名頂替她招搖撞騙的如今仍在刑部大牢吃免費牢飯的無敵的人的行事風格。
不過,耿綠琴不得不承認,無敵的人之所以無敵那是有原因的,她只是這樣說說就覺得胃很不舒服了,真不知道他怎麼能那麼理直氣壯振振有詞面無愧疚地囂張的。
人跟人果然是不能比啊。
“你是哪裡的生員?”陳大人目光陰冷地看著他。
耿綠琴很爽快地告訴他:“學生京城人士。”
陳知府心中一沉,京城人士,再看他穿衣打扮不由暗中留了心。
“難不成你還能跟京裡的哪位大人有什麼故舊不成?”他很仔細地留意對方的神情變化。
耿綠琴微微一笑,狀似沉吟了一下,爾後撫扇笑道:“說到故舊啊,倒是認識幾個不大不小的官兒呢。”那群爺隨便一個出來都能讓你們變灰孫子,更何況裡頭還有一個管官兒的官兒,這個國家都是他老人家。
陳知府臉色禁不住為之一變。
“小圖啊,你說我說誰的名字好呢?”耿綠琴一臉的為難,這人是哪位爺的手下啊,拎哪只出來鎮壓一下效果更好?
圖蒙海心說:您誰都不說就已經震住他了,隨便說一個他就得軟在當場,還是誰都不要說了。
“小圖,你好歹吱個聲啊,別給主子我整沉默是金那一套。”
“主子,這事您自己看著辦,做奴才的不好說話。”
陳知府一聽這話,立時有些心驚膽顫起來,這位爺備不住恐怕還是哪位八旗貴族裡子弟,李如這名字怕十有**也是假的,今兒這事恐怕有點兒玄了。
“小圖啊,你這建議根本和沒說一樣啊。”你丫真會偷懶。
“奴才本來就不擅言辭。”
“算了算了,還是我自己想吧。”
“李公子,請坐。”陳知府表情柔和了下來,甚至帶了幾分諂媚。
耿綠琴老實不客氣地就坐下了,好不容易當回老大啊,以前都人家那票爺坐著,她站著,果然地位這東西還是得比較著來啊。不怪都想外放當地方官,京官大腦袋太多,一抓一票官,地方官才是當官的好選擇啊。
“公子您是旗人?”
“嗯,鑲黃旗。”耿綠琴特輕描淡寫的說。
陳知府心裡的冷汗倏地就下來了,“公子果真姓李?”
耿綠琴瞄他一眼,搖扇子,但笑不語。
“你們都出去。”
花魁和他自己的幾個跟班都識趣地出去了。
耿綠琴這才慢悠悠地道:“姓愛。”古代女子出嫁從夫姓,她可不就姓愛麼,嘿嘿,她也不算說謊。
陳知府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
“臣斗膽問一句,您是哪位爺?”
耿綠琴眼珠子一轉,不答反問,“你看我是哪位爺呢?”
陳知府心裡一琢磨,這年紀,然後心裡有底了,“臣陳繼給十六爺請安,十六爺吉祥。”
耿綠琴滿意地笑了,心說:這可不是我說的,是你自己認為的。
圖蒙海同情地看了陳知府一眼。
“起來吧。”
“謝十六爺。”
這邊不開眼的陳知府錯認了耿綠琴為十六爺,那邊立馬就有消息傳到了仍在塞上避暑的老康耳中。
康熙笑得很樂地看著自己的十六兒子,說了句,“胤祿啊,朕怎麼不知道你幾時跑到秦淮河去的?”
胤祿心裡那叫一個鬱悶,心說,那不開眼的陳繼,爺我就長那麼娘嗎?竟然敢把四哥家的耿側福晉認成十六爺我?這回就皇阿瑪不治你,爺我也饒不了你。
“既然朕的老十六在秦淮河當風流才子,胤祿啊,你這個本尊還是去晃晃比較好,免得名聲被人搞壞了。”
“兒臣遵旨。”
胤祿從自己皇阿瑪的御帳中出來,沒走多遠就看到了自己八哥,“八哥。”
“十六弟啊,有什麼事嗎?”
胤祿說:“八哥,南京那個陳知府是你的人吧。”
某八笑了笑,明知故問地道:“怎麼了?這不開眼的奴才惹著十六弟了?”
“弟弟就先跟你打個招呼,這人弟弟要辦他。”
“十六弟盡管辦,這不省心的奴才盡給我惹事了。”
“那弟弟可真不客氣了。”
“嗯。”
目送自己的十六弟大步而去,胤禩忍不住在心裡嘆了口氣,那個陳繼好死不死的怎麼就撞到她手裡了呢,還是這麼個節骨眼上,沒辦法只能捨了。
回到自己的帳子,胤禟正和胤禎在說話,他不由笑了笑,“說什麼呢你們?”
“八哥。”
“剛我碰到十六弟了。”某八雲淡風輕地笑。
“十六弟?”胤禟和胤禎對視一眼,然後繼續問,“出什麼事了?”
某八仍舊不緊不慢地道:“他去秦淮河了。”
胤禎立馬就樂了,“這真神碰到假神可有得玩了。”
胤禟摸著自己手裡的扇子笑,“論年紀也就十六弟和十七弟跟她相仿,十七弟向來不怎麼走動,倒也不能說那奴才眼拙,倒是耿側福晉聰明的不自己說反而引得那奴才自己入了套,這招兒夠損的啊。”
“這也不能怪她,誰叫陳繼這奴才自己先搶了她的畫。”胤禎客觀公正地說。
胤禟點頭,“就咱們要她幅畫都不那麼容易,這奴才哪裡就能真討了便宜去。”
胤禩拿起一杯茶慢慢喝著,心思有些飄。
胤禟湊過去,壓低聲音道:“八哥,最近風頭可不太對,弟弟這次回京跟老十再合計合計,一准趁這機會把他拽下馬。”
胤禩輕輕地點了下頭,“江南的事讓下面的人放聰明些。”
“嗯。”
“八哥,你說她會不會是皇阿瑪放在江南的一顆棋?”在這個敏感的時候胤禟不得不作如此想。
胤禎皺緊了眉頭。
胤禩卻笑了,挑眉看了眼自己的九弟,肯定地說:“皇阿瑪最不希望扯進這件事裡的人就是她了。”他們這些子女在皇阿瑪眼裡恐怕遠不如那個看似沒心沒肺,卻活得無比快樂和隨性的女子,她比他們這些人純粹,也更得皇阿瑪的疼愛。
胤禟不由頗是不滿地咕哝了句:“皇阿瑪就是太寵她了。”看得真讓人嫉妒。
“九哥,你的表情真酸。”胤禎很不厚道的拆自己九哥的台。
“爺就嫉妒了怎麼著?”某九扛上了。
胤禎聳肩笑,“弟弟能把九哥你怎麼著啊,你接著嫉妒吧。”
胤禩笑出了聲。
在這風波詭譎的時期,難得還有能讓他們一樂的事啊,那個女子到底還是特別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