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迪和另外一個人已經轉身開始狂奔,他們一邊跑一邊沖營地方向大喊。
『虎雀』立刻追了上去。
他一動,身影就像是黑暗的森林中一道融入環境的連續的影子;並不快,但卻安靜熟練得令人讚嘆,好像這個傭兵本來就像是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一樣。
但布蘭多回過頭,身後幽暗的林子裡已經傳來鎖鏈拖在地上『哐當』作響的聲音。
「黑火教徒已經發現這邊的動靜了——」
「必須換一個方式」
他略皺了下眉。
安蒂緹娜和羅曼此刻已經從背包下面取下輕弩,貴族千金緊張地盯著森林裡。而更不要說其他傭兵,每個人都輕輕拔出武器,進入備戰狀態。
「大人?」安蒂緹娜遲疑地問。
布蘭多搖搖頭,他已經下定了決心——事情的發展有一些超出他的想像,他必須抓經時間挽回這一切。他將手放進懷裡,再伸出來時手上已經握著一枚照明用的水晶。
水晶一瞬間被點燃了——
柔和的光線從年輕人手中綻放出來。
「領主大人?」安蒂緹娜瞪大眼睛。
「布蘭多!」羅曼也怔住了。
所有人都被這黑暗中乍現的光芒吸引住了目光,那彷彿是無盡黑中的一點螢光,這螢光迅速擴大,但隨後被丟了出去。
螢光在漆黑中劃出了一條弧線。
弧線越過一片樹林,然後落在茂密的灌木叢中,可即使經過層層遮掩,從灌木叢中透出的光線還是照亮了那附近的一小片區域。
三個穿著黑色長袍、兜帽的陰影擋著臉的人站在那裡,他們顯然沒料到自己早已暴露,下意識地一呆;但讓安蒂緹娜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時,這三個人身邊各自站著一頭差不多半人多高、擁有青灰色肌膚、長著一對羊蹄、長角獠牙的可怕生物。
這些生物的腳踝由一條黑色的鎖鏈與黑火教徒的手腕相連,它們身上佈滿了奇異的黑色花紋;那些是來自于契約和咒文的禁錮力量——毫無疑問,這正是喬根底岡的地下來客——最低級的契魔。
「那頭高級契魔在反方向上!」後面的盧比斯傭兵立刻喊道。
他們作為最傳奇的傭兵的概念集合體,當然不會沒有和這個世界上最邪惡的一支勢力打過交道。對于這些傢伙的習慣,他們早已熟悉。
可布蘭多比他們更熟悉。
他一看到這三個人,就已經向另外一個方向舉起手。食指上的銀色指環閃閃發光,布蘭多立刻念出那個咒語:「Oss!」
氣流像是線條一樣在可見的範圍內向前爆發,轟然一聲巨響,周圍的松樹在一瞬間向外側折斷、傾倒、而那些擋在正前方的,無一不化為粉末。
颶風過境之後,樹林不復存在,從而在布蘭多面前形成一條開闊的走廊。
傭兵們眼中無不露出敬畏的神色。
而貴族千金早就嚇得尖叫一聲,摀住耳朵蹲了下去。她此刻心中只剩下一個聲音在迴響,他是巫師!這個年輕的騎士竟然是一個巫師!
羅曼倒是司空見慣,這位商人大小姐歪了一下頭,果然看到布蘭多身形一閃,整個身影模糊了一下,然後瞬間就從原地消失不見——
只有那些盧比斯僱傭兵們才看清楚,那一瞬間布蘭多至少爆發出了十倍的速度,彷彿一剎那之間就在那條通道上拉出一道連續的影子,然後消失不見。
「那是太陽騎士的衝鋒特技!」後面立刻有傭兵說道。
但他們可不是那些散漫的三流僱傭兵。話音剛落就立刻有人拔出長劍從傭兵中走出,用劍向照明水晶落下的方向一指,命令道:「現在由我,副隊長羅科接過指揮權,現在我命令你們,立刻對那些黑火教徒發起攻擊——」
「遵命。」
十一道人影立刻向那三個正在發呆中的黑火教徒撲了上去。
而另一邊,衝鋒技能讓布蘭多在一瞬間抓住了那頭刺鏈領主,這頭赤紅色的惡魔正與它的主人——一個穿著紅邊長袍的男人站在一起。
刺鏈領主有點像是一頭赤紅色的大型化的契魔,不過這東西長著一對巨大的肉翼以及兩對長角,形象更類似于中世紀的傳說故事中那些關于惡魔的經典形象。
此外,大約就是環繞在它身上的一大堆帶刺鐵鏈了。
不過這傢伙此刻顯然受傷不輕,不但缺了一隻手臂,還少了一隻翅膀。對此布蘭多並不奇怪,風后指環雖然本身不過是一個10Oz的裝備,但其威力對于三十級以下的非防禦系生物來說絕對算得上大殺器,不然也不會被稱之為小神器,過去在遊戲中它唯一被詬病的地方也只有CD太長而已。
而惡魔系生物,除了中階兵種中有一種刃魔以外,還真沒有什麼防禦系的存在。
布蘭多又看了那個男人一眼,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黑火教徒的高級成員啊。」
他的身形在半空中一轉折,手中已多了一柄長劍。此刻與布加一戰時不同,他絲毫不敢留力,雖然高級黑火教徒不過21級,但他身邊那頭刺鏈領主可是貨真價實的29級惡魔。
「白鴉之劍!」
布蘭多的劍由上向下一劃,力量爆發隨即啟動,一道風刃從劍上綻放而出。那個高級黑火教徒還在檢查自己的『契魔』的傷勢,完全沒料到對方會來得如此之,他剛抬起頭,長劍帶起的透明波紋已經從它胸前透體而過——布蘭多已經不再是一個月前那個羸弱的年輕人,21級地角色在一個月前對他來說大約還是BOSS一樣的存在,但此刻這個黑火教徒卻完全無法承受他的全力一擊。
對方慘叫一聲,立刻帶著一條血箭飛了出去。
按照過去遊戲之中的規則,契魔的契約簽訂者一旦死亡,惡魔本身就會重獲自由;但是契約力量的反噬卻會讓這頭嗜血的生物陷入毫無理智的瘋狂之中,現在布蘭多要面對的顯然就是這個情況。
他人才落地,一低頭,一道鐵索已經貼著他的背掃了過去。
「嘶……」布蘭多感到自己背後一陣火辣辣的痛,「動作起碼了百分之二十狂化狀態,看來那個教徒已經掛了。」他腦子裡閃過這個想法,同時明白自己背後肯定被掃去了一層皮,不由得暗罵一聲。
罵歸罵,布蘭多還是在第一時間反手一把抓住那條帶刺的鐵鏈,顧不得手上傳來鑽心的痛楚,人已經順著惡魔後拽的力道直接向著對方飛了過去。
雖然刺鏈領主是契魔之中的高級品種,但在喬根底岡的惡魔中卻是「人造」的低級存在,沒有完整的靈魂,也就缺乏智力——更何況此刻已經陷入瘋狂之中,它顯然沒料到自己拽回鐵索的動作會引來一個殺神。
布蘭多只不過是藉著對方的力道,將劍往前一遞,就已經將鐵劍送入了對方的眼眶裡。他動作無比熟練,就好像練習這個動作幾百次一樣。
事實上他也的確練習過這個動作成百上千次,不過那是在遊戲中而已。
眼部受重創的刺鏈領主立刻仰頭慘嚎,低沉的咆哮聲一時間響徹森林——
年輕人皺了皺眉,整個人輕巧地落在對方的肩膀上,他馬上倒轉長劍,順著這頭巨獸的脖子一抹。
藍色的血箭噴濺而出,這頭高級契魔的嚎叫聲頓時嘎然而止,化為咕咕的漏氣聲。它掙紮起來,最終轟然倒地。
布蘭多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先回收掉經驗,也不看有沒有掉落——黑火教徒是出了名的窮鬼,因此他才不願意和這些傢伙打交道——他抬起頭,果然看到自己的部下已經成功放倒了其他的黑火教徒。
不過這並不代表事情結束了,因為他已經注意到遠處的森林中騷動起來。
無論是灰狼傭兵團的營地方向,還是與之相反的方向上。
「媽的。」他暗罵了一聲,同時在心中向自己的召喚物下達了命令:「準備撤退,帶著那兩個傢伙轉移。」
然後他低下頭,看著地上那頭巨大的、赤紅色的怪物。
它已奄奄一息,但顯然還沒有完全氣絕。惡魔的生命力堅韌在遊戲中是出了名的,他們和亡靈、植物系魔物並成為玩家最厭惡的三類怪物。而想到這一點布蘭多忽然覺得自己不是一般的衰:
他忽然記起來從來到這個世界以來先後遇到的是些什麼東西——
骨頭架子,黃金魔樹,以及這些惡魔。好像『三大』都被他遇了個全套,更不要說他的主要敵人是瑪達拉,這顯然就是一群亡靈骨頭架子。
這莫非是天上的瑪莎給他開的一個玩笑?他忍不住自嘲地想到。
可正是這個時候,布蘭多的視網膜上卻突然投影出數排細小的幽綠色的文字:
「目標生物契約已廢止。」
「目標生物正處于極其衰弱的狀態——」
「條件符合。」
「和我簽訂契約吧?」
「是/否。」
布蘭多看著這幾排提示微微一愣,隨即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然後斬釘截鐵地搖了搖頭。
絕對不要!
……
雷迪與他的同伴被丟到地上時,這個白髮青年就以他一貫的桀驁不馴抬起頭來,好不馴服地瞪著在場每一個人。但他看到的是布蘭多一行人,瞳孔微微一縮,隨即掙紮著想要站起來。
不過『虎雀』在後面一手按著他的肩膀,一手壓著他的脖子,壓迫性地力量驅迫他向下佝僂著身體——但依舊仰面用一雙銀灰色的眼睛兇狠地盯著布蘭多。
像是一頭養不熟的狼。
他掙紮著低吼一聲:「果然是你,我就知道你們不安好心——嗚,咳咳!」
但布蘭多沒時間和他廢話,他二話不說直接一拳打在這個傢伙臉上,力道之大打得雷迪忍不住向後仰過頭去刻出一口血來。
安蒂緹娜忍不住輕輕的吸了一口氣。
羅曼也眨巴眨巴眼睛,心想布蘭多果然也有發脾氣的時候——就像上一次對芙蕾雅一樣,不過那個時候還是在黃金樹峽谷。
但她更多的是關心地看著布蘭多的手,年輕人滿手是血,那是他之前與刺鏈領主戰鬥時留下的傷。商人大小姐有點小心痛,可她想要過去幫布蘭多包紮,但是年輕人根本不讓她碰——
刺鏈領主的鐵索刺是有毒的。布蘭多明白自己體質高,對抗這點毒素沒有問題,可是小小羅曼就不一樣了,他可不願意一不小心給這位商人大小姐的屬性上打上『病嬌』的標籤。
要知道刺鏈領主的毒可是傷害體質的。
而另一邊,白髮的年輕人馬上回過頭,嘴角帶血,用一種惡狠狠的眼神盯著布蘭多。布蘭多也看著他,剛才的戰鬥引起了雙方的注意,現在不遠處的林子裡已是一團亂,要不是他見機得,估計這會兒已經被堵在那裡出不來了。
「你們的敵人不是我們,不想死請不要亂動。」他看著這傢伙,然後冷冷地答道。
雷迪咬了咬牙,他這會當然也反應過來了,布蘭多這群人不可能是森林中那些傢伙一夥兒的。不過他心裡卻是憤恨無比,心想這混蛋公報私仇,給了他一拳才解釋——分明是教訓他。
不過即使如此,他還是下意識地認為布蘭多不過是危言聳聽。別人不清楚,但他卻知道一些內幕——『灰狼』傭兵團遠遠不只是一個僱傭兵團那麼簡單。或許其他人對于可能要和『紙牌』傭兵團開戰有一些惴惴不安,但他卻一點不擔心。
只是沒想到那些王八蛋竟然敢先發制人。
雷迪在心中唾了一口,心想這個鄉巴佬大驚小怪。想到這裡,他抬起頭輕蔑地看了布蘭多一眼。
布蘭多再去看另一個人,然後他一怔,因為那竟是個女孩子。
她閉著眼睛,黑色長發襯著一張在月光下顯得有一些蒼白的臉;但讓布蘭多驚訝地是,即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這個女孩子也一點不顯的驚慌。
她是誰?
他腦子裡閃過這樣一個念頭。不過這個時候『虎雀』已經在一邊問道:「是黑火教徒,大人,接下來我們怎麼做?」
「黑火教徒?」雷迪心中微微一跳。
布蘭多看了一眼北邊的山頭,垂下眼瞼答道:「我們向東走。」
白髮青年忍不住輕聲一笑,他出身貴族軍人家庭,小有一些見識。心想既然『紙牌』傭兵團的人已經接近這個位置,就說明團長安排在北邊山頭上的哨崗已經被拔掉了;這樣一來,明顯南邊更安全。
這個傢伙明顯是一個門外漢,卻偏要作出一副懂行的樣子,他心中哂笑,也難為他手下這些傭兵老手了。
雷迪明顯是把布蘭多當成了一個二世祖,不過之前『虎雀』一出手,他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失手受擒,顯然也給這個年輕人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只是笑歸笑,雷迪卻在擔心「黑火教徒」的事情。他偷偷瞟了一眼站在布蘭多身邊那個僱傭兵,心想這個傢伙應該不會說謊。
他想要從同行口中套話不見得現實,得找一個機會在這個二世祖嘴裡撈一些東西出來,想到這裡,他又看了一眼布蘭多。
但與雷迪的看法明顯不同,『虎雀』聽了布蘭多的話卻顯得有些興趣:「大人,你和黑火教徒打過交道?」
「差不多吧。」布蘭多隨口答道:「以前在北部山區與黑火教徒的上階神官團打過交道。」他在心裡補充了一句,「在遊戲中——」
「哦?」『虎雀』眼中一亮:「上階神官團?」
「哈……咳咳……哈哈,你怎麼不說你見過『牧樹人』的十二牧首,」雷迪一聽,忍不住嗤笑:「黑火教徒的神官,至少也是白銀以上的實力;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們的上階神官團就是埃魯因的禁衛軍也不敢輕言戰而勝之,請問這位先生在什麼軍隊裡會過他們啊?」
他說完,輕蔑地看著布蘭多:「吹牛也要打個草稿,真是引人發笑。還有,如果你們要去南邊還是把我放了吧,我可不想和你們一起去送死。」
這傢伙還真是又臭又硬。
聽完這傢伙的譏諷,縱使布蘭多忍不住又好氣又好笑,心想老子不但見過十二牧首之一,還幹掉過一個,說出來怕你也不會相信。何況十二牧首算什麼,他實力全盛時期,是神使騎士的水準,簡單一些說,牧樹人和萬物歸一會龐大的組織中也不過只有一兩個人可以與他匹敵而已。
畢竟無論什麼遊戲,玩家只會越來越強。
不過布蘭多可沒心情和這傢伙解釋這些,他乾脆露出雪白的牙齒向雷迪一笑,一臉危險的意味問道:「看起來你還不是很清楚你的立場?」
雷迪一噎,才想起現在根本沒有他說話的餘地,不管面前這個面目可憎的傢伙是不是狐假虎威也好。他冷冷哼了一聲,乾脆不再答話。
不過布蘭多到不介意他當啞巴,他回過頭去問道:「你是誰?」這一次他看的是那邊那個女孩。
雷迪看了這邊一眼,然後向一邊側過頭去。
「我叫尤拉,騎士先生。」少女卻自己開口道。
「你知道我不是商人?」布蘭多一愣。
「我還知道更多,我知道現在我們傭兵團很危險,而先生你能幫助我們,對嗎?」少女點點頭算是承認,然後繼續問道。
「尤拉?」這次輪到一邊地白髮青年驚訝了:「他們不過是……」
「對面是誰?」尤拉卻問道。
布蘭多這次是真正的變得好奇了,他忍不住重新打量了對方一番:「你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