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促而激烈的接觸戰之後,角鬥場的氣氛好像忽然發生了變化。
沒等布蘭多從地上爬起來喘息完畢,那個此前攻擊他的老人——他的祖父就強攻了上來。年輕人駭得魂飛魄散,什麼都不想將左手的劍向前一丟,抽身就退。
他並不想正面與自己的祖父對上,倒不是說布蘭多有尊老愛幼的傳統,而是這個老者實在是太過可怕。
可他馬上發現事情好像並不那麼簡單了。
因為布加、泰斯特與艾伯頓站起來之後,再不急著強攻,而是謹慎地與他的祖父保持一致,四個人開始配合起來。
戰鬥似乎變得沉穩而漫長。布蘭多很快發現自從自己的祖父加入了之後,這個老人就帶領了三人進攻的節奏,他打斷他們的快攻,反而將攻擊的節奏變得不疾不徐。
布蘭多從沒想過一個不過參加過十一月戰爭的老兵會在帶領三位頂級劍手向自己進攻時,會顯得如此從容——或者說,合適?
彷彿這個老人天生就是一個領導者一樣,讓其他人自覺地服從自己的指揮。
當局面變得慢下來之後,表面上看起來對布蘭多有利,但實際上年輕人有苦自知,這種穩紮穩打的打法,最終會讓他一點機會也沒有。
無非是拖的長一些,但最終卻會被耗盡體力而敗亡。
布蘭多一時間一個頭三個大,本來依照他的看法,就是祖父一個人他就應付不過來。那個老人的劍術就像過去他在夢境中見過的一樣犀利,根本無懈可擊。
可對方卻並不因此而急于求成,而是儘量破壞他的反擊和進攻,每一次布蘭多想要在泰斯特方向突破,他的祖父就會出現在那裡,將他趕回去——並且往往還要追擊一次,佔不到便宜就一觸即退。
但布蘭多知道,如果那一劍追擊他不全力應付,接下來等待的可能就不是一觸即退那麼簡單。
而是要命的圍殺,看似簡單的一劍卻隱藏無窮的殺機。
為此他不得不全神貫注地應付著,有時候看起來並不危險的攻擊,但在其他強敵環繞之下也變得凶險萬分,老人似乎總是在很好地隱藏自己的意圖,讓布蘭多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應付他的每一次攻擊。
哪怕是虛晃一招也不例外。
年輕人很快就變得痛苦不堪,如果快攻他還有機會,可這種鈍刀子割肉,他就好像只能看著自己被慢慢放干血而死。
數次突圍無果後,布蘭多的活動範圍就已經被四位經驗豐富的劍手逼迫的越來越小,他再退就幾乎是空氣牆了,可對方似乎並不打算給他喘息之機,而是進一步逼迫了上來。
這一次攻上來的是布加與泰斯特。
要說布蘭多並不懼怕這個組合,但他知道祖父與艾伯頓就在後面,隨時等著他自投羅網。
這讓年輕人不敢盡全力反擊,只能有招拆招地化解對方可能致命的襲擊,一邊儘量放慢後退的步子,一邊留著餘地防範艾伯頓與祖父的突然襲擊。
這樣全神貫注的戰鬥讓布蘭多苦不堪言,他每時每刻都要保持完整的注意力——周圍空氣的流動,對方肌肉的變化,甚至一個細微的表情以及眼底閃過的一絲神色他都必須盡收眼底,只有這樣他才能配合過去對于各式各樣劍術的理解——好清楚這四個人當中的每一個下一刻要幹什麼。
他以前從沒這麼幹過,這樣做讓他非常難受就好像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呻吟,腦袋也變得昏昏沉沉,手上的動作彷彿變成一種下意識的行為。
但布蘭多並沒有意識到自己這一刻的狀態好的出奇,過去見過的那些劍術、以及對于劍術的認識一點點在戰鬥中互相印證,逐漸從另一個世界的知識具現為這個世界的知識——
彷彿無意識般,但早已融會貫通。
一劍。
兩劍。
三劍。
布蘭多以快得驚人三劍同時擋住布加與泰斯特的三劍之後,後面他的祖父和艾伯頓抓住機會強攻而上。
場外少年們發出一聲驚呼,連茜也忍不住摀住自己的嘴,她瞪大了眼睛——
布蘭多想也沒想,只是把之前存留的餘力爆發了出來。他反手一劍擋住祖父的劍,借力後退,再一劍白鴉劍術掃在地上,揚起的沙塵擊退了艾伯頓向前的攻勢。
他再一落地,再擋住自己祖父的第二劍。
又是三劍。
這一切都發生在一個呼吸之間,布蘭多在做完這一切後才驚覺——自己之前肯定沒有這種實力。
他驚出了一頭冷汗。
過去在遊戲之中那麼多年以來,布蘭多見過的劍術不計其數,但事實上他明白兩個世界的劍術其實並不是一回事。
畢竟一個是由系統賦予的,一個是由自己練習得來的。
那種掌握的程度完全不一樣。
就像布蘭多瞭解很多劍術的架勢、攻擊的路線甚至是出手的套路,可要他施展,始終不過是花架子一樣的皮毛。
但剛才那六劍就完全不一樣。
之前那六劍等同于他在短短幾秒之間擋住了布加、泰斯特、艾伯頓與自己祖父的先後六次進攻——
「臥槽!」布蘭多心中暗驚——因為他無意識出手的東西並不是什麼自創招式,而是閃劍!
不止是他認出來,事實上這一刻場外的庫蘭也看出了不對。
老人起先一直皺著眉頭,心中很不是滋味,布蘭多對于劍術的領悟力好的驚人,讓他這麼大把年紀的人都忍不住嫉妒。
要知道場上的托布斯與布加雖然不是全盛狀態,不過依照現在這個水準,他想上去也是撐不住兩三個回合的。
更不要說另外兩個人雖然他不認識,但看來也不是軟腳雞。
這是純粹的劍術的交鋒。
但那個年輕人給他的驚喜卻遠不止于此,尤其是當布蘭多施展出閃劍劍術之後——庫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火龍巴哈姆特傳給炎之王吉爾特的上古劍術!那是龍族的傳承!
「這不是印魂劍術,不是風精靈的劍術!」他心中有一個聲音在大喊,「這小子難道沒有依靠魂印,這怎麼可能!」
「難道托布斯沒告訴他這一切?但是傳承明明在那個年輕人手上!」
庫蘭使勁搖了搖頭想要將這些想法丟出腦海,他馬上意識到一個新問題,如果沒有依靠魂印。
那麼對方是怎麼到達黃金領域的?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天資卓絕?
……
當老人在場邊天人交戰的時候,布蘭多的祖父與艾伯頓一退,後面泰斯特和布加又一次以車輪戰法殺了上來。
年輕人此時此刻可說是精疲力盡,但他只能再退,身後離空氣牆已經相當近了。
「大人,小心後面!」
尤塔看出了這一點,忍不住大聲提醒道。
布蘭多分神感應了下身後,果然察覺到自己已經快要退無可退了。可是他舉目四望,他又有什麼能力突破重圍呢?
以傷換傷或許可以,但決不能讓祖父察覺到自己的意圖,否則就可能變成以命換命了。
布蘭多皺起眉頭,他覺得要騙過那個老人,這有些不太現實。
但正是這個時候,他聽到有人在外面喊道:
「小子!」
這個聲音在他昏昏沉沉的精神世界中顯得如此遙遠,彷彿是從天邊傳來。但布蘭多還是聽明白了,會用這個稱呼叫他的,也只有那個老警備隊長而已。
他使勁搖了搖頭,不知道對方為什麼這個時候還要給自己添亂。莫非他想乘機除掉自己?那這個算盤可就打得大錯特錯了,他布蘭多既然敢于挑戰,自然就有辦法自保。
只是這個老傢伙在旁邊這麼讓他一分心,那柄大地之劍可能一不小心就會成樂為泡影了,這讓布蘭多有點煩躁。
他吸了一口氣,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可不打算放棄那把劍,可這個時候庫蘭又喊了起來:
「你的魂印呢,小子?」
「又是這個?」
布蘭多不知道魂印是什麼東西,他只覺得自己連回答反問的力氣都沒有了。可庫蘭似乎也清楚這一點,他立刻沖裡面大喊道:
「你的戒指,使用你的戒指!」
他一邊喊,一邊舉起自己手中的風后指環指了指。
布蘭多皺起眉頭,他一邊舉起劍警戒著四個逐漸靠近的大師級劍手,一邊疑惑。風后指環?難道這個老頭還不明白,在這個競技場內一切裝備與與劍術無關的技能都會被封絕麼?
因此他並沒有打算回答。
老人微微一怔,似乎對于布蘭多的遲鈍有些不滿。但他忽然想到什麼,連忙說道:「小子!等等,我不是讓你使用它,你集中精神去感應這枚戒指——它是真的!」
布蘭多一怔。
他下意識地回過頭,用一種無比驚訝的眼神看著庫蘭:
「什麼真的?」他眼中寫著這樣一句話。
「那戒指不是贗品!」庫蘭急的跳腳:「我不知道你怎麼得到它的,但那是你祖父的,它是真的!」
他忽然瞪大眼睛:「小心後面!」
布蘭多回過頭,原來他祖父抓住他走神的一瞬間,已經一劍刺到了他的後心。布蘭多完全可以感受到對方劍刃上傳來的那一絲冰冷的殺意。
死神好像來到了他身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