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幟騎兵在森林中分崩離析。一面面赤紅色的燕尾旗就此轟然倒下。
帕拉斯身邊一片寂靜,這位經驗豐富的將軍抓住劍柄的指節也白了幾分一一就是情報上那群盧比斯的僱傭兵,對方竟然隱忍至此。
老騎士閉上眼睛,滿臉的皺紋之中竟然透出一種深深的疲憊來,魏德爵士是他所欣賞的年輕人,不過戰爭容不得後悔,埃魯因已經流了太多的血。他再睜開眼睛時,昏暗的眼神之中就剩下冷漠的堅持了。
既然叛軍亮出了底牌,那麼勝負已然揭曉。
「讓德內爾的騎士們,上吧,去為你們的榮耀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他揮了揮手,彷彿將勝負完全交給了那些年輕的小夥子們。
一片歡呼,所有來自讓德內爾領的騎士們,那些白銀階的戰士們齊聲發出了歡呼。
但這種歡呼並不能激起帕拉斯心中絲毫喜悅。
因為埃魯因已經睡著了,就和他一樣,老人的目光透過天邊的垂幕,彷彿已經看到了濃濃的黑暗。幾曾何時連勝利也無法帶來希望的色彩,眼中看到的只有濃濃的鮮血的顏色而已。
究竟是哪裡出了偏差呢?
「騎士團動了。」尤塔耳邊傳來冷漠的聲音,這位女傭兵團長回過頭,看到梅蒂莎一成不變的臉,小小的精靈少女繃著臉還是蠻可愛的,而且有那麼點精靈王族、公主將軍的味道。
尤塔點了點頭。
勝負就在一念之間了,縱使是她也看得出來。只是她還看不到勝利的契機,之前的戰鬥消耗了她大量的體力,即使是在這位精靈公主面前,她也難保持儀態有些氣喘了。
就像是這條防線一樣,任誰都看得出來已經搖搖欲墜了。
但尤塔忍不住有些不理解地看著自己面前的梅蒂莎,她在想究竟是精靈的驕傲、還是某種不具名的自信支持著這個小姑娘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也能面不改色。
但她的自信又從何而來。
這位女傭兵團長微微喘息著,竟第一次絲毫不顧及後面『自己人』傳遞過來焦急眼神,回過頭虔心虔意地問道:「我們怎麼應對?」
一種女人的驕傲迫使她不能低頭,她倒要看看,對方這種將軍一般的自信是從何而來。明明是一個孩子,怎麼能瞭解戰場上的一切,這個精靈少女真的明白她面對的是什麼嗎?
尤塔很懷疑——
但梅蒂莎卻很清醒。
「吹號。」她說。
尤塔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位精靈公主,那怕她全身披覆著銀色的戰甲,但此刻依舊看起來像是個孩子氣般的將軍。
「瑪達拉怎麼辦?」
吹號是調動穴居人的信號,可穴居人牽制瑪達拉的最後力量,這並非是秘密,戰場的雙方都清楚這一點。這是戰場雙方最後的預備隊,而誰先投入了預備隊,誰就輸掉了戰爭。
梅蒂莎看了她一眼,用平淡地動作抓起了身邊的長槍,答道:「給我備馬,我要親自率領它們。」
「我……」尤塔忽然有點說不出話來,她一把抓住梅蒂莎的肩膀:「我的人不能陪你們去死……」
「你呢?」梅蒂莎歪過頭問她。
「我……」尤塔深吸了一口氣,她點了點頭:「我陪你,小妹妹。」
梅蒂莎笑了笑。
悠長的號角聲在森林中響起時,就像是一首古老的歌謠,交戰的雙方似乎都感受到了一種來自于遠古莽林之中的蒼茫。
龍角長號,帕拉斯忽然覺得時間倒轉,又回到了那個戎馬征戰的歲月。
聖戰的戰場之上只剩下以血償血的廝殺,昔日同盟不在,那是一場沒有榮耀的戰爭,但卻是老兵的勛章。
他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嘴唇。
「是穴居人。」
「穴居人出現了。」
「要拚死一搏了嗎。」
「這些叛軍……還真是令人尊敬的敵人啊。」
「他們究竟從何而來?」
是啊,這些人究竟從何而來?老騎士忽然感到自己有些疑惑,這絕非是一般的叛軍,這些都是最優秀的埃魯因的戰士。可優秀的埃魯因人為什麼一直都在流著自己的血?老騎士忽然產生了一種想要見見那個叫做布蘭多的年輕人的想法。
他忍不住想,或許有一天,埃魯因人可以重新團結起來。但實現這一切的人會是誰?是北方那些公爵們,還是那位孤立無援的公主殿下?
帕拉斯覺得自己或許看不到那一天了,他閉上眼睛,就像是想要在夢中尋找先君埃克的足跡。
「大人?」周圍的騎士們遲疑著問道。
「通知瑪達拉方面吧。」帕拉斯合上的眼睛再未睜開過,這位老騎士有些疲憊地答道。騎士點點頭退去,但正是這個時候,森林中忽然傳來一片歡呼。
「怎麼了?」
帕拉斯眯起眼睛看過去,他的近衛騎士也同時回過頭。歡呼傳來的方向竟是法師團所在的營地,那些神神叨叨的傢伙似乎是在慶祝什麼。
老騎士不悅地皺起了眉頭。
「好像巫師大人們發現對面營造的森林不全是真的,後面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幻境,他們之前一直在想辦法解決這個幻境,剛才終于找到了辦法。」一個傳令兵立刻回答道。
帕拉斯輕輕哼了一聲,堂堂三十人的法師團在之前的戰鬥中幾乎完全沒發揮出什麼作用,讓他手下優秀的年輕人多損失了不知多少;雖然那些穿袍子的傢伙曾解釋說這是因為他們一直在與對方陣營之中一個強大遠超過他們的巫師對抗,不過老騎士一直認為這不過是個託詞,比他們更強大的巫師那豈不是黃金階的巫師?叛軍之中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人才存在?
果然那些神神叨叨的傢伙都不可信,他忍不住這樣想到。不過對方這個時候對方畢竟還是在干正事,雖然有分功勞的嫌疑。他倒也不方便多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但沒想到巫師們的動作還挺快,下面森林中很快就響起了齊聲吟唱的聲音,接著一股龐大的魔力波動甚至讓森林中的普通士兵都感到汗毛直立起來。
連普通人都可以感應到的魔力波動,自然更逃不過真正專業的施法者的眼睛。事實上讓德內爾一方的巫師一施法,夏爾就感應到了對面的動靜。不過這位年輕的法師侍從看了看前來請示自己的學徒只是搖了搖頭:
「不用去管它,讓他們拆好了。」
「讓它們拆?」那學徒有些不解。
「廢話,那東西本來就是嚇人用的,戰爭進行到現在還有什麼作用?那些蠢貨喜歡浪費魔力,你就由他們去好了,你智力要低到什麼水平才會和那些蠢貨一起去發瘋?」夏爾頓時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他點了點對方的腦門:「巫師之間的交鋒,要多用腦袋明白了?」
學徒被罵得狗血淋頭,趕忙點頭。事實上作為導師來說,夏爾絕對不是個最好的選擇,至少在耐心一項上,這位年輕的法師侍從連他的主人都不如。
他又看了看下面所有穿著長袍的巫師與巫師學徒,搖了搖頭:「不要說我沒提醒你們,多保留點魔力,好為最後一戰做準備,我帶你們來,可不是為了讓你們交代在這裡。」
「當然,」夏爾聳了聳肩:「如果一個人非要笨死,那我也只有無可奈何了。」
他話音剛落森林中又響起了一片大得多的歡呼聲。所有人都回過頭向格里斯河北岸望過去,這一次發出歡呼的是來自讓德內爾、帕拉斯、灰熊領以及格魯士的所有普通士兵,甚至包括山民也都歡呼起來。
因為森林的幻境正在消融。
這對讓德內爾大軍之內的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好消息,這彷彿預示著最後勝利的到來,他們的敵人已經失去了最後一道屏障。
塔古斯和他的黑騎士近衛像是一道陰影一樣立在森林中,血裔特有的金色的瞳孔閃爍著冷漠的光彩,彷彿這場戰爭的勝負、或者說戰爭本身都與他們無關似的。在他們身後,是成千上萬的亡靈大軍,由于不需要呼吸,整支軍隊沉默得像是一面鋼鐵之牆。
這位獨眼將軍的目光落在那些全身披覆著厚厚戰甲的穴居人軍隊身上。
「穴居人衝鋒隊。」他說道,一邊放下鐵手套,回過頭:「這就是那些人類的底牌了,走吧,我要瑪達拉式的勝利——為了皇帝陛下!」
黑騎士們拔出雪亮的彎刀,用低沉的聲音應和道:「以水銀杖的意志。」但正是這個時候,森林中又響起了一聲號角聲。
悠長的、縈繞在樹林之間的聲音。
塔古斯停了下來。
他彷彿在側耳傾聽。
「是進攻號。」
他們竟然還敢進攻?帕拉斯感到自己忽然之間閉上了嘴,所有正在歡呼之中的讓德內爾士兵都閉上了嘴。因為在消融的森林背後,他們竟然看到了一些原本不應該屬于那裡的東西。
「全軍注意!左翼出現了一支陌生的軍隊!」
「對方沒有回應旗語,可能是敵人!」
傳令兵此起彼伏的喊聲迴蕩著。
……
布蘭多分開眼前層層疊疊樹木的枝椏時,看到的正是這樣的一幕。一排排騎著飛馬的精靈射手也從他兩邊出現了,他回過頭,看了本尼爾一眼:
「你猜他們的大酋長在什麼方位?」
「你們人類應該是叫將軍吧,我想是在那座山頭上。」
「我這麼說是為了入鄉隨俗啊。」布蘭多驚訝地看著這位樹精靈首領。
「我們也沒有大酋長這個說法,你說的那是獸人……」本尼爾忍不住呲了呲牙。
「差不多吧,」布蘭多聳聳肩,他看著前面綿延起伏的森林與其中那條幾乎被染成紅色的格里斯河:「不過我想帕拉斯還沒蠢到把自己暴露到這麼明顯的地方,那裡可能是他手下一個騎士領主的陣地,嗯……」
他想了一下:「不過也差不多,作為驚喜的話,我想是夠了。」
布蘭多再側過頭:「斥候,把敵人的哨子清理乾淨了嗎?」
「已經清理過了,」一個半人馬立刻答道:「不過大人……」
「不過?」
「發現了一個獵人小屋……」
「獵人小屋?」
……
(PS:感冒還沒好,昨天還流了幾次鼻血,悲劇。話說又是兩更哦,同學們,繼續票票,繼續給力明天繼續兩更喲~
另外這裡回答幾個問題:評區有同學說背景和設定難懂的問題,怎麼說呢,作為一個自創的世界,肯定有很多關于人文和世界的背景,這些東西如果我寫成設定集,恐怕也是幾十上百萬字,首先你們也不一定有那個閒心去看完,其次我肯定也吃不消。與其如此,不如一點點鋪開,有些設定如果你覺得看不懂,你可以先選擇跳過,你把他當成背景就可以了,真正重要的設定,我也會詳細描述,反覆提及,有可能你一次不明白,但多了之後就瞭解了。
第二,芙雷婭手中的不是真正的琥珀之劍,只是命名而已,尼玫西絲希望取這把劍的意來對抗埃魯因垂暮的命運。此外昨天在貼吧有人問道尼玫西絲是不是穿越,這個問題我當時在貼吧沒回答,是因為想到肯定有很多人也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事關劇情的我不多說,但是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們,她不是穿越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