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請你放尊重一些,這裡是炎之聖殿。」瑪格達爾公主用力將自己的手抽出來,皺起眉頭看著這個中年男人。這個中年男人面色蒼白,鬆弛的眼袋隱隱透出紫黑色,一臉酒色過度的樣子,他穿著編織精美的衣物,一看就是貴族出身,只是腳步輕浮,眼色迷離,連衣領釦子都沒有扣好,露出慘白嶙峋的鎖骨與肋骨,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那些聲色場中不知檢點的浪蕩子。
而布蘭多從靜室內走出來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這樣一幕——
事實上他目光一掃就明白髮生了什麼——尤熙侯爵,奧伯古七世的堂兄弟,上一代國王的私生子。他年紀比已經過世的奧伯古七世小不少,雖然有封地,但以他的身份卻很微妙。因此此人整日縱情聲色犬馬,放浪形骸,據說他自命風流,與許多上層貴族圈子裡的夫人們都有一腿,因此在貴族中風評極惡。不過此人與留科親王與公主的兄長,當今的國王長子過從甚密,又得到西法赫家族現任女主人的支持,一般的貴族還真不能拿他怎麼樣。
雖然不知道這位侯爵大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但只要他在這裡,布蘭多大概也能猜出是什麼事了。這時尤熙侯爵竟先注意到了他,如同毒蛇一般轉過頭來,「想必這位先生就是那兩位美麗的女士的擁有者了,不知你是否願意將她們轉讓給我——」
「污言穢語!」瑪格達爾修養極好,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竟也能克制自己,不過她胸口微微起伏,顯然也是非常生氣忍不住出口打斷道:「這裡是神聖的殿堂,先靈們在殿堂的穹頂上註視著我們,請注意你的言行,先生!」修女公主緊緊攥著拳頭,心中暗自疑惑這樣一個來歷可疑的傢伙不知是怎麼混進這神聖的殿堂中的。
「瑪格達爾公主,你還是先別關心其他人了,你可知道我是誰麼?」尤熙侯爵笑嘻嘻地答道:「在下正是這個王國未來的國王的叔叔,我想你應當聽過我的名字。在下早就對你的芳名傾慕已久,如今得見,果然盛名不虛,嘖嘖嘖,你這朵名花我可是不計一切手段一定要得到呢。」
瑪格達爾銀牙緊咬,她自小接受聖殿的教育,性子文靜溫順,接觸過的人無不是彬彬有禮的博學之士,還從沒見過無恥之尤的人物。她氣得渾身發抖,但卻不知道該怎麼還擊的好,這個時候布蘭多終於插口了:
「恕我沒聽明白,這位先生,不過我想請問一下,我的兩位使女現在在什麼地方?」他環視四周,卻沒發現安蒂緹娜與茜的身影,聯想到這位侯爵大人的名聲,心中頓時有些不好的預感。
「哦,她們竟敢對我出言不遜,我命令我的一個手下教訓了她們下罷了。不過你可以放心,在下是絕對不會傷害美人兒的性命,只不過那個紅頭髮的小美人竟不知好歹,卡格博才不慎失手傷了她罷了。其實這也沒什麼不是麼,反正很快你就要將她們轉讓給在下了,作為貴族教育一下自己的使女,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麼。」尤熙侯爵輕描淡寫地說道,好像下令出手傷人的不是他,反而是布蘭多的不是似的。
「這位先生,你不用太擔心,你的女伴受了傷,但我已經命人帶她們下去治療了——啊!」瑪格達爾話還沒說完就忍不住尖叫一聲,她看到一道銀光就貼著尤熙侯爵的臉頰飛了過去——那是一把銀色的匕首。侯爵大人做夢都沒想到布蘭多出手竟如此之快,甚至連他身後的護衛都沒反應得過來,他臉上就多了一條血痕。
中年男人慘叫一聲,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他一時甚至忘了大發雷霆,而是摀住自己血淋淋地臉聲嘶力竭地喊道:「你竟敢偷襲一位貴族,你竟敢觸犯聖殿的法典!」
修女公主瑪格達爾都嚇呆了,炎之聖殿的定下的核心條款之中,先古的貴族是受到保護的,雖然他們犯了錯一樣要受到懲罰,但若有人敢暗中對他們下手的話,就是十惡不赦的罪孽。因此貴族與貴族之間的爭鬥大多都要找各種冠冕堂皇的藉口,當然也不乏暗中使毒、刺殺的,不過這種行為一般都是見不得光的勾當,還從沒人敢在聖殿中就光明正大地這麼做。
瑪格達爾原本開口就是怕布蘭多一時激動幹出什麼不計後果的事情來,可她沒想到自己還是說晚了一步。她一時間忍不住目瞪口呆地看著布蘭多,但卻只看到這個年輕人眼中森森的寒意。
布蘭多可從來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從來沒人敢這麼輕描淡寫地在他面前和他談論傷害他手下的事情。更不用作為一個男人竟然下手傷害軟妹子這種事情,作為大男子主義的擁護者,布蘭多絕對不能接受尤熙侯爵這一套做法,現在在他眼中,這傢伙就是屬於欠教育那一類的存在了。
「你可真會扣帽子,大人,」布蘭多冷冷地答道:「我有偷襲過你麼?」
「你明明……」尤熙侯爵忽然回過頭,布蘭多之前丟出的匕首正插在庭院後面的廊柱上,差點直沒入柄,而匕首上釘著一隻白手套。
「你……」
尤熙侯爵一下有點目瞪口呆起來,他這才注意到布蘭多不知什麼時候脫下了一隻手套,從脫手套到丟出匕首,整個動作在場竟然沒有一個人看清楚,這是什麼樣的實力。他抬起頭看著布蘭多,「你竟要和我決鬥?你知道我是誰麼?」
「你是誰?」布蘭多心中已經決定要教訓對方,但面上卻假裝一愣。
「我是前任國王陛下的堂兄!現任國王陛下的叔叔!你這該死的鄉巴佬!」尤熙侯爵怒吼道,他身份特殊,老國王還在世時就對他寵溺有加,又由於他無心王位,奧伯古七世也對這位堂兄放任自流,以至於他的特權極大,在埃魯因的貴族圈子中除了幾位位高權重的大公爵,還沒有誰敢惹他。當然,尤熙侯爵也不會傻到去和那幾位權傾一方的大公爵找不痛快,因此在他幾十年放蕩的生活中,幾乎還沒遇到過任何挫折。
即使是受傷,也只有那麼寥寥數次而已,但這其中被外人弄傷,這還是頭一次。
這位侯爵大人忍不住怨毒地看著布蘭多,冷森森地說道:「你死定了!」
「啊!」布蘭多這個時候好像嚇了一跳似的:「你說你是現任國王陛下的叔叔,難道你是那個尤熙侯爵?」
「正是,怎麼樣,鄉巴佬,你還要和我決鬥嗎?」尤熙侯爵還以為布蘭多是怕了,忍不住露出殘酷的笑容來:「不過你現在悔悟已經晚了,我會讓你見識到什麼是地獄的,你的女人,我會讓她們見證你是怎麼在她們面前痛不欲生、跪地求饒的!」
「侯爵大人,注意你的言行!」修女公主這時終於反應了過來,她這個時候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幫布蘭多一把了,她雖然並不知道這個年輕人的身份,不過尤熙侯爵的所作所為實在令她作嘔。而作為一位公國的公主,同時又與聖殿有密切的聯繫,瑪格達爾在這個古老的王國內還是有一定影響力的。
但兩人都沒想到的是這個時候布蘭多卻在心中暗叫了一聲臥槽,他沒想到這位侯爵大人還真的順著竿子往上爬了。他雖然在琥珀之劍中早就听聞了這位侯爵大人亂七八糟的傳聞,可沒想到真正見到時對方的腦殘程度還是超出了他的想像,他看著這青筋暴起的傢伙,忍不住有點悲哀地想這是不是他穿越到這個世界以來見過最腦殘的對手。
「都幾十歲的人了,能不能不要這麼一副中二的樣子啊,可不可以不這麼狗血?」布蘭多忍不住搖了搖頭,他一邊攔住一旁的瑪格達爾,一邊有些輕描淡寫地答道:「不,我想你誤會了侯爵大人,在下當然不敢和你決鬥。我聽聞你是貴族圈子裡的廢物,和你決鬥豈不是敗壞了在下的名聲。」
布蘭多此言一出,院子裡就像忽然靜下來似的,安培瑟爾西面海上的微風拂過,庭院中的花木竟發出嘩嘩的聲音。
修女公主、尤熙侯爵以及他的手下都停下來驚愕地看著這個年輕人,好像之前產生了幻聽似的。尤熙侯爵過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布蘭多原來一直是在調侃他,這位驕縱的貴族老爺差點沒氣瘋了,立刻毫無風度地咆哮起來:「卡格博,去和他決鬥!」
在埃魯因和克魯茲,貴族早已被紙醉金迷的生活所侵蝕,早已不像是百年之前的光景時人人都擁有一手出色的劍術。不過決鬥之風依舊在上層貴族圈子裡流行,為了應付情敵、對手或者是來自其他方面的挑戰,貴族們往往讓貼身的侍從代為進行決鬥,是已經是公認的規則之一,因此尤熙侯爵此刻下這個命令也沒有絲毫不妥之處。
布蘭多此刻身邊再無侍從,只有親自拔出劍,他抬起頭,立刻看到一個體格高大的劍手從尤熙侯爵身後走了出來。布蘭多心下暗自凝神,他雖然一度激怒尤熙侯爵試圖讓對方向自己出手,不過心中卻沒有半點輕視對方的意思。從這位侯爵大人的描述可以得知,茜應該就是傷在他那位手下手上,要知道茜的戰鬥技巧雖然差一些,但畢竟是黃金巔峰的實力,對方能輕描淡寫地拿下茜,恐怕至少有要素顯化的實力。
說到要素顯化,埃魯因也就那麼寥寥數人有這個實力而已。他看到那個劍手一走出來,果然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竟然是他——
雄鷹德賈爾,那個與十字手布加、白銀騎士希維婭齊名的男人,被人們稱之安列克三劍客之一大劍豪。不過此人與布加不同,他和希維婭都效命與安列克大公手下,此刻怎麼會出現在尤熙侯爵身邊?
布蘭多竟是微微一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