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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我陪你。”
楊千葉巧笑倩兮,嫣然舉杯,神色間頗顯嫵媚。
武士彠老懷大慰,連忙舉杯,豪邁地飲酒。
楊夫人隱隱覺得丈夫對這位遠房族妹不似尋常感覺,不免有些吃味,嗔道:“你呀,什麽歲數的人了,還學少年人輕狂,酒量很好麽?”
武士彠剛想反駁,楊夫人突然臉色一變,“哎呀”一聲站了起來:“壞了!我的耳墜呢?”
李魚心道:“故事重現了,哈哈哈,袁半仙,真對不住啦!”
依舊如上次般一番尋找全無結果,李魚笑微微地把眼看向袁天罡,武士彠恍然大悟,道:“哎呀,怎麽忘了有兩位高人在此。袁少監,小神仙,兩位可否幫拙荊卜算一下,那耳環遺落於何處啊?”
袁天罡微微一笑,道:“李小郎君是地主,請!”
李魚笑道:“袁先生是前輩,名揚天下,晚輩久仰。如今正好向前輩討教討教學問,不如你我各自寫下自己卜算的結果,再加驗證,如何?”
袁天罡本想看看蘇有道的高徒本領如何,卻不想他也有考較自己的意思,不由得眉鋒一挑,笑道:“好!好得很!”
武士彠也想瞧瞧這二人本領高下,急忙命人抬了張書案過來,擺好文房四寶,李魚請袁天罡上前,袁天罡卻道:“還請夫人將另一枚耳墜借予袁某!”
袁天罡托著那枚耳墜默默掐算片刻,心中已經有數,便歸還了耳墜,走到桌前,背對眾人,以免被人看到運筆動作,猜到他寫了什麽字。提筆揮毫,寫下“此房中!”三個大字。
袁天罡寫罷,將那張紙翻過去掩好,向李魚做出肅手相邀的動作。
李魚向他客氣地拱了拱手,大步走上前去,提筆揮毫:“此房中……”
袁天罡眉頭一皺,他因已經寫罷,所以不必回避,就在旁邊看著。一見李魚也寫下“此房中”三個字,與他的卜算結果一模一樣,不由暗驚:“久聞那蘇有道學究天人,不過,傳說那人所學所擅者,乃伊尹管仲之學,輔國佐政本領,並不擅長相法,看來傳言不實啊,否則他一個徒弟,豈能就有如此本領了?”
只是,袁天罡雖驚於李魚卜算的本領,他那字卻實在太醜,所以既驚且笑,眉頭忍不住便是一皺。
不料,李魚並未擱筆,他寫下“此房中”三個字,筆尖微微一頓,在白紙上下意識地點了一個點,又繼續寫道:“衣領後!”
袁天罡雙目中登時精芒一閃,驚駭之色,溢於言表。
李魚上前寫字時,眾人已經跟了過來,瞧他寫下“此房中,衣領後”六個大字,那字實在醜得可以,撇捺僵直,運筆無力,比之一個初學寫字的孩童一般,便都有些忍俊不禁。
打擊李魚的機會,楊千葉自然不會放過,馬上掩口笑道:“小郎君這字是什麽體,小女子可從未見過。”
李魚瞟她一眼,一本正經地道:“實不相瞞,這是在下自創的‘摸魚體’!”
“摸……摸魚……”
楊千葉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在翠雲廊山中野泉旁的那一幕,登時嫩臉兒一熱,狠狠瞪他一眼,心中暗恨:“這個登徒子,膽子越來越大了,他這是當眾調侃我麽?”
李魚自從知道她對自己若有情愫,對她的感覺確實不同以往了。不過有情人就一定終成眷屬麽?他可不覺得自己跟一位前朝公主真能有什麽瓜葛。
楊千葉志在復國,這山一般重的擔子,李魚不覺得自己能擔得起來,也不想擔起來。因為有此志向與胸懷,楊千葉怕也不會甘為人婦,安心相夫教子。所以,兩個人是不可能真有交集的。
但未來的關系發展是一回事,知道一個美麗的姑娘對你頗有好感,甚至有些喜歡你,男人心裡的感覺總是會有所不同的。
武士彠卻沒興趣去評價他們二人的書法,急不可耐地道:“袁先生寫了些什麽,快快打開來看看。”
袁天罡臉色凝重地道:“不如先請都督瞧一瞧,夫人那遺失的一半耳墜,是否真如李小郎君所言,就在夫人身上。”
袁天罡這樣一說,楊千葉已經繞向楊夫人身後,她剛剛鬥嘴吃了個暗虧,偏又不能反駁,便想著一旦找不到耳墜,再出言嘲諷李魚一番,叫他當眾下不來台,自然就扳回了一局。
可楊千葉笑吟吟地繞到楊夫人背後,伸手一翻衣領,一道閃光登時躍入眼中,旋即就落了下去。
楊千葉下意識地伸出手去,那道閃光恰恰落入掌心,穩穩地停住。燈下看去,正是一枚搗藥的玉兔耳墜,鑲做眼睛的兩顆小小紅寶石,豔烈如血。楊千葉頓時呆住。
武士彠驚歎道:“小神仙,名不虛傳呐!”
袁天罡心中大感震驚,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將他所寫的卜辭緩緩地掀開來,沉聲道:“袁某輸了!”
袁天罡那張紙上,躍然三個大字:“此房中!”r />
李魚所算方位,比之更準,這就技高一籌了。何況,袁天罡卜算失物下落時,還向楊夫人討了另一半耳墜做為“引物”,而李魚卻是既沒有借助外物,也沒有掐指默算,隨隨便便揮手寫就,竟然奇準無比,高下立判啊。
李魚微微一笑,向袁天罡又是一揖,道:“前輩,承讓了。”
李魚袁天罡行了個禮,眼角一掃楊千葉,卻向她丟過去一個挑釁的眼神兒。
李魚這是故意為之,就是要挑起楊千葉的不服氣。
事情現在已經改變了,原本是他輸給了袁天罡,楊千葉還想看他吃癟,所以提出了較量相術。如今他贏了,楊千葉怕自討沒趣,未必還會舊話重提,所以他需要適時刺激她一下,只要get到千葉姑娘的點,就不怕她沒有反應。
李魚這麽做當然不是因為虛榮。通過作弊享受那種輾壓傳奇大神袁天罡的快感?李魚沒那麽無聊,也沒那麽淺薄。
只是他要說破楊千葉和紇乾承基是反賊的事實,就需要更進一步地樹立他在武士彠心中的威信。不然,紅口白牙,你說人家的姨妹子是反賊就是反賊了?人家能信麽?
果然,李魚這得意的一瞥,讓本想息事寧人的楊千葉大甘心了。楊千葉眼珠一轉,輕嘁一聲道:“這覓物尋物的本領,狗狗才擅長呢,袁少監素來以相術聞名天下,不擅尋找失物有甚麽稀奇。”
武士彠聽她說的不禮貌,忙道:“千葉住口,你這是什麽話。”
楊千葉向他扮個鬼臉兒,可愛的很,武士彠心中一蕩,斥責的話兒便說不出口。
楊千葉道:“不如兩位高人再當場演示一下相人之術,讓我們這些凡夫俗子開開眼界?”
楊千葉說罷,一指那管家道:“小女子也知道天機不宜泄露。不過,似此等人,想必一生命運也不會上乾天機。不如兩位高人就以他為例,算一算他的吉凶禍福如何?”
袁天罡不過三旬出頭,遠沒修煉到不食人間煙火氣的地步,敗於李魚一個晚輩手中,本來就不太服氣,楊千葉提到他最擅長的相術本領,袁天罡登時便是一喜。
他也想扳回一局,挽回些顏面,便笑著頷首道:“好,正要再向小郎君討教一番。”
楊夫人喜道:“難得有機會見到兩位高人當堂鬥法,真是我等的好機緣呐!”
袁天罡起了好勝之心,便一臉認真地向那管家看去。
老管家被他看的好不拘謹,眼觀鼻,鼻觀心,肅立不動。
袁天罡觀望片刻,微微點頭,又看向李魚,道:“小郎君,誰先說?”
楊千葉急忙道:“袁少監,你若當眾說出,有人模仿你的話,如何還能分得出高下?不如你們還是各自寫下,大家評斷。”
武士彠瞟了楊千葉一眼,感覺她處處都在針對李魚,心中很是歡喜。早前他還擔心這美貌小姨妹兒也擺脫不了姐兒愛俏的淺薄庸俗,如今看來,千葉到底不比尋常女子,男人的價值在於他的內涵和本領,以皮相娛悅女子,呵呵……
武士彠自負地撫著胡須,微微一笑。
袁天罡也不多說,從容走到書案旁,依舊是提筆寫字,龍飛鳳舞,片刻寫就,再將寫好的批語翻蓋過去,擱好毛筆,轉身看向眾人。
楊千葉嫣然道:“小神仙,請吧!”
李魚背負雙手,泰然一笑:“不必了!袁先生批得一字不差!”
李魚此語一出,眾人大吃一驚。
袁天罡剛剛批的是什麽評語他都知道?
這……這已經不是相術了啊!這簡直就是個活神仙!袁少監背對眾人寫字,誰能知道他究竟寫的是什麽?若只是意思相同,言辭不同,那也不能叫一字不差啊!李魚真有如此神通?
袁天罡也是一臉的不敢置信,如果李魚真有這個本領,那他就算不是修成了天眼通的神仙,也是半隻腳破碎虛空,即將飛升仙界的半仙!袁天罡雖然一身玄奧莫測的本領,卻也不曾見過神仙。若李魚真有這個本領,豈不是說,世上真有神仙術?
想到這裡,袁天罡的求勝之心早已拋到了九宵雲外,隻想驗證李魚所言是真是假。他立即將所寫批語拿在手中,緊張地看著李魚道:“袁某寫了什麽,還請郎君直言!”
一時間,袁天罡對李魚說話都客氣了許多,小字去掉,這是要和李魚平輩論交的架勢了。
李魚從容地道:“袁少監的判詞是:天庭飽滿,背若有負,三十而貴,利在子孫。近日當受遷徙之苦,然其福在南,當歸之。不知……對也不對!”
眾人聽罷,一起望向袁天罡,神情緊張。
袁天罡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慢慢將他那副批語翻轉過來,眾人定睛望去,只見上邊墨跡淋漓四列大字:“天庭飽滿,背若有負,三十而貴,利在子孫。近日當受遷徙之苦。然其福在南,當歸之。”
一字不差!真的是一字不差啊!
楊千葉大驚失色,轉眼再看李魚,已經不見一絲戲謔嘲諷。人們對自己不明白、不理解、不能掌握的神奇力量總是充滿敬畏的
的。
那老管家是通文墨的,不用旁人解釋,一聽批評就驚歎道:“兩位神仙當真了得。小人恰是三十歲那年成為老爺府中管家的,可不就是三十而貴麽。小人的老家在南方,先受顛沛之苦,繼而一家團聚,的的確確是其利在南啊!”
李魚睨了他一眼,心道:“現今情形有了變化,這老頭兒不會再嘲諷我了,便也不會被武士彠呵斥出去,那他就不用撞破頭了吧。”
卻不想那老管家此時看著李魚,恰如看著神仙,神仙放個屁當然都一定是大有深意的,所以李魚這眼神兒古怪的一瞥,看得老管家心裡發毛了,趕緊誠惶誠恐地道:“卻不知李仙人對小老兒還有什麽指點麽?”
李魚忍俊不禁,咳嗽一聲,一本正經地道:“這個麽,你將有一場血光之災,近在眼前呐!不過你不用擔心,其害甚小,你小心一些就是,避得過就避,若不能避麽,呵呵,也無大礙。”
老管家如奉仙音,急忙點頭道:“是是是,小老兒牢牢記在心裡了。多謝李仙人指點!”
李魚隨意揮了揮手,心道:嚇嚇你,讓你嘲笑我!
老管家見他揮手,卻以為是讓自己出去,他在武家,這個手勢一直就是這個意思,習慣了。如今在他眼中,李仙人每一句話都是仙旨綸音,比自家老爺的話還要管用,急忙點頭哈腰,就向外退去。
老管家一路走一路核計:三十而貴,利在子孫。嗯,我在武家幹了一輩子,如今貴為管家。待我回了家鄉,憑著都督府的勢,總能給我家的子侄後輩們一些提攜。準,算得真準。近日會有血光之災?難不成搬家遷轉時,我會不小心受點傷?得小心點,好在李仙人說不嚴重……”
“哎喲!”
老管事滿腦門的心事,這裡想一下,那裡想一下,哪還顧得了腳下。心神不屬的,狀態就有些失常,再加上天黑,靴尖在那早就走慣了的門檻兒上絆了一下,老管家哎喲一聲就跌了出去。
血光之災啊!
當場應驗啦!
眾人目瞪口呆!
李魚自己也是驚得目瞪口呆,真尼瑪……要不要這麽準?好在他迅速想到了這老管家依舊絆了一跤,應該是另有原因,這才放下心來。不然的話,他能回檔,卻不能改變結局,那還有什麽搞頭?
老管家從地上爬起來,一抹額頭,一手的血,老管家卻是歡天喜地:“哎喲!血光之災,果然來了!準!真準呐!這下不由提心吊膽了。李仙人當真神機妙算,未卜先知!”
老管家興高采烈地走去清洗上藥了,那興衝衝的模樣,好像剛贏了兩吊錢。
“你……李小……李郎……李仙人……”
楊千葉俏臉變色,想要喚李魚時,居然一連換了三個稱呼,當真是方寸大亂了。
其實她原本不至於如此失措,哪怕李魚真是騎鶴而來的天上神仙,與她何乾?怕他何來?可問題是楊千葉今晚要有大陰謀,如果這李魚真有如此神通,那他會不會也清楚她將要做的事?一想到這一點,楊千葉就不能不慌了。
李魚這真神棍踩著一個真神仙的肩膀,把氣勢養到十足,此時無論他說什麽,武士彠縱然不會全信,也絕不會不信了,李魚便知時機已到。一瞧楊千葉臉上變色,李魚正好發作。
李魚不失時機地踏近一步,微笑道:“千葉姑娘,為何如此慌張?”
李魚說著,右手倏地一抬,已經握住了楊千葉的手腕。
男女有別,李魚去摸人家姑娘的手,已是大大的失禮,甚至可以說是非禮了。而旁人只看到李魚面帶微笑,凝視楊千葉,伸手握住了人家的皓腕,卻沒注意到李魚其實不是握,而是按,他的五指已經鉗扣住了楊千葉胸腕上的穴道。
李魚隻使了六成力,楊千葉手臂酸麻,不好使力,但看著身形尚嫌正常。若她有所反抗,李魚隨時可以加大力道,讓她半邊身子酸麻,失去反抗能力。
武士彠一見,登時老大不悅,李魚這小子,喝多了嗎?還是顯了兩手本領說成得意忘形了,本都督的……小姨妹,你也敢非禮!你就沒算算你那隻犯賤的手何時離你而去麽。
武士彠雙眼一眯,不怒自威,沉聲道:“李魚,你醉了!”
李魚笑吟吟地看著吉祥,緩緩地道:“大都督,李魚未醉!我這麽做,自有緣故,還請都督暫作壁上觀!”
武士彠可不蠢,一聽李魚這麽說,就知必有緣由,醋意一消,眼眸馬上恢復了清明,他看了看千葉,再看看李魚,雖然滿腹狐疑,居然就真的沉住了氣,緩緩退開兩步,打算袖手旁觀了。
到了這一步,楊千葉如何還不明白李魚敢對她這麽無禮,所恃者必然是知道了她的底細。這小娘皮危急關頭,倒真是殺伐決斷,當即鳳眼含嗔,厲聲大喝道:“殺了他!”
楊千葉話甫出口,廊廡之下便掠過一道黑影,仿佛覓食歸來的燕子,飛掠而入,十指如鉤,抓向李魚後心。紇乾承基還沒趕到,她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李魚製住,能動手的就只有暗中保護著她的墨白焰了。
李魚一動
未動,依舊笑吟吟地看著她那張可雍容、可優雅、可嬌媚、可清純,更多時候卻是秋水寥落、唇含傲嬌的百變面孔,好像根本不知道身後正有一雙幽冥鬼爪向他抓來。
楊千葉又驚又怒,喝道:“還不放手?你死定了!”
李魚依舊凝視著她,眼中卻露出一抹促狹的笑意。
死定了麽?這場戲,我導的,誰生誰死,我說了才算!
房梁上,“東北二人轉名家”伯皓仲軒兩兄弟在李導的安排下,翩然而落,堪堪攔在墨白焰的一雙鬼爪之前,手中一對“大手帕”上無數隻貓兒眼飛速旋轉,頓時晃瞎了墨總管的一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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