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呼啦啦地走了。
鐵無環以為李魚是要等大家都回來了,召集大家討論一下明日的行止,所以找齊了人後,就把大家都喚了來。此時他自然也知道闖了大禍,所以……忠心耿耿鐵骨錚錚的他,也溜了。
只是大家溜得太匆忙,門忘了關。
寒風嗖嗖兒的溜進來,李魚和龍作作的心也是冷嗖嗖的難過。
這一次又一次的,如果真的有點什麽也認了,可他們明明清清白白啊!
龍作作抱著李魚的頭,身子都在發抖:“你……說,怎麽辦,現在!”
“別理他們!”
李魚的語氣就像一位垂死的戰士在交待最終的遺言,聲音雖然虛弱,卻無比的堅定:“身正不怕影子斜!”
龍作作心中稍感寬慰,心慌意亂無所適從的時候,有人寬慰就會平靜一些,至於是否有道理,這時哪顧得上那麽多。
李魚繼續道:“腳正不怕鞋子歪!咱……行得端,做得正,真金不怕火煉,根深不怕風搖,明人不做暗事……”
龍作作:“哦……”
李魚深深地喘了口氣,感覺下體那種令人窒息的“酸爽感”已經輕多了。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
“路遙知馬力,路久見人心。”
“日久!”
“喔,疼糊塗了。”
這一說,龍作作才省起,這小子吃自己那一撞……
龍作作擔心地道:“你沒事吧,真不用叫郎中?”
李魚苦笑道:“還好,幸虧天冷,穿得厚。你……你的腿,是真有力氣……”
龍作作撇撇嘴:“我扎馬步,可以穩穩地扎一個時辰。”
兩個人東拉西扯地半天,龍作作羞窘難堪的心情總算是平靜下來,忍不住問道:“那……咱們就愣是裝著什麽都沒發生?”
李魚把眼一瞪:“什麽叫裝著什麽都沒發生?啊!你告訴我,咱們之間發生什麽了,這黑鍋背的,我冤不冤?”
龍作作也瞪起眼睛:“不然呢?你還想發生點什麽?”
這句話出口,龍作作的臉騰地一下紅了,忽然想起方才在自己房間,那因被他無視而憤怒地一吻,心弦兒竟是輕輕地一蕩,有些懷念回味起來:“那滋味……啥感覺來著?”
一時之間,心中惘然,竟是全然沒了印象。
魏嶽、馮明周等人住的大通鋪房裡,眾人濟濟一堂。
所有的人都沒有說話,大家或坐或站,或圍在火爐子旁烤著火兒,靜默了許久,慕子顏一拍大腿,道:“嗨!多大點兒事!有啥了不起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天經地義,堂堂正正嘛!”
李寶文立即響應道:“說的對啊!咱西北兒女,沒啥子好忸怩嘛,睡就睡了,男人女人混作堆兒,不困覺,做啥?”
魏嶽馮明周等人連連點頭:“對啊對啊,沒啥大不了的嘛,大家不用介意。大把式和大小姐,這不天造地設的一對嘛,沒啥打緊,不會為難咱們的。”
眾人正七嘴八舌地互相安慰著,房門一開,龍作作提著馬鞭大步走了進來,一對長靴踏得哢哢作響,房間裡的眾人立即齊刷刷地消了音。
龍作作大步走到通鋪中間,向左右一掃,走到坐在火爐旁的魏嶽身邊,用馬鞭向他戳了戳,魏嶽就像屁股底下安了彈簧,嗖地一下就彈了起來,往旁邊一閃。
龍作作轉過身,在魏嶽的位置上坐下,神色平靜從容,好像……好像真的什麽都沒發生過。
緊接著,門口一聲輕咳,葉小天負著雙手,慢悠悠地踱了進來。
眾人連忙起身,一臉假笑地打招呼:“大把式!”“李大把!”“大把式好!”
“坐!大家坐!自家人,別拘束!”
李魚抬起一隻手,很有領導風范地向大家按了按,滿面春風。
“啊~~這個,嗯……是吧?”
李魚在房間裡來回地踱了幾步,打個哈哈:“今兒晚上,羅一刀又殺上門來了,我看呐,他是吃了咱們一個悶虧,不甘心。如此看來,只怕咱們回程中,他也不會放棄。”
魏嶽別看粗大一個漢子,心思卻細的很,馬上配合地道:“大把式說的對!不出意外的話,他一定會在道上兒截咱們!”
李魚微微一笑,眯起了眼睛:“不過,他們今兒晚上剛來過,又連夜逃出鎮去,明兒總得休息一天吧,我就不信,他會連夜候在路上!”
李魚沉吟了一下,問道:“咱們往鎮上送貨,以前都是幾天后離開啊?”
魏嶽搶著說道:“咱們往常,最快三天,因為一路辛苦,總得讓大家歇息一下嘛。不過有時候,也會多歇幾天,呵呵呵,這鎮上跟咱們寨子不同嘛,大把式,你懂得!”
慕子顏笑道:“我說老魏,你什麽時候說話這麽含蓄了,不就是想說鎮上美人兒多嘛!那些二轉子姑娘,胸大臀肥,臉蛋兒……”
龍作作輕輕咳嗽了一聲,慕子顏立即夾了腚溝,訕訕地避到了牆角去。
李魚點點頭,道:“好!那咱們就出其不意,明早返回!咱們的接貨人呢,還沒回來?”
馮明周道:“大把式,我問過了,掌櫃的說,接貨人自打到了咱們鎮子,每晚都去窯子裡快活,很少晚上回來!倒是白天,常回來困覺。”
李魚一窘,道:“大家辛苦一下,立刻撒出去,各家青樓妓坊,一家家地給我找!把他連夜找回來,連夜點貨交接!”
李魚道:“貨交了,快馬加鞭,返回龍家寨,沒有大車拖累,只要羅一刀他們遲上半天,便再也休息追上,必定安全往返。只不過,要勞累大家了。”
李寶文忙道:“大把式別客氣了,這也是為了大家性命著想嘛!再說了,家裡人還等著咱們過年呢。”
其他人紛紛附和:“就是!就是!”
李魚把手一拍,道:“好!那就這麽定了!大小姐……”
李魚把眼睛轉向龍作作,目光湛湛,清澈有神。
龍作作馬上站起來,神情莊重:“大把式,你說!”
眾戰士瞧瞧兩位這作態,真是人生如戲啊!
李魚道:“明兒一早,交接完畢,你就帶兄弟們快馬返回龍家寨。”
龍作作一怔,這可不在剛才他們倆商量的范圍之內。
龍作作道:“那你呢?”
李魚淡淡一笑,臉上浮現出聖母一般的光輝,照得眾人自慚形穢:“羅一刀志在於我,我留在鎮上,吸引他的注意,等他發現上當,你們早就回到龍家寨了!”
眾人一聽,齊齊反對。
“不行!”
“那怎麽成!”
“我們不會拋下大把式的!”
“大家不要擔心!不要擔心!”
李魚趕緊伸手安撫:“我又不傻,我會伸著脖子等著挨刀?”
李魚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道:“這鎮上今晚進了馬匪,必然加強戒備。羅一刀只能是等在鎮外,不敢再冒險進來。可是……”
李魚得意地一笑:“等接貨人在官兵護送下前往大震關的時候,我也跟他同去。只要進了大震關,除非羅一刀攻得下那座雄關,否則他奈我何啊?哈哈哈哈……”
李魚大笑一聲,摸了摸下巴,還沒胡子呢,氣勢未免不足。
李魚又咳嗽一聲,道:“羅霸道能帶著幾百上千的馬匪,天天等在路上?再說了,我一個人,哦,再加上無環,行動也方便。我在雙龍鎮上混幾日,大震關裡混幾日,悄無聲息地就走了!他上哪兒找我去!”
李魚在心底裡又悄悄地跟了一句:“悄無聲息地我就去了長安啦!無環這兄弟仗義,正好帶他一起走人,你們上哪兒找我去?哈哈哈……”
“不行!”
龍作作杏眼圓睜,留在鎮上?跟那個每天夜裡都不回客棧,挨家青樓妓坊風流放浪的山西常家的接貨人一起鬼混去不成?
龍作作道:“我們龍家寨,從來就沒有過舍了大把式,自己逃命的好漢!要走一起走!”
李魚忙解釋道:“不是,你聽我說……”
“我不聽!”
龍作作用馬鞭向魏嶽、馮明周、慕子顏、李寶文等人一指:“你們,看緊了大把式,斷然不許大把式獨自留下冒險!”
這是表忠心的時候啊,就像給領導提意見,拍著桌子罵領導廢寢忘食勤奮工作,熬壞了身子一樣,領導是不會對你懷恨在心的。被點到名的幾個人立即衝到李魚身邊,把他牢牢困在中間,虎視耽耽。
李魚好不容易想出的“出長安計”眼看又要毀了,不禁氣極敗壞地道:“你們這是幹什麽,我是大把式!”
龍作作道:“貨已經運到了!你的差使已經交了,接下來,本姑娘說了算!”
龍作作提著馬鞭往外就走,到了門口回眸一望:“今晚,你就宿在這裡,魏嶽,你們幾個,睡覺也得睜一隻眼,咱們這位大把式,心眼兒多,可別叫他給溜了!”
魏嶽等人齊齊應道:“是!”
睡在這裡?等著呼嚕聲此起彼伏?
李魚想想都怕, 趕緊叫道:“一定要睡在這裡嗎?我回房行不行?”
龍作作橫了他一眼:“我的住處已經毀了,你回房,我睡哪?”
李魚一呆:“啊?”
龍作作霸氣地一揚手:“你的住處,本姑娘征用了……”
龍作作揚長而去,李魚站在那裡,呆若木雞。
魏嶽搓搓手,殷勤地笑道:“大把式,您睡炕裡頭吧,那邊兒熱乎!”
李魚看看盡忠職守地把他圍在中間的幾個人,再看看沒事兒似的站在一邊,毫無作為的鐵無環,只能勉強擠出一副笑臉兒,默默點頭。
“鬱孤台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長安,長安,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