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作作跟出來,遠遠地站住,卻沒靠近,因為此時寨中一些聽說了信的人都來相送,像慕子顏、李寶文、魏嶽等和李魚一起出生入死過的朋友都來了,龍作作不好過於接近。
這些人對李魚都很熱情,要不是知道李魚此去最多兩個月就回來,這些人少不得要送些野味土貨給他捎上。
李魚和眾人寒喧了一番,直到常老爺不耐煩了,向他催促了一聲,這才向大家抱拳告罪一聲,扳鞍上了馬。
因為眾人都在,龍作作一直默默地站在人叢中,不曾發一言。等到李魚上馬,向她望來,龍作作竟爾垂下了雙眸,似是不忍離別。
李魚望著龍作作,重重地一抱拳,雙腿一磕馬鐙,駿馬邁步向前,李魚的心忽然覺得無比踏實。
自從莫名地來到這個世界,認下潘氏這個母親,那成了他在這個世界上的牽掛與責任。再到今天,有一個美麗的女孩,已經成了他的女人,對於這個世界,他越來越有歸屬感了。
曾經的記憶,仿佛南柯一夢,似乎只有這個世界對他而言才是真實的。
莊周夢蝶,蝶夢莊周,孰真孰幻?或者,就在那心念一轉吧。
行行複行行,很快就到了雙龍鎮,他曾經來過一次的地方。
這一路上,異常地平靜,李魚本來還非常小心的,雖說常老爺這次輕車上陣,沒有貨物,不會引起大股馬賊的注意,但也難保不會有些沒有足夠的人手事先踩盤子探海底的蟊賊會自己撞上來。
可是,這一路真是特別的平靜,一個馬匪強梁都沒遇上。
直到趕至雙龍鎮歇息下來,李魚才從幾個興高采烈的商賈交談中獲悉,四大寇中的羅氏兄弟火並了。
閻王打架,小鬼遭殃。道上的兄弟紛紛回避,就連另外兩大寇都約束部下,暫時“莫做生意”,免得稀裡糊塗地牽扯進羅氏兄弟之爭裡。
這羅氏兄弟,都是四大寇之一,一個就是與李魚打過交道的羅霸道。而另一個,卻是號稱白馬銀槍的羅克敵。
羅克敵和羅霸道本是一家,西北羅氏,乃馬匪世家。不過他們倆不是親兄弟,而是分屬兩房,往上算的話,爺爺那輩兒是親兄弟。
到了現在,兩房的來往已經很少了,而且各成一方勢力,不但沒有了親戚往來,因為爭地盤等事件,還常有糾紛。也就是說,四大寇此前雖有合力攻打大震關之舉,但是平時四大寇之間,也是面和心不和,常起糾紛的。
不過,四大寇之前照理說是不會如此大動乾戈的,這次羅克敵莫名其妙地對羅霸道大打出手,連另外兩大寇事先都全然不知,直到此時,他們也依舊不清楚羅氏兄弟為何大打出手。
也許,真正了解其中內情的,只有一個人,原龍家飛龍大主管、前羅一刀麾下三當家,現羅克敵帳下劉小七的劉嘯嘯。
劉嘯嘯被羅霸道斷了一指,趕出盜夥,武功廢了大半,如何不恨?這人本就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惱怒之下,居然去投靠了羅克敵。
四大寇平時面和心不和,偶爾也會乾些黑吃黑的勾當,平日裡自己和其手下嘲諷貶低其他大寇的事兒更不可免。而劉嘯嘯在羅一刀這邊做三當家的時候,可是聽說過不少。
現如今劉嘯嘯投奔了羅克敵,把他知道的那些事兒刻意地添油加醋一番,
說給羅克敵知道。羅克敵一聽,敢情某年某月某日,自己被蒙面人劫走的一票貨,居然是羅一刀的人乾的;某年某月某日,羅一刀吃醉了酒,居然諷刺他爺爺當年是靠抱羅一刀親爺爺大腿混飯吃的,如何不惱。
別看他們倆是同族親人,既然各成一方勢力,那彼此的芥蒂實比外姓人還要深些,登時就惱了。而劉嘯嘯恰又清楚羅一刀的各處巢穴,以及他的實力深淺,有這個內奸一般的人物泄露底細,通報情況,羅克敵登時打了羅一刀一個措手不及。
現在,羅克敵正滿世界的搜尋羅霸道決戰,道上兄弟都在等著塵埃落定,到時候該站隊的站隊,該搶地盤的搶地盤,自然無心劫掠這樣一支沒什麽油水的隊伍。
李魚聽說此事後,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氣。羅霸道如今自顧不暇,應該沒空來尋他的晦氣了。可是心情一松後,突然又有些莫名地牽掛:羅一刀垮了,那……楊千葉怎麽樣了?
她一個女孩兒家,生得又那麽漂亮,一旦落到敵手,後果可想而知。李魚問了問那幾位聊八卦的商賈,偏生沒人知道剛剛投靠羅一刀的紇乾承基和楊千葉,更遑論知道他們的近況了。
李魚不敢去想許多不堪去想的結果,擔憂之下,心中不免暗暗生怨:好好一個女子,用得著你去擔負復國的大任嗎?上次救你脫險,你卻不知珍惜,這一回,又有誰來救你?這種女人,實在是可恨。
李魚想到恨處,重重地一掌拍在炕上,就像拍在了楊千葉的屁股蛋上。
楊千葉屁股蛋兒癢癢的,忍不住挪了下屁股。
這火炕,燒得燙人,坐久了屁股都快燙熟了。可面前兩個大男人呢,又不好有什麽明顯的動作。
楊千葉對面坐著兩個人,羅一刀,紇乾承基。
而他們所在的位置,雙龍鎮!
羅一刀敗了,慘敗。
有一個了解一切的叛徒,而羅一刀又完全沒有戒備羅克敵來襲,如何能不改?
最糟糕的是,羅一刀慘敗之後,庚新庚老四審時度勢,投奔了羅克敵,雖說四爺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這一改換門庭,就從四爺變成了八爺,好歹算是把命保住了。
為了取信於羅克敵,再說既然投了羅克敵,顯然再不能見容於羅霸道,熟知羅霸道一切底細的庚四……庚八爺,乾脆把心一橫,親自領著羅克敵,帶著他的大隊人馬,犁庭掃穴般展開了對羅霸道的清剿。
羅霸道有庚老四這麽個知根知底的人在,不要說狡兔三窟了。就連他某年某月某日,多留連了幾次的某個窯姐兒家,羅克敵都率人抄過,趕得他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還是楊千葉提出最不可能的地方最安全,他們才躲到了羅克敵完全想不到的這個所在:雙龍鎮。
紇乾承基道:“大哥,隴右,咱們是待不住了。劉嘯嘯知道你很多事,庚老四更是了解你的一切,所以,我們唯有逃往他處。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也不必急於這一時。”
羅霸道咬牙道:“你當我不明白這個道理麽?可是,我們能混進雙龍鎮,卻混不出大震關呐。那是朝廷的重要關卡,出入都需要‘過所’的,咱們是馬賊,從來不需要那玩意兒,沒有!也沒有門路去弄到這玩意兒啊。”
楊千葉在一旁待著,心情而是落寞。
原打算先投靠羅霸道,再借羅霸道的勢招兵買馬,在西北建立自己的武裝,可誰知……羅霸道居然落得這般下場。仔細想來,羅霸道如此淒慘是因為劉嘯嘯, 而劉嘯嘯之所以從龍家寨的大主事變成馬匪,卻是因為李魚。要不然,說不定劉嘯嘯此時已經成了龍家寨的乘龍快婿,所以細究根源,問題還是出在李魚身上,難不成……他竟是自己命中的克星。
此時,楊千葉還根本不知道,那個魔星,居然也又到了雙龍鎮。
紇乾承基聽了羅霸道的話,道:“雙龍鎮保正,是有資格開‘過所’的!”
羅霸道歎息道:“龍困淺灘遭蝦戲啊兄弟,現在咱們還有實力攻打他那深宅大院兒?不弄清他宅子裡的情形,咱們怕是連他的毛兒都摸不著。”
紇乾承基微微一笑:“他總要出門的。”
羅霸道攤手道:“他一出門,十幾個民壯前呼後擁,咱們沒辦法不動聲色地把人劫走,逼他開‘過所’啊。但有一個人看到他被劫,咱們就算弄到‘過所’也沒用了。”
紇乾承基道:“不是說,這位保正大人最喜歡勾引良家麽?辦那種事的時候,總不好把一堆人帶在身邊吧?”
羅霸道眼睛微微一眯,道:“你是說?”
紇乾承基笑吟吟地看向楊千葉,羅霸道恍然大悟,忙道:“三妹,你看怎麽樣?”
楊千葉點頭道:“好!”她頓了一頓,又不好意思地道:“什麽事?”
羅霸道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紇乾承基把他的主意又說了一遍。楊千葉雖貴為公主,自視甚高,但是畢竟國破家亡,逢場作戲騙騙人的把戲,倒也不是那麽排斥。
她仔細想了一想,點頭道:“嗯!沒問題。具體,怎麽做?”
紇乾承基立即向她身邊挪了挪屁股,低低細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