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珠聽到風聲趕過來時,事情已經一發不可收拾了。
圖門寶音狼狽的坐在明德院門口,她衣襟非常淩亂,臉上有不正常的潮紅,更叫人看不懂的是,她滿身都是水,像是剛從池子裡撈起來似的。而她那兩位貼身婢女,還拎不清,直面胤禟大聲嚷嚷來著——
“貝勒爺豈敢這麼對我家格格?竟讓奴才秧子伸手碰她!”
“麻煩燒熱水來,格格要沐浴梳洗!”
“格格做客貴府出了這等事,咱們勢必要說給太后聽聽!討個公道!”
“……”
胤禟起先只是滿身煞氣站那兒,沒有要搭理她們的意思,聽她一句比一句囂張,反而輕笑一聲:“恬不知恥做出這等醃臢事,還要本貝勒幫你遮掩?要是真讓你遮掩過去,你不得屠我滿府滅口?”
說著他稍停片刻:“格格看上這奴才大可直說,我敢不成全?何必這麼拼?”
胤誐還跟著點頭。
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科爾沁格格,死乞白賴上門來做客,就為了同這麼個狗奴才成好事。
瞎了本阿哥的眼!
這麼說著,胤禟已經拿定主意,左右不是他做的局,壓根不怕事情鬧大了上頭查上門來!既如此,為什麼要藏著掖著?真隱瞞下來,這些知情人還能有命?
分明是她搞事,還想拖著這麼多人去死,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胤禟心一橫,吩咐底下將圖門寶音和他那親信一塊兒綁了,拖著麻繩說要去順天府報官,給的說法是,這娘們非說要來他府上做客,一過來就把他跟前得用奴才給強了,這也罷,她還在書房重地幹出那等污穢之事,簡直玷污了孔聖人!
再有,圖門寶音是要參加選秀的,除非上頭撂了牌子,她才能自行婚配。因為康熙沒打算讓她沾染皇子,求個恩典也容易,可凡是有個章程,你就這麼隨便破了身,說得過去?
很多事,民不舉官不究,哪怕出格,只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能糊弄過去。
胤禟就是不給她息事寧人的機會,就是要鬧大,就是要讓滿京城都知道科爾沁出了這麼個不要臉的格格。看她蹦躂夠久了,是時候一棍子打死她。
換個人來絕對不敢這麼折騰,這是一巴掌抽在科爾沁臉上,難說他們會有什麼反應。講道理,哪怕禍根的確是圖門寶音,胤禟這麼鬧,篤定要遭收拾……
可他不怕,他巴不得禁足在府上,正好休個長假。
如今天已經很熱了,還要日日去工部報導,管的全是些芝麻綠豆的小事,胤禟他不耐煩,恨不能留在府上同寶珠作伴,吟詩作畫看看書,怎麼都舒坦。
左右皇阿瑪也不能為這點兒小事砍了他。
哪怕科爾沁不依不饒,他還有最大的靠山——不是封了貴妃的額娘,是福晉!得上天庇護誰動誰死的福晉!
這軟飯胤禟吃得心安理得,犯他手裡,圖門寶音也是倒血黴了。
寶珠剛聽出眉目,就見自家爺已經把人綁了,她略一蹙眉,說:“她剛受了破瓜之痛,是不是送去廂房裡歇著,再給慈寧宮遞個信去?”
哪怕再厭惡寶珠,從這話裡,圖門寶音也聽出了希望。
只要今兒個遮掩過去,趕明她就反咬一口,把事情推胤禟身上,太后也不能眼睜睜看自個兒嫁給個奴才秧子,真走到那一步科爾沁難有臉面,故而哪怕昧著良心也得成全她。
第一次給錯了人的確令她痛不欲生,能順水推舟嫁給胤禟倒也全了念想。
她越想越覺得可行,方才絕望的心裡也萌生出期冀來,她楚楚可憐的看向胤禟,然而胤禟不吃這套。
作為生在宮裡長在宮裡的皇阿哥,什麼詭計沒見過?
不動她就罷,一旦動了,必須得斬草除根,豈能留下翻身的機會?
胤禟掐掐寶珠的臉,讓她回去招呼來客,別管這邊。說著還瞥了被捆成粽子的圖門寶音一眼:“這麼個又髒又臭的玩意兒,也配睡咱家廂房?都磨蹭什麼,趕緊把人押順天府去,讓順天府尹給本阿哥一個說法,她身為格格就能下藥**我府上家奴?今兒個爺就要為這可憐被睡的奴才討個公道!”
那親信不愧是胤禟跟前的得用人,他真不覺得這話有什麼不對,他委屈的哭了。
本來還想問爺討個恩賞,求娶福晉跟前的半夏小姐姐。
現在可咋整?
他被這想男人想瘋了的倒楣婆娘上了!!!!!
清白沒了啊!!
“爺!您可得替奴才做主啊!奴才一輩子的幸福全毀她手裡了!”
“蒼天啊!我堂堂八尺男兒,竟然成了胯下玩物!”
“告她!我要告她!讓她還我清白!”
沒想到這奴才如此上道,胤禟表示非常滿意。
和胤禟相比,十阿哥胤誐就像是被雷劈過,他恍恍惚惚好一會兒,回過神來一拍大腿,說可以替無辜被艸的純情男子作證。
寶珠本來想勸,看他們興致如此之好,覺得還是別費那口舌。
出嫁從夫,爺高興就好。
左右天塌了他還有個皇上爹撐著。
寶珠回去女眷那邊,她剛露臉,其其格就湊上前來追問:“她惹事了?”
這該怎麼說?
直說科爾沁格格意圖對胤禟行不軌之事可運氣不好找錯了人?
寶珠面皮還是薄,憋了半天最後糊弄說:“十弟妹真想知道就回去問胤誐,別為難我。”
聽得這話,康親王福晉來了興致,心想普通情況也不至於開不了口,難不成是鬧出了齷齪事?她早就看出那格格不安分,也不知是在算計什麼?總不該是為九貝勒獻身去了?
既然寶珠不願多說,她們沒上趕著盤問,照樣吃茶,照樣閒聊。
午間,膳房做了一道糖醋魚,婢女捧著盤子過來,一聞見那味兒,康親王福晉就變了臉色,她自個兒反應慢些,早有經驗的四福晉當即笑了,寶珠心領神會,召半夏過來切脈。
半夏學過幾手,切脈難不倒她,日常的小病小痛也有法子,辨藥更有一手。
她嘴裡說“得罪了”,同時將三指搭上康親王福晉手腕,不過片刻就收回,喜笑顏開說:“福晉大喜。”
康親王福晉還愣愣的,不敢相信的樣子,寶珠吩咐天冬將糖醋魚撤下,又促狹道:“就說努力耕耘總有回報,這不就心想事成了?”
彼時,康親王福晉才回過神,她猛的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走了幾步想起這是在九貝勒府,又回身不好意思說:“我回去同老爺分享這個好消息!咱們改日再聚!”
她還鄭重的給寶珠道了聲謝,說是托她的福。
在座的都明白她急切的心情,並不覺得失禮,寶珠還指了兩個丫鬟一路送她出門,生怕她飄飄然的走路不當心。
康親王福晉走後,府上就還剩下四福晉、七福晉、十福晉。
烏喇那拉氏一顆心全在弘暉身上,倒不急著再懷。
七福晉急,也知道這事急不來,她心裡存著幾分期待,既然康親王福晉都有了,她是不是也快了?這麼想著,她打算趕明召太醫請個脈,理由是現成的,就說天熱沒胃口近來清減不少,讓太醫想法子給開開胃。
反而是其其格,大抵嫁過來的時日還短,心性不定。又因為胤誐生母去了,上無人管,她想著順其自然即可,並不著急開懷。
比起這個,她眼下更好奇圖門寶音闖了什麼禍。
不用說一定是闖禍了,否則怎麼菜上齊還不見她?
很快,其其格的好奇心就得到了滿足,下半晌,宮裡來人,說貴妃娘娘有請幾位福晉。
胤禟不負攪屎棍之名,只短短半日,已經把事情鬧大了。
他帶著苦主說要狀告科爾沁格格圖門寶音。
照他的說法,這奴才是簽了賣身契的,是他的人,他的人在他府上挨了操,他不得幫著討回來?否則往後誰敢跟他?
本來胤禟是想鬧去順天府。
順天府掌京畿刑名錢谷,這事正歸他們管。
可順天府衙離得遠,他想了想,報巡捕營好了。
京中秩序素來是巡捕營在維持。
本來以胤禟的身份,完全可以使人遞個話去,讓巡捕營帶人來。想也知道他們聽說犯事的是科爾沁格格一定會慫,胤禟毫不猶豫,決定親自把人送去。
他為了把事情搞大,連馬都沒騎,帶著兩位當事人、目擊證人以及一干侍衛,一路走過去的。
只差沒拿個銅鑼邊走邊敲邊吆喝——
來啊!瞧一瞧看一看啊!新鮮出爐得辣手摧草女魔頭!喪心病狂下藥**清白男子!
其實也差不多了,看熱鬧的跟了一長串,圍觀群眾心裡就跟貓抓似的,恨不得立刻揭開謎底,這到底是在鬧什麼?
這段路本就不長,前後不過兩刻鐘,到地方了。
胤禟直接沒進巡捕衙門,他就在衙門口,讓衙役請掌事的出來。
聽說九貝勒來報案,還貼心的押了關係人來,掌事的來得很快,他熱情的招呼胤禟進去,說不著急,坐下喝口茶慢慢說。胤禟擺擺手,表示這事兒挺急的,他跟前得力奴才被人下藥**了。
……什麼?
堂堂八尺男兒被小娘皮**了?
真是前無古人後難有來者啊!
“犯人何在?”
胤禟不吝惜指了指被捆成粽子的科爾沁格格,“這兒呢,就是她!”
順著手指的方向一看,巡捕衙門上上下下都覺得不對勁,這模樣,這打扮,怎麼看都像是貴女……該不是綁錯人了?
胤禟斷言沒有,就是她,就是科爾沁這點陣圖門寶音格格。
圖門寶音幾度想昏死過去,但是不知道見什麼鬼了,今兒個她狀態格外好,整個人特別精神,怎麼努力都倒不下去。
聽到四下一片譁然,她險些沒瘋。
想尖叫,想破口大駡胤禟,嘴裡塞著白麵饅頭發不出聲。
她奮力想把饅頭吐出去,這時候,巡捕衙門掌事的覺得頭特別暈,心裡就一個念頭“天要亡我”!
“貝勒爺明鑒!這!……這這這不歸我管啊!”
胤禟眉峰一挑,眼神微眯。
“不歸你管?那歸誰管?”
“京城治安出了這麼大的問題,我府上奴才宗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下藥**了,你說你不管!”
“未經大選擅自破了身,這是蔑視皇權!”
“下藥**清白男子,這是踐踏律例!”
“在我書房裡行污穢之事,這是褻瀆孔聖人!”
“幹出這等事簡直畜生不如!”
“你告訴本阿哥,這不歸你管還是你不敢管!要是不歸你管,我九貝勒胤禟給你賠不是,委屈你給我斷案!你要是畏懼強權不敢管,那對不起,這烏紗帽今兒就給我摘了!”
……
衙門口跪倒一大片,都在瑟瑟發抖,倒是圍觀群眾,全鼓掌叫好來著。
好!說得好!
圍觀群眾才不管有沒有道理,他們就聽個熱鬧。
這一段真他娘的精彩!比說書的還精彩多了!
掌事的咽了咽口水,艱難的擠出一句:“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你是懷疑本貝勒污蔑她?那正好,我把人證也帶來了!”
胤誐適時往前一步。
他點點頭,意思很明白,沒錯,人證就是本阿哥。
真的要瘋,他想說皇族之事該宗人府管,可犯事的雙方都和大清皇室扯不上關係,出事的地點也不在宮裡。
那怎麼辦?
照九貝勒所說,遂他的意?
他想弄的可是科爾沁格格!是郡主級別的!
那就撒手不管?
往後不得讓這位爺惦記上?
還有好日子過?
掌事的白眼一翻就暈了過去,一群衙役蜂擁圍上,誰都不想留下,全吵著要送他進去,又說要給他請大夫,還有人滿臉抱歉……掌事的耐不住暑氣暈過去了,其他人做不了主,這事巡捕衙門管不了,真對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