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楊硯,望舒心裡泛起愁緒,現下無疑是借酒澆愁的好時機。
可他並不喜歡精神渙散不受控制的感覺。
在沒有穿越到小說世界之前,望舒對待這種不得不喝的酒局是游刃有餘的,酒量也不錯,現在雖說有些生疏了,但也能糊弄糊弄秦朗和陳宇。
他要了一壺茶,秦朗和陳宇根本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喝的是茶水,什麼時候喝的是啤酒,而李清影就算在那兩個人喝酒的時候 看到了望舒的小動作也不動聲色的幫忙打掩護,然而就算這樣,他也喝了不少。
「我操,秦朗你看望舒,老藏個心眼,還說喝,說喝不了。」陳宇喝的比他們都多,二兩半白酒下肚,舌頭都大了,說話也沒了邏輯,拿出手機給鬧彆扭的女友打電話,平時滿嘴髒話的大男孩,這會撒起嬌來也一點違和,「寶貝~我喝多啦~你來接我好不好啊!」
桌上三個人用詭異的眼神盯著他看,陳宇把電話捧到胸口,「操,看個幾把!」
李清影噗呲一聲笑了出來,「還喝到天亮,這才十二點就這德行了,今天就到這,司機也來接我了。」
她看了一眼駝著背坐在椅子上的望舒,「我送你回去?」
望舒推開她的手,坐在椅子上打了個酒嗝,「不用,我能自己回家,你也趕緊回家吧,家裡該著急了。」
李清影看他臉紅撲撲的,眼神卻很清明,長長的歎了口氣,「那我先走了。」
李清影離開後沒多久,陳宇的女朋友來了,看著比陳宇還凶悍,一米七五的個子,穿著黑衣黑褲,素面朝天仍有一種畫了濃妝的氣勢,她扯著陳宇的衣服就把他拽出了門外,看都沒看秦朗和望舒一眼,估計是生氣他倆把陳宇灌醉了。
真冤枉。
望舒在椅子上坐了一會,胃裡面舒服多了,沒有那種一動就要吐的感覺,這才站起身,對秦朗說道,「我也走了。」
「我送你吧。」
「真沒喝醉。」望舒打了個哈欠,眼角沁出一絲濕潤。
沒喝醉,可犯困了,望舒只想趕緊回家睡覺,「我家挺近的,走幾分鐘就到了,你也回吧。」
雖然他拒絕了,但是秦朗還是跟了出來。
午夜的馬路很空曠,也很涼爽,風拂過望舒的臉頰,解了燥熱,卻勾出了酒意,他腳步有些打晃,一回頭看見跟在自己身後的秦朗,有些無奈,「跟著我幹嘛?」
「我有話和你說。」秦朗的眼睛裡燃著灼灼的一團火,望舒就在那團火裡,他能嗅到酒精的味道。
「……邊走邊說吧。」
秦朗走在他身側,深吸了口氣,「你,這段時間為什麼總躲著我。」
望舒很煩他一直抓著這件事不放,不耐煩應付他,「我不都喝酒賠罪了嗎,你怎麼還說。」
「我去過咖啡廳了!你小姨根本就沒……沒讓你避著我!你到底還當不當我是朋友!」秦朗現在的憤怒,和在酒桌上時的截然不同,望舒看出他是真生氣了,識趣的抿嘴衝他笑,「當,當,當你是朋友,可是我們都長大了,早晚要成家立業有屬於自己的生活,也不能像以前一樣,天天在一起玩吧。」
望舒避重就輕,就是不提及自己用林紅騙秦朗的事。
秦朗就是喝醉了也能輕易看出他在裝傻,可望舒這樣笑,他卻不知道該拿望舒怎麼辦。
兩人沉默片刻,秦朗率先開口,「是不是,李清影和你說什麼了。」
「她和我說什麼啊,你別想太多,等我過段時間閒下來,肯定找你玩,行吧。」
「你知道我的意思!」
望舒想,秦朗果然是幸福家庭長大的小孩,換做一個處事圓滑的成年人,絕不會把一件事逼到只有生與死兩個選擇的絕路。
秦朗不是蠢,他有些話早就想說,今天喝了些酒,無法繼續忍耐,他盯著望舒,一字一句道,「我承認,我喜歡男人!第一個……第一個喜歡的人就是你!你一定知道對不對!」
望舒那麼聰明怎麼會不知道。
從以前,到現在,望舒活的比他們都通透,他有著不符合同齡人的沉穩和老道,不管發生什麼樣的事,總是一副慵懶隨意的樣子,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望舒十三歲,面對他都有些畏懼的父親,望舒卻笑的很甜,一口一個秦伯伯,可秦朗清清楚楚的看到,在父親轉身後,望舒的笑容消失的一乾二淨。
察覺到他的目光,望舒也對他笑。
秦朗不知道,在自己收回視線時望舒還有沒有笑,但那時的他,很不喜歡望舒。
他把自己看到的對父親說。
秦鈞越回他一句話,讓秦朗印象深刻。
「在我眼裡,他是懂禮貌,你是打小報告,我倒是希望你能學著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這句話讓秦朗明白,望舒是對的。
後來,望舒和他上同一所高中,同一個班,開學第一天,望舒遞給他一個蘋果,不知怎麼,他又覺得那顆蘋果代表的是望舒一顆真心,是饞人的香甜可口。
就這樣,他和望舒在學校裡形影不離,身邊聚攏了很多兄弟,不懂事的男孩,拉幫結派,一群一夥,偶爾玩出點小問題,望舒都會輕鬆解決,他暗暗的佩服望舒,還想著,望舒這麼聰明,這麼厲害,以後他接管了秦氏,就讓望舒做他的副手,他們是一輩子的朋友。
直至那個夏天,在格萊維門口,那個男人把單薄白皙的望舒緊緊的抱在懷裡,手掌抵著他的後腦,親吻他的嘴角。
那一刻,秦朗對望舒的感情變了味道。
對男人的身體有了慾望。
一切都是從那個夏天開始的。
而他人生中的種種情感變化,在望舒眼中,是一個莫名其妙的錯誤。
悲哀,也無奈。
「秦朗,我們……」
秦朗打斷他,一口氣把自己想說的都說出來,「我知道,我們不可能,如果你沒有這樣躲著我,這件事我也不會和你說,比起和你在一起,我更,更想維持我們原來的關係,況且,我身邊又不缺男人,又不是非你不可,你用不著躲著我啊!」
男人之間,比起愛,更多的是欲,秦朗看他的眼神那樣熱烈,卻仍不是非望舒不可。
望舒彎了彎眼睛,語氣不像先前那般不耐煩,「好,秦少爺,我錯了,我一定好好反省,你舌頭都打結了,趕緊回家,我給你打個車。」
望舒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將秦朗塞了進去,秦朗抓著他的手,俊朗的十八歲大男孩,看上去有點可憐,「望舒,再見。」
「嗯。」望舒告訴了司機地址,便關上了車門。
看著出租車離開自己的視線,望舒晃晃悠悠的往家走。
一滴晶瑩的淚珠悄無聲息的從眼眶裡落了下來。
望舒摸了一下,有些詫異。
他哭什麼呢?
走到電梯門口時,望舒才想到答案。
他哭,這世界上很難找到一個像楊硯那樣把他當媳婦的男人,很難找到像楊硯那樣給他一個家的男人。
回到家時,林紅已經睡下了,客廳的壁燈開著,望舒脫掉鞋,躡手躡腳的往房間裡走。
望舒頭很暈,很睏,躺下就能睡著。
……
叮咚——
楊硯被門鈴聲驚醒,他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十二點半了。
他皺著眉,起身去開門。
門一打開,帶著酒氣的身體撞進了他的懷裡,不胖,不瘦,不柴,渾身軟綿綿的,一下子填滿了楊硯的心,一下子撫平了楊硯的眉頭,「望舒。」
望舒推開他,扶著門勉強站直身體,眼角像狗狗一樣耷拉著,很委屈的盯著楊硯看。
「你喝酒了?」楊硯微微俯身,聞了聞他的嘴巴,裡面確實有一股濃濃的酒氣。
「唔……你幹嘛離我這麼近。」望舒退後了一步,楊硯這才看到他身後趴著的旺旺,不由一愣。
望舒理直氣壯的質問楊硯,「都六點半了,你不遛狗嗎!我等了你二十分鐘才敲門的!」
他說著,把白生生的手臂伸到了楊硯眼皮底下,敲了敲表盤,「看,你都不懂什麼是時間觀念的呀。」
「現在是十二點半……」
望舒先是震驚瞪圓了眼睛,隨即把胳膊收回來,盯著自己的腕表看了半天,又是搖又是晃又是敲打,眼裡漸漸蒙上一層水汽,「十二點半啊……」
稍稍停頓後,望舒氣鼓鼓的說,「那也遛!哼!」
楊硯倚著門框看著望舒微微嘟起的嘴巴,笑的一臉寵溺。
沒錯。
是他媳婦,是他的望舒。
「進來。」
「啊?」
楊硯伸手,連人帶狗,一塊拖進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