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取來了,聞著藥味兒,跟那些先生們開的方子裡有些,差不多少的。”
“嗯。”
接過了藥的毒舌,抬頭看著赤護兒;
“今夜已深,你家可汗的事情, 明日再說不遲。”
“是,叔公先去救治尊長要緊,反正那邊兩頭對峙了許久,暫時誰也不會亂來的,也不著急一天兩天的功夫。”
“善。”
毒舌隻答應一聲,就帶著包裹離開了正堂。
出了宅子, 往左手過去, 進了隔壁的房子裡。
身邊跟了一群護衛,毒舌進了二進院裡, 護衛們都停下了。
來到第五進院,毒舌隨手吩咐一個當值的侍女;
“拿去煎熬一下,給娘娘吃了。”
“是。”
“兄長,阿姐。”
臥房裡榻上一個老太太剛咳嗽停下,榻上一個四五十歲的女人愁眉苦臉的看著老夫人,榻邊一個男人也是緊皺眉頭,這是毒舌養母的一雙兒女。
此兩人都是家有老小一堆,都是仗著母親的身份享受大富貴。
可是母親日漸消瘦,病情開始嚴重起來,醫家私下裡告誡他們倆,老婦人歲數大了,一輩子沒有害過病的這種人,最怕忽然病倒。
言外之意不過就是提醒他們倆,多加注意,傻子都能聽懂,恐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假如阿娘去了……
天知道, 阿弟還會不會繼續照顧自己的家人?
兩人都有孫子好幾個,兒女成群, 這要是沒有了毒舌的照顧,這姐弟倆可要惆悵死的。
聽到召喚,兩人趕緊打起精神!
“阿弟來了。”
“都深夜了,阿弟怎麽還不去睡?可是又有……”
“阿姐,阿弟有事請要處置,聽說來了客人要招待,你就別問了。”
“哦,好好好,我不問就是。”
“嗯來了。”
“客人帶的有治療風寒的上等貨色藥材,說是很好的,我在心裡起了一卦,得一小凶卦,甚喜,想必阿娘三日後就能好轉起來的。”
“我的兒,大半夜的,還不快去睡覺,可別傷了身子, 我老婆子家的,也活夠了年月,不在乎的。”
“阿娘, 吵醒您了?”
毒舌輕輕的坐到了榻邊,拉著榻上被褥裡,還有些美貌痕跡的女人的手。
“不用吵就睡不著呢,我的兒,可把你這半月著急壞了吧?”
“看看這都瘦了一圈都不止裡,下頭那些孩子們真是越來越不成器了,我當年辦差的時候,可沒有她們懶散的,誰敢放松呐?”
老夫人摸著養子的頭臉,心疼的不行,這是她一手帶大的崽子,也是給她一生輝煌的幸運子,天賜之子。
老夫人把這個養子看的比誰都金貴十倍不止……
“那是那是,阿娘您當差的時候當然是心細如發了,誰不知道您做事情有條有理,極端認真的?”
“那是必須的,當年阿娘帶你的時候,從來沒叫你瘦過,頓頓都是親眼盯著廚房裡乾活的。”
“是,兒都記在心裡看在眼裡的。”
“說起來呀,我得感謝家主,要不是家主成全,何來咱們這母子情分一場?”
“所以呀,我不用誰督察我,就把你養的白白胖胖的,我不能對不住家主的托付呀!”
“那是,阿娘您可是光明磊落的人物呢,什麽事情都做的叫人沒得說。”
“說起來了,天黑的時候,家主還來這屋裡坐了一會兒,又給我拿了好幾顆老參,我都不知道怎麽說呢,那些可是庫裡存放許久的寶貝,誰舍得真吃下去啊?”
“看您說的話,您盡管吃,吃完了兒再去給您找來就是。”
“我的兒,你可得聽阿娘的交代,你可莫要太過隨便了。”
“終究你就是個大徒弟,是家主的義子,說到底不是家主親生的,即便你親生母親當年救家主的恩情,家主也給你的足夠了,可不能過分啊我的兒。”
“是,兒記住您的話在心裡了,兒做事有分寸的。”
“哦對了,許久不曾去看師父,整好說到這裡,兒也睡不著,正好去拜訪一番,阿娘吃了藥盡管睡覺,三日後應該能好起來的?”
“善,你且自去,不用盯著阿娘。”
“是,兒請退了。”
“準。”
“兄長,阿姐,你們多照顧著,我去看望師父去。”
“阿弟且去。”
“好好好,你可慢點走路,天黑的大半夜。”
“是,謝阿姐惦記。”
出了養母的宅子,毒舌不緊不慢的走著,早就安排人去稟報師父了,所以他不怕師父睡下再被吵醒。
來到最北邊的大丘陵下,一座不起眼的五層院子裡。
門口一群人等著,看到毒舌過來趕緊行禮;
“拜見大郎君。”
“嗯。”
“家主在三層院的正堂吃茶,大郎君這邊請。”
“知道了。”
進了正堂,一個中年男人正在燈下看書,聚精會神。
毒舌就地跪在蒲團上;
“師父,打擾您歇息了。”
“嗯。”
妖風放下了手裡的竹書;
“我兒起來吧。”
“是。”
“大半夜的,怎麽要找老夫?”
“啟稟師父,夷男那邊,跟李世民的二十萬軍,對峙快一個月了,三師弟差赤護兒送來了家書,半個時辰前到的莊子裡。”
“哦?”
“老三他頂不住了?”
“回師父的話,兒不知,赤護兒給我了治療風寒的藥,說是能起作用,兒就讓他歇著去,兒去給阿娘送藥了,出來後直接就過來師父這裡,不曾接過三師弟的家書,所以不知底子。”
“哦,我以為老三頂不住了呢。”
妖風正要拿書繼續閱讀,毒舌趕緊說話,他知道師父的習慣,所以搶在頭裡分析;
“以兒看來,三師弟頂不住也算正常的事情,畢竟李世民手下那些能人,幾乎過去了一大半……”
妖風縮回去右手,扶著桌子角;
“過去一大半又如何?”
“其中最有經驗的不過就那三個,李世績,薛萬徹,和李道宗,這三個還能跟你三師弟過過手,其他那些什麽猛將悍將,不足為慮也。”
“啟稟師父得知,李鈺過去了,守在馬邑城。”
“嗯?李世民居然把最像他的大兒子安排過去了?還真夠魄力的。”
“老夫居然不知道這些,如果這樣說的話,那邊就是四個老狐狸了,且那李鈺是這四個人裡最難纏的一個,怪不得你三師弟要派人回來求救。”
“是啊,就不說李鈺過去,夷男手下那些大首領們,也不好調動來去,個個都是囂張跋扈,出生牛犢不怕虎,估計也不會把李世民的軍隊放在眼裡。”
“不放在眼裡?憑什麽?”
“憑他們這次說動了吐蕃出戰?憑他們有吐谷渾的幾萬人幫助?憑他們這些烏鱉雜魚加起來超過三十萬數?”
冷笑連連的妖風往後靠了過去,滿臉不屑一顧的樣子。
“在老夫看來,夷男費盡心機弄出來那三十多萬人馬,不過是些土雞瓦狗之輩罷啦,不說把他們殺的大敗了,叫他們退兵回去,瞎折騰一場,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那是,師父神機妙算,當今之世少有人敵,應付夷男的軍隊,當然是很容易的。。”
“雖然夷男的手下會用兵的沒幾個,但是有我那個老友在坐鎮,又有你三師弟總覽大局,還有董老大在一邊,李世民的三路軍馬,想要取勝,也是很艱難的。”
“只要你師弟和那另外兩個能人,把夷男的心穩住,他李鈺鬼點子再多,也只能仰天長歎。”
“既然三師弟叫人回來求救,兒心裡想著,一定有原因的,或許是夷男的注意,或許是他左右兼顧,又或許是李鈺鬧騰了什麽鬼主意,兒覺得……”
“你覺得該怎麽做就怎麽做吧,你們都是大人了,又不是三歲孩子,老夫肚子裡的東西,對你們都是傾囊相授的,應付這些事情,應該不難。”
“是,兒是不怕的,只是想來求師父指點,該去幾個師弟,又得安排幾多人馬過去相助?”
“懇請師父說個準線,兒也好心裡有數,不至於胡亂安排。”
對於大徒弟的態度,和對自己的足夠尊重,妖風很是滿意的樣子;
“嗯,很好,識大體顧大局,不怪我細心教授你幾十年功夫。”
“兒拜謝師父讚同。”
“將可以過去一些,至於具體要過去幾個大將,你自己看著形勢安排,隻記住一點,老四和老八,還有老十三,跟老十七,他們四個是必須要派過去的。”
“是,兒記住了。”
“你不要這樣看著老夫,對上李鈺哪年,老八在紅棗樹下頓悟後,突飛猛進,沉穩了十倍不止,現在的他再對上尉遲恭,可贏的輕松舒暢。”
“回來這幾年,老四幾乎不出莊子半步,他本就是跟秦瓊齊名的人物,韜光養晦這幾年,老夫看著,似乎比以前要精進了不少,不論是李世成績還是薛萬徹,老四都能遊刃有余,至於李道宗那個膽小鬼,老十七一個人就可以對付下來的。”
“若是要講猛將,只要你十三師弟過去,誰還敢說猛字?”
“是兒記住了,不過師父,之前就聽說,隴西二房的虎賁出動了三千,虎賁統領,梁大家長帶著幾長老,跟著李鈺過去了邊疆,兒就安排四員大將,是不是有些少了?”
“不必多想,即便他們李氏的虎賁統領過去,也沒有多可怕,梁家的大家長也是人,他又不是什麽神仙鬼怪,以前的老四就能應付,更別說現在的老四了,不足為懼!。”
“再說了,李氏的虎賁,豈能輕易離開李鈺半步?”
“若是不想和梁家的虎賁對陣,躲開李鈺一個人就是了。”
“是兒記住了。”
“給老夫記住了,交代下去,真要是遇到李鈺那三千虎賁,就把他們殺個半死,或者設計全部殺掉。”
“也好叫他明白一回,這天下的能人多的很,可不是他李氏二房一家就能唯我獨尊的局面,權當是替他阿耶教訓教訓他好了,免得他總是覺得自己的實力,可以顛覆一切。”
聽到這話的毒舌眼睛裡閃爍著陰狠毒辣的神采,知道毒舌的人都清楚,這種表情代表著,毒舌已經盯上了獵物。
正廳裡的文武重臣,都在心裡暗自佩服,倘若自家那些崽子,被這鐵面李侍郎如此逼迫。
定是臉紅脖子粗,難以下台,卻不想這李家大朗,如此對答如流,一番言語,說的是滴水不漏。
以君子之論,將言不由衷的尷尬局面,給圓了過去,又借孔聖人之名,將無知自大,與謙恭君子之風做出了鮮明的對比!
不用辯駁,就讓所有人自然明白了謙恭的必要性!使人一目了然。
這李家大朗當真是非同一般,居然將李侍郎的咄咄逼人,輕松的化解於無形之中。
非但如此,反將這不軟不硬的釘子,又給送了回去,真是妙哉!
李績的臉終於不再繼續黑下去,露出難得的微笑:
“勝而不驕,敗而不餒,謙恭有禮,孺子可教也!”
旁邊的李靖也點了點頭:
“不錯!可堪造就!”
早已經結束了抬杠的程咬金,也湊了過來:
“那是,我家大兄的書房裡,可是滿滿的書籍,又請的是蜀中大儒,來教導的這孩子,豈能不好。”
言外之意,自家的侄子那可是滿腹經綸,一肚子的墨水。豈能不牛叉?
正廳裡的諸位將軍,也開始交頭接耳,不用說都是誇獎稱讚的話語。
李鈺終於放松了心神,當然也醒悟過來,李績這並非是故意刁難。
“叔父過獎了,侄兒愧不敢當。”
旁邊的秦瓊相當滿意, 仿佛大兄的孩子,就是他的兒子一般,高興的說話:
“大朗,且先與諸位長輩都見過了禮,再說其他!”
“是。”
程咬金再次扮演著主持人的角色,帶著李鈺滿屋子轉了一圈,
什麽~這位是你尉遲叔父,這位是你牛叔父,
這是你張叔父,那個是你常叔父,等等,等等,
有的簡單提了一下職務,有時候隻說了該怎麽稱呼,
連名字都未說全,不過這也符合程咬金的做派。
李鈺哪能全部猜出來,每個人的真實身份,只能匆忙的隨程咬金拜見了一圈。
再次回到正廳中央,秦瓊開口詢問:
“今日為何不到巳時就起來,平日裡,不都是巳時頭上才出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