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琪看昔日的蕭統,依然是禮節到位,無可挑剔,慌忙離開了座位;
“縣尊快快不要這樣,看望老夫人,乃是子侄輩分內之事,可當不起縣尊的禮。”
劉琪趕緊過來將蕭統攙扶起來坐好,自己才又坐回去。
“實不相瞞,我請辭了縣令一職,如今也是無官一身輕了。”
李鈺,蕭統兩個人互相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詫異,
“我說老劉,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瘋,若是有病,就得找醫官好好看看,抓上幾副草藥,
若不是失心瘋病,為何好好的縣令不做,給辭了呢?”
“正是如此,你這好好的,怎麽就辭了呢,你一家老小人也不少,這可如何是好。
我當初是被眾人彈劾,至尊無耐,才將我罷免,你這可沒人搭理你吧,為何就辭了?”
“嗨,兩位有所不知,雖然沒有被罷免,卻也不遠了,
我看出來了,與其等著過幾日被弄下來,不如我自己乖乖的請辭,至少還能落個瀟灑不是。”
“這話從何說起?”
“是啊老劉,快說說怎麽回事,我都聽得著急了。”
“兩位有所不知,上月年底的時候,縣子不是去售賣白酒嗎,事情就是因此而起呀。”
劉琪說完還不停的搖頭歎息,看樣子也是無奈至極。
李鈺聽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老劉,我去售賣白酒,怎麽還扯上你了,這怎麽越聽越糊塗了?”
蕭統也不說話,就那樣看著劉琪,等他解釋。
“縣子不記得當初,砸鋪子的那些人了?”
“記得呀,至尊不是下令都抓起來了嗎?”
“正是因為抓起來,才惹了麻煩,那些砸鋪子的賊人,分別在刑部,萬年縣,長安縣關押,
我的長安縣抓到了十八個,其中一大半都是清河崔氏,長門嫡親次子崔旺的奴仆,
剩下一小半,乃是太原王氏長門族長繼承人王立業的家仆,
兩位也知道,我這無權無勢的,從主薄起來,朝廷裡又不認識一個人,所以這最難纏的兩個世家,就分給我這個倒霉蛋了。
我根據上頭的命令,每人打了二十大板,又判罰他們每人兩貫銀錢之資贖人,
就因此被兩大世家門閥,給記恨上了,有人朝會上參我濫用酷刑,和前朝那些酷吏的做為,有何不同,
還說是再這般放任我弄下去,終究要惹的民生怨沸,百姓惶恐,
總之一句話,我就是個爛貨,必須治我的罪,才能給百姓一個交代,
兩位,我劉琪就是個小官吏,哪經得起這種屎盆子扣下來,
這二十多天,我是度日如年,夜不能寐,天天揪心,何時要被問罪的事兒,
前幾日裡,又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山妻不經意的一句話,這才將我弄醒了過來。”
蕭統微笑著問道;
“可是提點你,辭去官職,來投奔縣子,與我再次相遇?”
李鈺牢騷了一句;
“靠,這年頭,按照上頭命令做事,都能惹出一屁股的麻煩,你這一縣之尊,真是當的夠窩囊了。”
“說說不是呢,縣尊也所料不差,山妻提議,既是如此不順,何不去投奔縣子,
學縣尊那般,也某個差事,安安穩穩的,也好過整日提心吊膽,這一句話就將我點醒了。
我一直是憂心如焚,擔驚受怕,卻已經鑽進了牛角尖裡,還不自知。
山妻的一句話,就叫我豁然開朗,猶如撥雲見日。
仔細想來,我也就是記記帳本,梳理下各種帳目,給人打個下手的材料。
叫我去做一縣之主,太難為我了,於是乎,前幾日我爽快的辭去職務,
這幾日裡那是無官一身輕,當真是美哉,在家裡過了幾天清閑日子,這才來拜訪二位,
希望縣子也給我謀個差事,一直空閑下去,畢竟不是長久之計,縣尊也與我說些人情,日後定不敢忘。”
李鈺和蕭統一直不說話,靜靜地聽著劉琪埋怨囉嗦,直到最後說完,劉琪長處一口氣,坐回太師椅裡。
兩人這才對望一眼,互相點頭。
李鈺面色平靜,內心高興,這正發愁新的作坊,總算能投入生產了,可總帳薄,帳房,的位置,依然空缺著,
去長安城請一個回來,倒也不是不可以,兩人都是不放心外人過來,
因此,這個提議也是來回商量了七八天,猶豫不決,
昨夜,兩人還秉燭夜談,實在不行,就把府裡銀庫的帳房,調過來兩三個,先湊合著用。
以後努力尋找,爭取早日找到能放心使用的先生回來,才能松下一口氣。
卻不妨,今日天公作美,這劉琪自己送上門來了,
此人非但老實可靠,關鍵是與兩人都不陌生,特別是與釀酒作坊總管事蕭統,老搭檔好幾年了,
這人一來,立馬就解決了,困擾兩人半個月的難題,如何能不喜歡?
蕭統看李鈺點頭這才開口;
與你說個人情也無不可,只是我先與你交個底,
適合你做的差事,也只有釀酒作坊的,總帳房,
記錄各種進出帳目,梳理,協調各種雜事,正好也是你的擅長之處。”
劉琪就知道,自己來藍田投奔絕對是個正確無誤的選擇,一來自己原本就與縣子交好,乃是舊識,
二來又有昔日的老搭檔,蕭統照應,如此這般,自己也能安穩的辦差,不用懼怕,那人生地不熟的難題。
這會聽老搭檔說話果然開始向著自己,劉琪更加確定,來對了。
“縣尊有話請講當面,你我搭檔辦差,也不是三五年了,不用客套,直接說出要害,我也能弄個清楚明白,心裡好有個底數。”
“也罷,某家就不再遮遮掩掩了,這總帳房一職,乃是重要的職位。
之所以一直空缺,就是不想弄些不安穩的人進來,避免將來攪的一團亂麻。
此一點,你來擔任,卻是不用考慮這些,你我相交十一年,單在長安衙門裡,就共事八個春秋有余。
記得當年,我做主薄的時候,你還看管著大牢,後來我做縣令,你做主薄,
咱們兄弟二人,一直是配合無間,互相補充,也因此,得以知曉你的脾性,是個靠的住的。”
蕭說到這裡,轉身看向李鈺,才又繼續說道;
“從十多年的交往來看,這個人情我可以說,今日今時有縣子當面,我也不用避嫌,
這劉主薄的人品,愚兄是認同的,非是那狡詐之人,
將總帳本一事托付,不論人品與能力,都是可行的,
賢弟也思慮一番,畢竟與你我都熟,總比來個外人要強上許多。”
“既然兄長說情,小弟自會慎重考慮,老劉你也不要多想,
那鳥縣令,兩位前後皆是做的一肚子火氣,還說它幹嘛,
住在我這莊子裡,山清水秀,閑暇之余,你我三人又能痛快暢飲,豈不是美哉?”
“大善,縣子所言妙哉,多謝兩位看的起在下……”
“你先不要歡喜,我來與你說個詳細,好聽的也說說,不好聽的也說說,重了輕了你多包涵一些。
劉琪興高采烈的回到;
“縣尊這是說的哪裡話,都相交快半生了,還有什麽不能說的,直接說出來便是,我也不是那三歲的孩子,還能哭鬧不成?”
蕭統喝了一杯清水,放下了茶碗這才從新繼續;
“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可就不知深淺了啊,依照縣子的意思,這釀出的美酒,可不是只在長安城售賣,最終要走近天下百姓的。
是以,這日後的差事,也不會輕松,縣子考慮過了,你也當仔細斟酌,想好了再說,
免得日後叫苦叫累,半路上就撂挑子,那時候,我等去何處找人,替換你留下的空缺?”
劉琪聽說這些,才放松了下來;
“我當是多大個事情,原來擔心我不能善始善終,
兩位放心, 既然拋棄了縣令的職位,前來投奔,肯定是一心一意辦差的,
今日我劉琪也說一回狠話,除非我以後,有個旦夕禍福,只要我還能動一日,就會把差事做好一日,如此這般~可行否?”
蕭統這才撫摸胡須而笑;
“大善。”
李鈺看看話都徹底說開了,也說清了,就爽朗的笑到;
“此事就這麽定了,兩位兄長當年在長安縣上,互為掎角,
如今又來李家莊,上下照應,也算是天公作美,兩位又能再次攜手同行,共創盛舉了,
今日你我三人重逢,應當慶祝一番,痛飲美酒,只可惜府裡沒有歌舞助興,有些不盡人意。”
蕭統劉琪,對於又能重新搭檔在一起,比李鈺還要激動,
畢竟十幾年的老兄弟了,兩人看事情終於確定了下來,都是心情大好,聞聽李鈺說要吃酒痛飲,兩人也是大點其頭。
忽然又聽李鈺說,沒有歌舞助興,蕭統隨口就道;
“這有何難,賢弟若是有此雅興,容易至極,
那教坊司裡,歌姬,舞姬成群,皆屬識文斷字之輩,
都是罪臣之女,買來也無後患之憂,可托付幾位大將軍,花些銀錢,贖她幾十個精通音律,又容姿上等的回來,便能日日觀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