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五郎帶著大牛,阿貴兩人,和一百多家生子奴仆,離開了縣子府,就從莊子中間開始,往正東而去。
一百多人,鋪散開來,整整齊齊的向東推進,部分人一處處的仔細搜查。
而林五與大牛,則拿著火把,從一條可以出莊的小路,直接往前追蹤。
剛走了半個莊子,就聽見一聲女人的呼喚聲,尖銳破空。
“快來人啊,抓賊人……”
林五當既大吼一聲說道;
“大牛,快點上去看看,是不是賊人傷了莊戶人家的性命?”
“是,林頭兒。”
大牛叫了七八個年輕力壯的,拿著火把,撒丫子就跑了出去。
林五趕緊安排剩下的人手,好能跟上去查看清楚,到底前方有何事情發生;
“你們幾個,快點跟著衝上去,阿貴你帶著剩下的人馬,從這邊整齊的搜查過去,一定要查看仔細,別叫賊人藏在什麽角落裡了。”
阿貴咬牙切齒的回道;
“是,林頭兒你放心,小人一定仔細的搜查,遇到賊人絕不手軟。”
指揮完一切,林五這才帶著剩下的幾個,往叫喊聲的地方,瘋狂的跑了過去。
到了近前一看,只見大牛帶著的七八個人,高舉著火把,圍了一個圈,地上的兩男一女,被照的清清楚楚。
一個滿臉是血,莊戶打扮的男子,兩隻手臂,死死的摟住一個黑衣人的脖子。
已經昏死過去,雙手依然下意識的,摟著懷裡黑衣人的脖頸。
地上的女人,兩隻腿卡主黑衣人漏出來半個身子,一手抓住黑衣人的頭髮,死不丟手。
這女人抓在黑衣人臉上的的右手,全是血肉沫子,黑衣賊子躺在一男一女兩個莊戶人的身下,一動不動。
地上那身材高大的莊戶女人,來不及說話,還在牛一樣的喘氣,呼~哧,呼哧……
林五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女的就是那鄒淑儀交厚的姐妹周王氏。
很明顯,不但抓住了逃跑的賊人,而且經過一番生死搏鬥,兩人還勝利了。
林五心裡想著,既然被派來行事,想必也是身手矯健之輩。
沒想到卻陰溝裡翻船,死在兩個莊戶手裡,當真是天意難測呀!
地上的周王氏早就已經力竭,只剩下最後一絲保護莊子的信念,支撐著她還在喘氣。
周氏看到莊戶們過來的時候,總算松下了心神,再看到熟悉的林五,走上前來,這才徹底踏實,把頭放在了地上,送開抓住賊人的兩手,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大牛看著慢慢閉上眼睛的女人,趕緊湊到林五面前稟報;
“林頭兒,這女人昏死過去了,怎整,如何救治?”
林五擺擺手,冷靜的開口;
“不必驚慌,來人,先將這一男一女,救回府裡,交給大統領,說明詳細,大統領自然會安排妥當。”
“是。”
一群人裡,出來四個抬著呂賓,又有四個去抬起周氏,往府裡飛奔而去。
林五蹲在地上,摸摸黑衣賊子,已經氣絕身亡,身上還是熱乎的不行,說明這是剛剛斷氣。
“大牛,把這賊子的身上,仔細搜查一遍,記住,要小心翼翼。
郎君的那些秘法,估摸著就在此賊身上,別弄壞,弄爛了,可不好交差的。”
一群人答應了一聲,分出三四個蹲下去,仔細的搜身查看。
其中一個家生子,從賊人的懷裡,摸出一個油布包起來的小包,驚喜出聲;
“林頭兒,看,看這裡,小人發現了這個。”
說話的下人,趕緊站了起來,把搜出來的東西交給進五。
林五打來包裹,仔細的查看,他雖然不認識字,但是看圖就能知道,這是水車,和河道的那些圖紙。
林五總算露出了歡喜的笑容;
“沒錯,就是這賊子,偷了郎君的秘法,再給我仔細搜查,一個地方也不能錯過,鞋子也脫下來看看。”
“是。”
大牛帶著四五個人,又仔細搜查了起來。
林五轉過身,對著旁邊兩個家生子奴仆說道;
“快速將這包裹,交給大統領處置,郎君想必是愁壞了的。”
兩個下人接過包裹,答應一聲不敢耽誤,飛快的朝府裡跑去。
地上檢查的幾個仆人,正在仔細搜查,大牛忽然就驚叫了起來;
“林大管事,快看,這裡還有,他娘的,這廝倒是聰明,竟然藏在褲腿裡頭,還好我脫了他褲子。”
“快點來人,火把照過來。”
林五吩咐旁邊幾個下人,將火把拿了過來,這才接過疊好了的幾個紙片。
林五看著大牛送過來的包裹,小心翼翼的打開,一一查看;
“果然不出某家所料,正是郎君丟失的釀酒秘法,這圖上畫的,和某家看到釀酒作坊裡的樣子,簡直是一模一樣。”
這時又有下人搜出來,一堆疊好的紙片,林五查看了一下,正是是後頭水泥秘法,那個院子的草圖,和當初修造莊子的那些草圖。
幾個下人抬起頭稟報;
“啟稟林大管事,再沒有了。”
林五還有些不放心,又開口命令;
“再搜,仔細再搜一遍,全部衣物都扒下來,一張紙都不能留,所有東西都要拿回去交給大統領。”
“是,大管事。”
大牛帶著三四個人一起動手,乾脆利落的把黑衣賊的衣服,扒了個乾乾淨淨,直到再也沒有一點發現,這才看著林五,又搖了搖頭。
“把他衣衫穿個整齊,一會兒若是縣衙來人的時候,就把這賊的屍體交出去,給他們弄走。
其他人仔細的搜查,既然咱們負責這東邊,就要搜查個乾乾淨淨,把差事辦個亮堂。
但有遇到任何賊人,不需廢話,就地打殺,大牛你隨某家先回府裡,將這些秘法交還郎君,郎君這次,可是急壞了。”
林五說完帶著大牛,就往府裡大步走去。
找回了秘法,所有在場的都松下一口氣,將負責的范圍,一家一家搜查起來。
柳萬泉那兩通大鼓,打的一身熱汗,吃了半碗清水,這才坐下喘氣歇息。
還沒有坐一會,就看見一群人抬著一男一女進來院子。
柳萬泉只看衣服上的補丁,就立馬知道,這是莊子裡的窮苦百姓,趕緊關心的問道;
“可是被賊人所傷的莊戶?”
其中一個機靈的上前回話;
“啟稟大統領,正是被那賊子所傷,咱們本莊的百姓~周王氏,與呂賓,和逃跑的賊人,就在咱們府裡後頭正東,快要出莊的小路上廝殺的慘烈。
這兩個莊戶百姓,將那就要出莊的賊子阻攔了下來,三人經過生死搏鬥,賊人氣絕身亡,咱們這兩個自己人,也是得了重傷,昏迷不醒。
如今賊人已經死去,林大管事說,叫我等將這受傷的兩人,抬回來救治,請柳大統領定奪。”
柳萬泉聽說兩個男女百姓,把賊子攔住,驚喜不已,趕緊上前查看自己人的傷勢,經過一番查看,柳萬泉沉聲說道;
“這呂賓可是受傷不輕,不過雖然是昏迷不醒,卻無有生命危險。
這婦人倒是無有大礙,就是使脫了力,到沒有什麽其他傷害,估摸著休息一會,就會自然醒來。
來人,送往東廂房,找兩個寬松的屋裡放於榻上,再安排幾個丫頭,先將兩人的血跡,擦洗乾淨,小心伺候,這倆可是有功的。”
柳萬泉身邊,幾個下人答應過後,上來引導眾人,把兩個男女抬走去了廂房。
這邊剛把兩個受傷的男女,抬進去,又有兩人快速飛奔進來;
“啟稟柳大統領,林頭兒交代,這就是那賊人身上搜查出來的,確定就是咱們被偷走的那些秘法。”
“好。”
柳萬泉大喝一聲,接過包裹,簡單看了一下,就轉身交給府裡一個當值的下人;
“李義估計還在搜查府邸,後院此時應該可以進出的,若是二道門有人當值,你就稟報詳細,
將此物送進去,親手交給郎君,叫郎君放下心來,就說郎君的東西,應該不會丟失。”
“是,大統領。”
找回失物,最高興的就是家生子奴仆了,那家生子奴仆,接過包裹就開心的朝後院裡飛奔而去。
柳萬泉一臉輕松的又坐了下去,放松了心神的柳萬泉,看到了身邊插在地上的鐵槊,忍不住撫摸著跟隨多年的槊身,滿滿的遺憾之色,喃喃自語;
“老夥計,這一生,咱們倆恐怕很難再有用武之地了,你陪了我半輩子,不知飲了多少人的鮮血,
沒想到,卻要落在這鄉下的莊子上,終了此生……”
林五郎帶著大牛,大踏步的奔向府門口,看見昔日的上司,摸著鐵槊,自說自話,場景頗有些淒涼之色,就站在府門口,也不忍心上去去打擾。
大牛急匆匆的就往府裡衝去,被進五阻攔了下來,林五也有些落寞的說道;
“大牛且慢,反正東西已經追回,也沒有丟失,就讓都尉再感歎一會吧。
都尉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堂堂一個將軍,窩在這李家莊子裡六年了……
雖說是吃喝不愁,卻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呀,換做誰都會不甘心的,咱倆也別去打擾,就叫都尉一個人呆會吧。”
感受著鐵槊的孤單,柳萬泉仿佛聽見它的悲鳴,與無奈,再次搖了搖頭,端起旁邊的清水,像吃酒一樣的表情,乾下最後半碗。
放下了水碗,柳萬泉這才看見,林五和大牛就那樣,靜靜的站在府門口處,看著自己。
“小林五,大牛,你們來了多久了,怎麽不進來,你們手裡拿的,可是郎君丟失的那些秘法?”
林五看都尉清醒了過來,這才帶著大牛,走上前去稟報;
“啟稟都尉,屬下仔細查看過一番,正是咱們水泥,紅磚,和釀酒的秘法,一個不少全都在這裡。
那賊子的身上,除了偷取咱們得秘法,別的一無所有,連個記號都不曾見,看來對方是有心所為。”
柳萬泉也不接手,直接叫了一個下人,叫下人將秘法都送去後院,交給郎君收藏保管,才扭過頭來又問林五;
“發現幾個賊子?可有遇到接應之人?”
“回都尉的話,暫時沒有發現,接應的人馬,只有此賊一人,在就要出莊的時候,被周王氏,與呂賓發現,並攔了下來。
屬下已經安派人,在仔細的搜查,不放過任何角落,就是有人接應也是難以躲藏,都尉大可放心。”
柳萬泉見大勢已定,這才感慨了起來;
“當年你在某家手下之時,就是個辦事牢靠的,時隔多年,依然還是如此沉穩冷靜,
只可惜,跟著某家退了下來,若非是如此,恐怕也該是個校尉了,唉……真可惜了你的本事。”
林五輕松的安撫著柳萬泉;
“都尉說哪裡話,當年若不是都尉和老縣男照顧,我一個沒有經驗的年輕人,
還不是早早的死在沙場裡,哪能有現在的富貴,話說起來,屬下可是對現在的日子,非常滿意的。
屬下覺得,莊子裡頭的日子,雖然平淡,卻也耐人尋味。
平平淡淡的,沒什麽不好,在我看來,給府裡當差,和在行伍裡當差,都差不了多少,一樣的。”
林五的話,又將柳萬泉拉回了現實,柳萬泉忍不住輕聲感歎;
“可不是嘛,你說的原也不錯,在哪裡當差都差不多,沒什麽兩樣,也是我想的太多了些。
也罷,過了明日,咱們十個領頭的兄弟,好好聚上一聚,再吃它個痛痛快快。”
此時這秘法全部追回,兩人也都放下緊揪著的心,剩下的賊人,就是走丟一兩個,也沒什麽大問題了。
放下心來的兩個老兄弟,又回憶起當年沙場上的點點滴滴,都感覺時光如梭,光陰似箭……
大牛看著兩人興奮的問道;
“大統領,林頭,小人原本想著,今夜能碰到個賊人,就能學那沙場上的好男兒,拚殺一回,也經歷個血性的場面。
卻沒想到這鳥賊太也窩囊,竟然被咱們兩個莊戶就給弄死了去,真真是鬱悶至極。
小人上去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個死賊,就是想要廝殺一番,也沒有對手,簡直無趣至極。
反正這會兒也找回秘法了,沒什麽大事,您兩位就給說說,當年沙場那些舊事,也叫小人長長見識吧?”
兩個人同時仰天大笑。
柳萬泉大喝一聲;
“好,今夜就叫你知道某家當年的威風。”
林五也回想起曾經的輝煌,滿臉通紅的說道;
“大牛你可知道,某家當年雖是一個小夥長,卻不輸給旁人的,
也曾經砍殺過人頭,別在腰間,那年攻打洛陽的時候,我腰間的得勝勾子上,一邊一個軍功,那威風……”
大牛聽到林五郎的腰上,一次就掛了兩個人頭,直聽得眼冒精光,心神向往,不停的幻想著,那若是自己該是多厲害……
林五已經沉浸在往日的輝煌裡不能自拔,柳萬泉也想起來曾經的場面了,聲音像是要穿透時光一般;
“那年,兄長還在我手下是個親兵隊正,老夫帶著兩千多兒郎,碰到賊兵五千,當時兩軍狹路相逢,
兒郎們都是咱們藍田附近幾個縣的,大家抱著必死的信念,互相扶持,從夜裡拚殺到了凌晨……
老夫親手斬殺五個賊兵,不過兒郎們也走了半數,如今看來,活著的軍功,都是死人鋪墊出來的……”
林五也想起了死去的兄弟手足,沉聲說道;
“可不是嘛,都尉說的一點不假,都是兄弟們的性命換去的。”
大牛正聽得渾身熱血沸騰,兩隻拳頭緊緊攥住,卻忽然沒了聲音,大牛很是不解,看向兩個大管事,卻發現,柳萬泉,林五,都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這好好的說著激動人心的往事,怎麽還哭上了?
大牛對兩人小孩子一樣的行為,很是有些不屑一顧。
大牛覺得大好男兒,報效朝廷,馬革裹屍而還,那是何等的榮耀,這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