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聽的渾身舒坦,這才放松了身子,微笑著說道;
“無忌你方才所言有三個計策,這才說了兩個,就把難題處理個乾淨,剩下的那個,朕也不用聽了,相信你會做的很好的。”
長孫無忌被誇的渾身舒服,恭敬的彎下了腰;
“謝陛下讚同,微臣還有一事,想要稟報陛下知曉。”
“哦?還有何事,愛卿可慢慢說來就是。”
“遵旨,臣前幾日派了大理寺少卿戴胄之子,倉部員外戴伯陽,前去藍田宣旨,昨夜方回。
今日,臣問及那藍田情況,戴伯陽回曰,李大郎欲往長安送來三萬鬥白酒,刺激那些世家門閥,與豪門大戶早做決定,臣以為,茲事體大,應當稟報陛下知曉才是。”
盡管李世民表現的若有若無,面不改色,可是心裡的震驚,那還是非常巨大的。
看來那二十八座釀酒的作坊,一天都不曾耽誤,估計是開了春就在緊張的進行,那孽障倒是也用心了的,否則,從哪裡變出來幾萬鬥美酒?
袁天罡的書信上清楚明白,按照袁天罡的說辭,釀酒一事應該能助自己化解旱災的困局,想來此事必定會成功的,無非就是得來多多少少的事了。
李世民偷偷咽下去一口唾沫,濕潤了發乾的嗓子,這才開口;
“這一次就要拉來三萬鬥,若是售賣出去,那豈不是要將長安的富戶門搜刮個乾淨?”
長孫無忌微笑著解釋道;
“啟稟陛下,按照之前的計劃,這次拉來的美酒,不論有多少,都是一個震懾,和威逼利誘的作用,哪能拿去真的售賣?”
李世民盡管知道一切,還是忍不住想試探一番,這會兒得到的答案,依舊是不能售賣,也是非常失望。
不過為了大事計,只能忍忍了,小不忍則亂大謀,可不能去破壞定好的計劃,那樣的話雖說能解開燃眉之急,可是後期,虧損的還是朝廷,而且虧損更大,得不償失。
“嗯,不錯,無忌所言甚是,就按照你們定下的計劃進行,我就不多說了,免得壞了你們的好事。”
“是,啟稟陛下,這事情也說清楚了,臣就告退了,戶部還有許多公務要處理的,臣也不敢多加耽擱。”
“準。”
“是,微臣告退。”
長孫無忌得了誇獎興衝衝的離開上書房,去往戶部,正在走路,迎頭碰上了要回寢宮的夜慶芝。
夜慶芝早就看見了長孫無忌,故意磨磨蹭蹭的走路,就是要和皇后殿下的娘家人說說話的。
“奴婢拜見長孫尚書。”
“哦,我當是哪個,原來是慶芝啊,你家殿下近來可好?”
“回尚書的話,殿下近幾日,憂心陛下私庫空虛之事,以致夜不能寐,輾轉反側,鳳體欠安。”
“唉,朝廷的事,確實是有些叫人上頭,不過,自然會有重臣們操心,還請皇后殿下,寬松身心,注意身子安好,才是正經。”
“是,奴婢一定把尚書的話盡數帶到。”
長孫無忌,就著斜照過來的陽光,忽然發現,小時候的守護神,他也老了,
回憶起小時候,夜慶芝帶著他倆兄妹玩耍的情景,長孫無忌觸動了內心深處的情感因素,
一心名利的長孫無忌,此刻眼睛裡只有感激之情……
“慶叔,你也老了……”
夜慶芝也沒在意長孫無忌無形中之已經提起了多年前的舊稱呼,隻感歎著說道;
“是啊,奴婢也老了,尚書以前說的對,誰能抵擋住歲月的摧殘,誰也抵擋不住啊……”
長孫無忌這一刻回復了正常人的感情,有血有肉起來;
“慶叔,這幾十年來你一直忠心守護在殿下旁邊,功勞深重,
所有人都看在心裡,即便陛下也對你沒有一句不好的。
每次提起你來,也是誇獎的不行,我也是感激不盡,更是心中有數,我長孫家族,欠你們夜家太多了……”
夜慶芝看到堂堂尚書竟然又叫他慶叔,趕緊慌忙開口勸道;
“老天,你這小郎君如今可不是以前了,怎麽叫我這個,若是給人聽了去,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呀……”
長孫無忌上前抓住夜慶芝的肩膀,穩穩的抓住,沉聲說道;
“慶叔,我都不怕,你怕什麽,當年咱們遇到盜匪那會兒,若不是你夜家兄弟兩個拚死救護,將那些賊人擋住,長孫家恐怕已經絕後多年了,哪來今日的繁華,舍妹也早就去了陰曹地府,哪能做如今的一國之母?
你家兄長當場送命,換來長孫家的今天,當年你也被那些賊人砍了七刀,渾身是血,你是不是以為我們長孫家都忘記了這些過去?”
被長孫抓住的夜慶芝,聽說著往事和死去的兄長,也是淚流滿面,待長孫無忌問話,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回道;
“小郎君你是知道我的,我怎麽會去懷疑你的心思?
當年阿郎臨走之時,將你兄妹二人交於我手,請我盡力看顧,這幾十年,我也不敢相忘。
也是盡力了的,百年後見了阿郎,我也不虧欠什麽,可惜阿郎沒撐到第二天……”
長孫無忌也是激動的不行,想起自己的阿耶,臨走之前交代自己要善待夜家的話來,長孫無忌立馬說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的,罷啦罷啦不提那些舊事。
你那兩個孩子,我都會照顧好的,暫時先叫他們在部裡學上幾年,等性子成熟,老成持重下來,
我會安排他們出去獨當一面的,你不要有任何顧慮擔心,他們這一生,我都會照顧的。
就像你照顧我們兄妹一樣,我長孫無忌言出必行,你隻管放心。”
“尚書這是哪裡話,我一直不擔心那兩個崽子的,有你在,我從來都不用擔心。
我看著你倆長大,如何不知你的心性,好了好了,你我說話時間太久,這裡還是皇宮裡,你趕緊去吧,奴婢不想叫別人看到你這樣。”
長孫無忌嗯了一聲這才轉身離開,剛要離去的長孫無忌,又扭過身來;
“也罷,方才你說,皇后殿下食不能寐,身體抱恙,我也很是擔心她,你又說她整日裡憂心如焚,我也是惦記的不行,
你且替我稟報皇后殿下,就說這一兩日內,那藍田的李大郎,要拉來長安三萬鬥白酒,想來殿下也該放松身心了吧。”
內侍總管夜慶芝壓下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肝兒,強自鎮定的回話;
“是,奴婢這就去稟報,尚書慢走,奴婢恭送尚書……”
看著離開的長孫無忌,夜慶芝二話不說,帶著兩個手下,扭頭就走,一路急行如風。
心裡感歎,今日果然是沒有白等,套來了如此重要的大事,三萬鬥,該能叫殿下睡個安穩覺了吧?
急忙進了皇后寢宮正殿,夜慶芝躬身行禮;
“奴婢參見皇后殿下。”
長孫皇后正在陪著兩個兒子一個女兒玩耍,頭也不抬的說道;
“都回來自己宮裡了,你還講究那些虛的作甚,趕緊免禮吧。”
“謝皇后殿下。”
夜慶芝換了個方向對著九歲的李承乾再次躬身;
“奴婢拜見太子殿下。”
九歲的李承乾,奶聲奶氣的說道;
“免禮,我要的糖人兒,你可買來了?”
“回殿下,奴婢叫人帶來了,還不拿過去?”
夜慶芝扭頭看著身邊的兩個跟班,吩咐他們將三個糖人兒,送了過去。
李承乾,李泰,李麗質三個小家夥互相分了一個糖人兒,吃的開心無比。
李泰舔吃著糖人兒,順口問了一句;
“夜總管,怎麽不多買幾個來吃,就這一個一會兒就沒了的。”
“這……”
夜慶芝看了看李泰,又看看皇后,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長孫皇后立馬黑著個臉教育;
“汝這孽障,可知天下百姓有多少人家,連米粥都不能吃飽,你生在皇家,豐衣足食,還不知滿足。
如今四處缺錢,給你一個已經是法外開恩了,且方才已經說好一人一個,你這會兒非但不守承諾,還貪心至此,
看你的樣子,長大了也是個反覆小人,還是霸道不知足的,若是這般長久下去,
將來必定要自毀前程,今日不將你好好教訓,他日不知要闖出來多少的禍事,來人啊。”
寢宮裡兩個宮女,答趕緊上前一步答應;
“奴婢在。”
“將青雀乳娘罰三月的例錢,叫她長個記性,以後好生管教。”
“遵旨。”
長孫皇后面無表情,扭頭看著另一個宮女吩咐;
“帶他下去,抽他三鞭子,叫他知道,做人要信守諾言,更是忌諱貪心不知足,若是誰敢私下裡袒護,手下留情,
本宮就把她仗斃在今日,拉出去,抽完鞭子,就送回他自己的屋裡,交給他乳娘看管。”
“諾。”
宮女答應了一聲,就來拉扯八歲的李泰,早就嚇壞的李泰等宮女靠近過來,這才醒悟過來惹下了禍事,哭喊著叫著;
“皇后娘娘饒命啊,娘娘饒命,兒不敢了,兒再也不敢了的……”
宮女也有些不忍心,拉扯住李泰也不出去,看了皇后一眼,希望皇后出聲放過這八歲的皇子。
長孫皇后本來火氣不大,教育孩子,打幾鞭子也是常情,可是見宮女看了過來,就忍不住心頭火氣,厲聲叱曰;
“怎麽還磨磨蹭蹭,你也皮癢了,想嘗嘗鞭子的味道?”
宮女慌忙回答;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宮女再也不敢耽誤,抱起大哭的李泰就往外走。
被抱在宮女懷裡的李泰,手裡緊緊抓著糖人兒,扯著嗓子喊叫著;
“娘娘饒命啊,嗚嗚……哇……兒不敢了的,哇……啊……娘娘……
那邊規規矩矩坐著的李承乾,像沒事人一樣,舔著自己手裡的糖人兒。
七歲的李麗質,看著自己的兄長,被抓出去打鞭子,嚇得一句話不敢說,低著頭隻管吃自己的。
長孫皇后看了看夜慶芝,順口說到;
“怎麽,可是有事稟報?”
“是,奴婢方才回來的時候,碰到了長孫尚書,從聖上的書房裡出來,奴婢就等著尚書走近,給問了安。
尚書托奴婢稟報殿下,要注意身子,說朝廷裡的事兒,自有重臣們解決,叫殿下照顧好自己。”
長孫皇后輕歎一口氣道;
“唉,我倒是不想多操心的,奈何看著陛下寢食不安,我這心裡就不是滋味兒,忍不住日日惦記著。”
“殿下,長孫尚書還有一句,要奴婢代為稟報皇后殿下。”
長孫皇后看著夜慶芝,有些興奮無比的表情,就知道準是好事,笑著罵了一句;
“看你這賊眉鼠眼的開心樣,說吧,還有什麽事兒。”
夜慶芝嬉皮笑臉的回道;
“遵旨,方才尚書臨走之時又回過身來,叫奴婢稟報殿下,說是那藍田的李大朗,這一兩日就要往長安運酒了,且還是三萬鬥之多呢。”
長孫皇后聽說,一次性要拉來三萬鬥白酒,驚呼出聲;
“什麽?老天,要拉來三萬鬥,可別是你給聽岔了去?”
夜慶芝趕緊仔細的解釋;
“啟稟殿下,奴婢聽得真真的,一個字兒都不差,尚書說的就是三萬鬥,還是看著殿下整日裡憂心如焚,心疼殿下,這才告訴奴婢的,還說這次殿下聽了,應該能安心的吃飯就寢了。”
長孫皇后站起身對著兩個小人兒說道;
“承乾,麗質,你們都回去吧,娘娘還有事要處理,今日就先耍到這裡,改日再來。”
兩個小人,站起身來彎腰行李,奶聲奶氣的說道;
“是, 兒告退了。”
“去吧。來人,將他們交還各自的乳娘帶走。”
“諾。”
兩個宮女答應了一聲,上來拉著兩人的小手,出了寢宮而去。
路上李承乾和李麗質商量著;
“麗質,要不你去我哪裡耍一會吧,反正天色還早呢。”
“我不要,大兄你就是想哄騙我的糖人兒,別以為我不知道,我才不去呢,我要回去找乳娘……”
李承乾看看也哄不到手了,這才放棄小心思,又有些尷尬的不行,只能嘟囔了一句;
“我是你大兄,吃你一點糖人兒也是應該的嘛……”
長孫皇后看著兩個離開的小人兒,又把兩人的對話,聽了個真真切切,也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