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鈺被禁止靠近,那打鐵的爐子附近,只能現在十步之外觀察,五個打鐵匠人的一舉一動。
反正左右無事,就安排李義搬來一把太師椅,又叫探春衝了一杯清茶,吃的津津有味,看著張老實指點四個子侄。
兩把鐵錘上下翻飛,叮當哐當,砸個不停,李鈺是不喜歡噪音的,他喜歡安靜的環境,所以府裡上下,只要看到他出現,都不會再鬧哄哄的。
今日張老實並沒有參與其中,只是指揮四個壯漢乾活,他有個小心思,生怕這奇怪的鐵犁,打造出來以後,不如以前的直犁耐用,開耕起來,還不如以前的直轅,那豈不是要毀了,他李家莊打鐵第一張鐵匠的名頭?
李鈺哪知道這些,隻覺得張老實很負責任,監督的很仔細,嚴把質量關,一點不符合要求,就要四個子侄從新進行。
李鈺覺得,很有必要重重的賞賜,這李家莊第一鐵匠,就沒有能難住他的東西你說。
李鈺看著火爐子怔怔出神,心裡已經在幻想,金鑾殿上,千古名君皇帝陛下,慷慨激昂的宣布,封李鈺為異性王爺。
旁邊的內侍手裡端著木盤,裡面放的是純黑色的王爺服,前後心口都繡了四爪金龍,隻比皇帝陛下那五爪金龍,少了一個爪子……
“郎君,郎君?”
迎香連叫兩聲,都沒有叫醒正在傻笑的李鈺,沒辦法只能輕輕的拍了拍李鈺放在太師椅上的手,再次呼喚著;
“郎君……”
“嗯,哦,娘子叫我何事?”
回過神來的李鈺,看著迎香,急忙問道。
“啟稟郎君,午時三刻了,該去用晝食了,今日這五個鐵匠,如何安置,是去前頭和木匠們一塊,還是另外安排請郎君示下。”
“哦,你說這個吃飯的事兒啊,攏共就六個木匠,加公輸家那三個高人,也才只有九個,就叫張老實他們也過去吧。
木匠,鐵匠湊一塊吃,都是鄉裡鄉親的,還能互相說說話,熱鬧熱鬧,安排前頭的廚房,給他們做兩桌席面,端去廂房裡。
十幾個人有點擠,那就坐兩桌吧,反正他們乾活下力的壯漢,都食量甚大,分成兩桌叫他們能吃飽喝足。
都是老實巴交的漢子,咱們得多心疼他們,另外,今日我心情高興,木匠,鐵匠都每人賞賜一匹粗布,再兩百錢,
李家莊第一鐵匠張老實,製作泥巴犁頭有功,又監督打造鐵犁認真仔細,賞一貫以後咱們莊子裡就得賞罰分明,有功必須大賞,有過也不能糊弄,去安排吧。”
“是,郎君。”
“哎,還有一句,順便把李義也賞賜了,我說了,他弄泥巴也有功,說話就得算數不是。”
“是郎君。”
迎香點點頭,扭過身子對兩個好姐妹輕聲吩咐道;
“探春,你去前頭廚房交代,給木匠,鐵匠做兩桌席面,做好了送去前院,東廂房的小偏廳裡。
昔春,你去中院郎君的廚房那兒交代,還是老樣子,六個菜一鍋米飯,對了,今日林管事不在府裡用食,就剩咱們三個陪著郎君了,米飯可以少打一點就行。”
李鈺聽到米飯少一點,就忍不住插嘴一句調戲;
“唉,這米飯可不能少,要是少吃了一口,你沒到晚上就又開始叫肚子,依我看容娘那份不用減去,你們三個分一下就能解決了不是……”
迎香本來就個子大,吃的也多,總是容易餓,這會看著郎君調笑她,弄得很不好意思起來,扭捏的埋怨了一句;
“郎君……”
昔春,探春,捂住嘴笑著離開打鐵的院子,去前頭安排午飯。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吃飯就要吃飽,我也沒別的意思,民以食為天嘛,我最怕的就是吃不飽飯。
所以總是覺得,不論去了哪裡,吃才是第一位重要的事情,你們跟著我還要吃不飽,
傳了出去,豈不是要笑掉大牙,這家主身邊的人,都要餓肚子,以後誰還願意跟著我?”
迎香簡單的害羞幾秒鍾,就恢復正常,甜甜的笑容一臉;
“郎君不必多說,奴婢怎能不知郎君的好,府裡上下也沒人說這些的,就是幾個莊子裡,也沒人說郎君一句不好,這麽些年了,也沒餓死過一個不是,郎君,您看像是好了。”
“哦。”
李鈺剛哦了一聲,扭過頭就見張老實走了過來,輕松無比的匯報著;
“啟稟郎君,打好了,請郎君查看,幾乎與那泥巴犁頭,分毫不差的,郎君要是想玩把,隨時可以安裝犁架,套上牛脖子就能下地。”
李鈺點點頭起來走到前頭,果然一把曲轅犁靜靜地擺放在地上,與旁邊的泥巴犁一模一樣,李鈺轉了一圈,覺得與前世的犁頭沒什麽兩樣,應該能用,大膽的提議;
“就按照這種樣子,吃過晝食,再打它五六個出來,明天開始,把百姓手裡的直犁,開始收回來重新弄,都換上這種新的。”
張老實謹慎的說道;
“郎君,您不是說弄出來之後,您拿去開耕鬧著玩的嗎,怎麽這會兒又要給莊戶們使用了?”
李鈺耐心的安撫著講老實;
“丈人有所不知,開始的時候就是弄來玩耍的,我的意思是,一會兒吃過飯,我拿去河道邊的地裡,來回耕兩畝地玩玩看,
要是沒有咱們老祖宗傳下來的直轅好用,那就留著我自己玩好了,若是速度比直轅的犁頭快,那還不趕緊給咱們幾個莊子的百姓換換?丈人您說呢?”
張老實小心的回著話;
“嗯,我看郎君午後先去地裡套上牛背,玩一下試試看,到底能不能行再說,若是能行,咱們再打造也不遲,畢竟這種奇怪的犁頭……”
李鈺點點頭;
“恩,丈人說的有理,試試肯定要試試的,只是我心裡已經有了定數,吃過晝食你們歇息片刻,就開始打造。
我去河道上也就半個時辰回來,好啦,本郎君已經交代廚房,給你們和木匠,做了兩桌席面。
你們且去前頭,歇息一會等著吃飯用食就行,吃飽喝足了,午後也能加緊乾活。”
“成,就按照郎君說的辦,那我等就去前院了。”
“嗯嗯,去吧去吧。”
李鈺頭都沒抬,只顧翻來覆去檢查,這新打造的鐵犁頭,李鈺發現細心的張老實,還留了三個小洞,估計是方便上下調整犁頭,與犁架的位置高低,與犁地的深淺。
五個人正要出去,經過李鈺身邊的時候,迎香朗聲說道;
“郎君賞賜你們每人一匹布,兩百錢,丈人一貫,何不謝了禮再走也不遲?”
如今幾個莊子的百姓,都習慣了郎君的賞賜,知道府裡的郎君,是個樂善好施的,張老實也不拒絕,帶著四個人謝了賞,眾人才出去前院吃飯。
李鈺新鮮的不行,像是孩子得到了新玩具一樣,抱著犁頭,把犁架裝上,叫迎香扶著不動,
李鈺前後轉了兩圈,看著像是那回事兒,直到新鮮夠了,這才帶著迎香,去往正廳裡吃飯。
這邊木匠鐵匠,在廂房裡坐了兩桌,眾人客氣一番,見了禮,這才落座。
公輸家的三個高手,坐了上座相陪,和李家莊第一鐵匠張老實坐了一桌,本來張老實要讓公輸家三個高人上座的?
公輸家的三個高人,以張老實歲數大了,又是第一鐵匠的名頭婉言拒絕,
這是公輸家的規矩,以個人能力長短定位身份,這是公輸家千年不動的習慣,張老實作為李家莊第一鐵匠,理所應當的要坐上座了。
待飯菜上桌,眾人不言不語的吃完了一頓飯,下人侍女過來收拾了桌子上的殘茶剩飯,一群人這才開始互相說起了話。
一個莊戶木匠,提起了鐵犁和木架的事情;
“丈人,今日巳時有半,郎君叫我等打造了一套木頭犁架,犁套,出來,也不是什麽大事,
可是丈人有所不知,小郎君叫我等打造的,竟然不是祖先傳下來,那二牛抬杠的犁套架子。
反而是小巧玲瓏至極,雖說好看的不行,可卻是一頭牛拉的犁架,這種奇怪的犁架,我等從未聽說過。
這一頭牛如何能拉動犁頭,小人實在不解,又聽說丈人在打鐵的院子裡,弄出一個新鮮的鐵犁頭,不知是何等模樣,可否說上一說,叫我等也開開眼界?”
張老實的大兒子吃了兩尊白酒,這會有些滿面紅光,聽百姓見問,第一個接話;
“兄弟有所不知,郎君今日叫我等前來,說是要改造一個能快速犁地,且隻用一頭牛,就能拉動的犁頭出來。
給天下農人,做些有利的事來,這等積累陰德的事情,我等父子五人,自然也不敢怠慢。
先是郎君用泥巴做了兩個樣子,之後,我阿耶仿照郎君做的那泥巴犁頭,親自動手捏出一個更加好看的,和郎君那一模一樣的泥巴犁頭樣子出來。
郎君大喜,就叫照著我阿耶捏出來那個打造,一直忙活到午時三刻,方才弄出一個,樣子是分毫不差。
郎君開心高興,這才賞賜了咱們,不是我說大話,只要你給個樣子,有我阿耶坐鎮指揮,就沒有打造不出來的東西,不論你捏個什麽古怪的犁頭出來,都能給你原樣弄成。”
張老實的大兒子說起來這個自豪的挺胸抬頭,百姓木匠都開始恭維起來,張老實的一個侄子也是大聲讚美自己的叔父;
“諸位都知道,咱們五個莊子,我家叔父那是鐵匠第一人,這名頭可不是白來的。
郎君知人善用,把打鐵的事情托付給我家叔父,鐵匠院子裡的事兒,一向都是我家叔父說了算的,今日更是再建新功,親自捏出來一個泥巴犁頭,又得了郎君一貫的賞賜,……”
先前說話的木匠高聲讚美著;
“丈人第一鐵匠當然是名不虛傳了,我李家五個莊子,誰人不知丈人的厲害之處。”
另一個木匠也接起了話茬;
“正是如此, 這名傳天下的鐵鍋,可不就是丈人帶頭給弄出來的,連至尊都封了丈人第一鍋的名頭,丈人可是我李家莊的寶貝啊。”
眾人的說話,叫張老實的四個子侄聽了,心裡美滋滋的,都是高興的不行。
自家阿耶不但是李家莊的寶,更加是他們張家全族的寶,自從打造第一口鐵鍋之後,整個張家的族人,那是水漲船高,節節高升。
處處受人抬舉不說,生活上也是大不一樣,再也不是以前那種窮的叮當響的時候了。
補丁打補丁的衣服,已經成為了過去式,現在張家全族老小,人人都是兩三套新衣,來回輪換著穿,要多氣派就多氣派,羨慕的鄰居都直流口水。
張家是打鐵出身,族人也沒有多少,全族只有十六戶,但是就這十六戶,家家的成男都會打鐵,所以家家都得了不少賞賜,生活才能大變樣……
張老實是個老實人,聽眾人抬愛自己,趕緊抱著兩手,給在座的鄉親們一一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