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鈺一個人胡亂離開了涼亭,出了花園又順腳走進一座大院子,沒走幾步就碰上了牛進達,牛進達也不說話,一把抓住李鈺,就拐進了一處熱鬧哄哄的廳堂。
牛進達一手抓住了李鈺,一邊扯著嗓子吆喝;
“眾家兄弟,且看我抓了一個活的進來,大家快瞅瞅……”
正在熱鬧的廳堂裡,立馬安靜下來,不過片刻就又更加熱鬧了起來,尉遲恭快速的起身,上來抓住李鈺另一隻胳膊;
“老牛,把他抓在咱倆的座位旁邊就坐。”
兩個人像是俘虜了敵人一個將軍似的,把李鈺讓到一處座位上,然後一邊一個,把他看的緊緊的。
李鈺也不著急,拿起桌上的橘子,去了皮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觀察廳堂裡的情況,發現重要的都來了個七七八八。
李鈺一個橘子沒吃完,杜如晦就走了進來;
“諸位兄弟今日駕臨寒舍,蓬蓽生輝,多有怠慢恕罪則個,恕罪則個。”
說著客氣話,杜尚書滿堂做稽,四方行禮,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回禮後再回歸座位,牛進達率先開口;
“尚書兄長,小弟昨天就打聽的清清楚楚,這小子送了您五百斤烈酒,為何不拿出來分食之,兄弟們先吃上三五斤,再敘舊情多好,尚書您太也小氣了些。”
一句話就引起了所有的共鳴,尉遲恭立馬不幹了,瞪著眼睛;
“什麽?我只聽說的是,送了兩百八十斤,卻原來是五百斤,老天,杜仆射您就趕緊拿出來吧。
這長安城裡可是斷了許多天了,杜仆射您這次成了大地主,可不能小氣,得管個飽才是。”
杜如晦聽得直搖頭,看廳堂裡的人不論文武官員,聽了這話都開始炸了窩,趕緊開口解釋;
“諸位兄弟,萬萬不可聽進達的言語,他這廝是陷害老兄弟也,哪有五百斤的事兒?
別說五百斤,就是敬德說的那些都沒有,一共得了賢侄一百二十斤整贈送,再無多余。
孩子們那邊也有成年的,束發的二十多個,我安排分去了三十斤,後院裡女眷處送去了十五斤,剩下的全部留著,今日叫兄弟們吃個乾淨就是。
諸位兄弟放心,不是不拿出來,是怕肉食未有上來,老兄弟們先吃多了,空腹傷身,這看看也是午時三刻了,估計該來的都來了,不來的或許是暑衙,大營裡有事恐怕走不開身子。
方才兄弟已經吩咐了廚子,開始了行動,不消片刻就能酒肉上桌,眾家兄弟莫要著急,片刻之後就能開始……”
杜如晦的話,可信度那是滿滿的,沒有任何人懷疑,眾人也都是十幾年的交情,看看這杜尚書竟然不留一點存貨,
今日要將那一百二十斤美酒佳肴全部待客,都是佩服的不行,這杜如晦如今已經是仆射了,還是如此仗義,且依然如故沒有任何架子,當真是難能可貴至極。
不過還沒等杜如晦說完,就聽見廳堂門外傳出清朗有力的聲音;
“杜家兄長既有美酒佳肴,何以不請兄弟前來共飲?”
杜如晦背著門口,還沒反應過來,隻覺得聲音非常熟悉,他一向做事小心謹慎,不論對誰都是恭敬有佳,從來沒有過失禮之處,
方才覺得貴客都來的差不多了,才留著兩個兒子在門口等待,自己趕緊進來,想要與眾家兄弟做個禮,在說上幾句話,可別叫貴客們埋怨自己官大了,架子也大了。
沒想到剛一進來,就又有老兄弟到訪,這貴客登門自己沒有在府處門口迎接,可是大大的不妥,杜如晦看也不看,低頭轉身彎下腰就先行禮,直接開口;
“兄弟我剛進來,未有在府門處迎接大駕,多有失禮多有失禮,賢弟敬請海涵,恕罪恕罪呀……”
杜如晦請罪的話還沒說個完整,就見李世民龍行虎步而來,頭頂紫金冠,鬢發插一隻上等白玉簪子,一身黑色錦袍,乾脆利落,托著杜如晦做禮的胳膊;
“杜家兄長快快請起,何罪之有?”
廳堂裡瞬間就鴉雀無聲,杜如晦剛抬起一點頭就看到黑色的熟悉的衣衫,腰還沒有直起來,再次彎下腰;
“陛下駕到,未有遠迎,臣罪該萬死,罪該萬死呀……”
“無罪,不罪,愛卿快快起身,是朕交代你家那兩位郎君莫要聲張,想給老兄弟們一個驚喜,怎能去怪罪旁人,今日我也不是皇帝,你們也不是臣子,咱們隻論兄弟舊情便是,大家都隨意一些。”
李世民說話的功夫,廳堂裡眾人全部起身,都站在了廳堂中間,按照上朝的次序仔細站好,李鈺站在了最後一排,房玄齡帶著所有人彎腰下拜;
“拜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
“諸位愛卿免禮,快快起來就坐,今日隻說兄弟之情,不說其他,好啦我先坐下就是,免得你們拘束的不行。”
李世民一邊說一邊往上首主位走去,這上首的主位剛好所有人都推辭不受,還沒有人就坐,杜如晦錢得海陪著李世民走到上首,一班文武重臣趕緊兩邊分開,給陛下讓路通行。
李世民坐下以後,兩手平伸出去;
“眾家兄弟且坐,還各就各位,方才我也說了,咱們今日隻論往日的舊情,不提君臣之事,亦不論朝堂諸般雜物。
至於沒來的那些老兄弟,我也有所耳聞,各有要事處理,克明,可以吩咐上菜了,不必再等。”
“是,臣這就去安排,陛下稍等片刻。
諸位兄弟稍候,兄弟立馬就去安排,廚子是請的李賢侄府裡的大高手,精心準備……”
等杜如晦退出去安排酒菜,李世民看著坐在兩員大將中間,瘦小的李鈺,李世民皺著眉頭;
“李縣伯,你這每日裡可有吃肉,怎地身子骨如此薄弱,可要多加注意,武將世家的出身,這樣瘦小可不行,將來如何上陣殺敵?”
李鈺站起了身子彎腰做禮;
“謝陛下關懷,臣每日都有吃肉,也食羊奶,只是年紀太小,身子還未長成,不過,臣的身子骨很結實,請陛下放心。
待再過幾年,長成了身體,臣就要鍛煉體魄,就是上陣殺敵,報效朝廷也能盡微薄之力。
臣也不是怕死之輩,即便將來身子羸弱,就算只能推車送糧,也當積極奮勇,至少也能為朝廷功獻出一點該有的……忠君事君的大義上,絕不會落在人後叫人恥笑。”
“好。”
“不虧是李大兄的郎君呀,真是和李家大兄當年一樣的……”
“說得好,不虧是武將世家出身的!”
“大郎說的好。”
李鈺一番話不吭不卑,立馬贏來滿堂喝彩,連李世民也高興的不行,直接誇讚起來;
“說得好,不愧是隴西望族出身,你的忠心,朕也知道,眾家老兄弟也看在眼裡,自然毋庸置疑。
只是,看見你我又想起皇后,你來長安幾天了,為何不進宮去請安問候,這可不是人子所為呀!”
李鈺聽到李世民埋怨,這才拿手拍了額頭,可不是嘛,古人極為看重孝道,名義上自己還是皇后殿下的義子呢!
來了長安城,卻不在第一時間去宮裡請安,問候,這要是被有心人攻擊利用,可是個大大的汙點,想到這裡李鈺腦子急轉,想要把不孝順的名頭去掉;
廳堂裡的所有人,都饒有興趣的看著李鈺,看看他如何化解九五之尊給他出的難題。
特別是一群武將,不打仗了,整天憋的不行,於那治國一道又不擅長,天天看著一堆文人,說的兩嘴白沫,乾著急也插不上話,都是鬱悶的不行,一聽說哪裡有個熱鬧那還不是頭伸著看,生怕跟不上?
再說了,都知道陛下不會為難他的,自己等人對這孩子也是喜歡的不行,不過還是幸災樂禍的笑著,三三兩兩竊竊私語,對李鈺指指點點。
“啟稟陛下,臣自從來了長安城,一直在想著,如何給陛下和皇后娘娘送個大禮,是以忘記了請安問候的大事兒,請陛下責罰,臣有罪。”
“哦,原來是在想著送禮之事,不著急,你想出來的必定不是小禮,那就拭目以待,等著你的驚喜好了。
與你說個正經事兒,皇后今日也來了這裡,此刻就在後院裡坐著,你還不去請安,要等待何時,難道要皇后親自來看你不成?”
李鈺聽了這話趕緊彎下腰;
“臣不敢,臣不敢,只是那後院內宅都是女眷,臣不知方便不……”
李世民知道,皇后甚是惦記這孽障的一切,從他來到長安城裡,就天天盼著他去請安,奈何左等右等,不見他的蹤影進宮。
今日聽說,各路重臣在這裡聚會,皇后便跟了過來,為的就是想要看看,這家夥經過一歲,是否長大長高了些, 李世民假裝惱怒道;
“你這不當人子的東西,今日克明的府裡,大開四門,連下人奴仆都要進進出出的伺候,你還找什麽破爛借口,還不滾出去,給你家娘娘請安?”
“是是是,臣這就過去請安,這就去……”
李鈺聽見這九五之尊不高興,怒喝出聲,哪敢多說,他只在心裡想著,這家夥發起狠來,親兄弟,親侄子都敢砍死的,何況自己。
也沒敢抬頭觀看李世民臉上的笑意,慌裡慌張的提著衣袍,奪路而走,弄得狼狽不堪,立馬又惹的正堂裡,一堆文武重臣哈哈大笑起來。
李世民微笑著說道;
“得海,派人給他帶路,這廝被人伺候慣了的,沒人帶路怕是一會就要分不清楚東南西北。”
“遵旨。”
錢得海大手一揮,站在正堂門口的幾個內侍,立馬跑出去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