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鈺被兩個內侍寸步不離的跟著,又送回了大將軍們聚會的側院裡,李鈺也不抵觸,呆在這裡雖然有些拘束,但總好過面對一些孩子吧,李鈺再次來到正廳中間;
“啟稟陛下。臣已經去拜見了娘娘,娘娘放我歸來,說是萬一陛下有事問我,也好仔細回答,不至於耽誤了陛下的大事。”
“知道了,回去坐下吧,整好就要上菜了,你就在這裡吃吧。”
“是。”
李鈺剛坐下沒多大一會兒,宰相府裡的下人,就開始魚貫而入,各種美味佳肴陸續端上了桌子,李鈺也不客氣,接過尉遲恭撕下來的一大塊羊肉,大口吃肉。
廳堂裡眾人吃了一通之後,上首的李世民端起酒尊開口說話;
“眾家兄弟,今日聚會一堂,實屬不易,來來來,咱們先滿飲此杯,再說家常。”
“陛下請。”
“敬陛下。”
“臣等敬陛下……”
此起彼伏的敬酒聲充斥著整個廳堂,不論文武官員,所有人都是一口氣乾完酒尊裡的二兩烈酒,整個廳堂裡一片質疑聲起;
“咦?今日杜仆射這美酒,去去年所吃的可是大有不同啊?”
廳堂東邊一張桌子前,有個六七十歲的老頭,撫摸著花白的胡須,沉吟道;
“正是如此,老夫也有同感,去歲,李家大郎提供的烈酒,已經是人間少有,卻不想今日這貨色,更是醇香濃鬱,酒入腹中,口中仍有余香,比之去歲那些,更好上了許多,真真是勾死人也!”
隔壁一個桌子前的程咬金,大大咧咧的扯著嗓子;
“虞秘監,我可沒有您那些學問,說起來一套一套的,不過我也知道今日這酒,算是極品中的極品了,此酒配上我老程的英雄身份,倒也勉強合適……”
虞世南一把年紀了,不過身體卻是不錯,剛把一口五花肉咀嚼爛,正在咽下去的時候,聽得程咬金的話,吞咽不及嗆了起來。
還好身體不錯,及時底頭不停的咳嗽,旁邊自然有同坐一桌的,十八學士裡的文官,上前幫忙拍打後背,忙的不亦樂乎。
李鈺旁邊的牛秀聽了程咬金這話,立馬不樂意了,站起來身子,端著酒杯;
“程匹夫,休要自大,你真是癩蛤蟆吐氣,狂妄無知,就你還敢自稱是英雄,我呸……
你就是個死皮不要臉的賴皮貨,當誰不知道了,今日有陛下在此,容不得你放肆,
就你那不要臉的樣,別糟蹋英雄這兩個字了,兄弟們,你們說是不是啊,哈哈哈哈哈……”
尉遲恭這次罕見的竟然和牛秀站在一條線上,也端著酒尊站了起來,鐵塔般的身體,黑鍋似的臉色,激動的吐沫橫飛;
“你這殺才,陛下在此,你還敢說自己是英雄,當真不知廉恥,吾主才是真正的大英雄,而且是大大的英雄。
你算個狗屁,那年陛下派我去劫糧道,你偷帶三千人馬,劫了幾十車糧草回來,搶了我的頭功,老夫還未有與你算帳呢,還敢說英雄,呸……”
三個憨貨今日又杠上了,而且其中兩個居然聯合起來,擠兌程咬金,立馬惹的一片哄笑聲。
程咬金咽下一大嘴烤羊肉,不緊不慢的回著話;
“怎麽,我怎麽就不能稱為英雄了,陛下是大大的英雄,我跟著陛下混飯吃,也是個英雄,只不過沒有陛下大而已,但是英雄兩個字,那是沒跑的……”
牛進達一臉不屑的看著程咬金順口來了一句;
“馬屁精一個,陛下莫要搭理他,他就是個憨貨,連個馬屁都拍不好的,
來陛下,我敬您一杯,陛下隨意,我一口氣吃完,陛下請。”虞世南剛止住咳嗽,又聽見牛憨子說程咬金是個憨貨,還沒笑出幾聲,就嗆的再次咳嗽起來。
二十多個文官,看著牛進達對程咬金不屑一顧的樣子,還嘲笑程咬金憨傻,實在忍不住就大笑了起來,其中幾個笑的直擦眼淚。
李世民看著往日裡,跟著自己打天下的老兄弟們再次歡聚一堂,依然像以前那般,打牙磨嘴,心情大好。
微笑的端起酒杯,與牛進達,尉遲恭對敬了一下,一口吃幹了杯中之物。
杜如晦獨自又吃了幾小口,仔細品嘗了一番,這才開口說話;
“賢侄,今日這種美酒,不知能有多少,可能和以前那種一樣,多產,多釀造?”
李世民聽得杜如晦問話,立馬精神一陣,扭頭盯著李鈺這邊。
李鈺手裡捧著一個羊腿,正在大口吃肉,聞聽宰相詢問,趕緊放下羊肉回答;
“回叔父的話,去年那種酒,每出兩斤,這種美酒能出一斤。”
廳堂裡的文武重臣也知道,皇帝說今日不討論國事,那就是個說詞,這不,又盯著李家大郎的白酒買賣了,是以眾人都不再出聲,等著兩個宰相說正事兒。
杜如晦點點頭不再說話,也不知道在想的什麽,李世民立馬去看房玄齡,房玄齡朝著皇帝點點頭,對著李鈺出聲詢問;
“賢侄這種白酒不知定價幾許,長安城最近瘋傳,今年的白酒戶部只要七千一鬥,老夫自從聽說之後,一直揪著心,這七千之數,會不會太少了些?
之前你放出風聲,售賣七千錢,老夫以為你定是心中有數的,不過也得考慮陛下的江山納。
如今朝廷空虛,老夫也不瞞你,四處都是嗷嗷待哺,哪裡都缺銀錢絹帛,老夫說句不中聽得,這白酒的份子還有朝廷的半數呢。
若是今日這等美酒,繼續售賣七千之數,恐怕不行吧,一是分不出高低,再者朝廷要因此虧損了多少去,賢侄有何想法,不妨今日說個當面,也叫我們這些老家夥聽個詳細如何?”
李世民坐在上首,隨意的吃著肉菜,仿佛沒有聽見幾個人說話一樣,內心對杜如晦和房玄齡的評價,卻是很高的,對於兩人的說話也極為讚同。
不虧是宰相,兩個仆射連吃飯都惦記著朝廷的大事,當真是在其位謀其政,忠臣的典范……
“是尊房叔父命,侄兒想的和您想的一樣,有了之前的白酒打底,百姓們就是想品嘗一些,也有了可能,所以這次的新酒,侄兒可不準備賣七千了,
這一次侄兒可不會客氣了,計劃要賣二十貫一斤,專門提供給富貴大戶,和世家門閥,還有商賈之人,覺得貴的,可以去買之前的烈酒,想要凸顯身份,或者想吃更好的那就得二十貫了。”
房玄齡撫摸著胡須,笑的無比開心;
“嗯,賢侄這次定的價錢,和我們幾個老家夥猜測的幾乎一模一樣,太高了也不行,這個二十貫,正好叫天下的大戶們,一年四季都能暢快的痛飲,又不傷筋骨。
確實不錯,不錯,沒想到賢侄你年紀輕輕,就能不驕不躁,不貪不急,孺子可教也。”
杜如晦冷不丁的接了一句;
“今日這種白酒,等將來放開售賣的時候,不可全部拿出,要緊著售賣,造成永遠不夠賣的假像。
二十貫雖然不多,卻也不少了,便是殷實的大戶,宴請親朋好友一次,也得消耗幾百貫,
如此大的代價,若是酒市泛濫,隨手可得,久而久之,那些大戶難免會有疲憊,此處賢侄不可不查也。”
李鈺長大著嘴巴看著杜如晦,情不自禁的順口來一句;
“饑餓營銷?杜叔父當真是厲害至極,不愧是十八學士之首啊,侄兒佩服,佩服……”
“饑餓營銷?”
“什麽饑餓?”
李鈺的話還沒落地,廳堂裡都開始議論紛紛,程咬金對著旁邊的幾個大漢說道;
“這你們就不懂了吧,饑餓就是這種美酒不讓他們吃過癮,這是一種新的售賣方法,我老程可是很在行的。”
“呦呵我說程潑皮,你現在懂得不少啊,那你說說還有什麽用意,人家花錢買酒為何不讓人家吃個過癮,這是個什麽道理?”
程咬金旁邊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立馬接了一句;
“就是就是,就像我去買東西一樣,老子給你足夠的錢了,你憑什麽不賣給我……”
程咬金也被問的不知怎麽回答,只能強詞奪理;
“怎麽,反正就是不賣給你怎啦, 這是給陛下掙銀錢呢,你耍個什麽橫,牛氣什麽?”
“哎我說你這老潑皮,難怪進達說你是個不要臉面的貨,我這順口一說,你就把我嗆到南牆上,有本事你別拿陛下來壓我,你給我說個門道出來才算你厲害!”
這邊吵的不可開交,那邊杜如晦仔細琢磨著說道;
“嗯,賢侄這句話說的有道理,叫那些想吃美酒的世家大戶們,始終保持一個饑餓,總是吃不過癮的狀態,
再仔細經營,謹慎買賣,確實是王道之棋,上上之策也,至於那個銷字,恐怕就是消化,售賣的意思了吧?”
李鈺狠狠的咽下去一口吐沫,心裡佩服的不行,誰說這唐朝人好糊弄的?
能人遍地走,一個也不敢小看了,自己什麽也沒說,人家就提出來饑餓營銷的手段。
這杜如晦更是厲害,把幾個字的意思猜測的分毫不差,難怪能做到十八學士之首,這是真本事呀……
“啟稟叔父,侄兒就是說的這個意思,全被叔父猜中說透了,叔父厲害侄兒佩服!”
上首坐著的李世民,一直在漫不經心的吃菜,對兩位宰相和李鈺的對話毫不在意,就跟沒看見一樣。
但是這會兒,臉面上明顯露出了滿意的微笑,還自己端起了酒尊一口乾完杯裡的烈酒。
在坐的都是廝殺半生的老江湖了,個個都是人精,看來這次定出來的價錢,是合著陛下的胃口了。
廳堂中的氣氛,立馬又輕松活躍了起來,眾人都開始捉對說話,內容也是圍繞著白酒,將來大賣特賣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