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春暖花開,正是大地複蘇,萬物生長的好時節,李鈺今天依然是外甥打燈籠~照舊,巳時初刻起床,不緊不慢的坐在廳堂裡吃著早餐……
迎香在旁邊伺候的殷勤周到,李鈺吃了一半開口問道;
“你們都吃過了?”
迎香手裡拿著乾淨的布巾,再濕了水嘖,小心體貼的擦拭了李鈺嘴角的小米粥渣渣,輕聲細語的回答著;
“回郎君的話,奴婢們早就吃過了,只等郎君吃完就能出發,外頭已經進來稟報過兩次,馬車已經準備妥當,
下人八個,大將軍府裡還是出動十個府兵跟隨左右,郎君這邊吃完就能立刻走人,奴婢估摸著戶部裡早就有人上值了的。”
李鈺又埋頭苦乾一口氣喝了剩下的半碗粟米粥,旁邊探春接過陶瓷碗又給裝飯,李鈺有些怔怔發呆,迎香看著李鈺失神的樣子,有些奇怪的問道;
“郎君,您在擔心什麽,這可是至尊交代過得,他們戶部的官員再大,也得配合郎君您,做好白酒售賣的事宜。
即便郎君您還沒有出仕,涼他們倉部司的官員也不敢怠慢了去,更不敢輕易與郎君您為難的,否則壞了至尊的大事,如何擔當,那可是大罪呀……”
李鈺接過探春送來的小米粥吸溜了兩口,這才慢吞吞的說道;
“某倒是不擔心哪個不開眼的敢來從中作梗,只是不知道如何去面對那盧氏二房的繼承人盧繼善,
前番他嫡親大子欺負你和容娘,被我打成了廢人,怎麽說呢,當時某家急火攻心確實出手有些重了,如今卻要和他聯手合作,處理白酒的買賣,某家面皮薄,一時之間,竟不知道如何面對了……”
迎香親眼看著欺負她的惡人當街被族中的刑罰族老仗斃,已經不恨了,這會聽李鈺提起來,也是跟著發愁;
“可不是嘛,如今奴婢想象一下,當初奴婢雖然被欺負,不過也沒少了手腳什麽的,
當初咱們把那群嬌生慣養的世家子弟,全部打成廢人,確實有些下手重了一些,這會兒郎君要親自去面對那盧郎中,怎能多自在,換了誰都會有些不好意思的……”
李鈺又抱著粟米粥吸溜了好幾口,再吃了半個胡肉餅,仔細看著迎香的臉;
“你想什麽呢,某家是不可能後悔的,膽大包天敢來欺負到某家頭上,不論他是誰,老子都要去報仇的,絕不可能叫人站在我頭上拉屎拉尿……
別說打斷他們的手腳,將他們變成廢人,這還是輕的呢,把老子惹毛了帶上三千西北壯奴,去把欺負我李氏的仇人,殺乾滅靜都不是啥稀罕事兒,探春,惜春,你倆說說,某家這可是狂話?”
探春還沒說話,昔春就興奮的接了話茬子;
“就是就是,這算什麽,迎香姐你哪裡知道,家主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話。
姐姐可還記得,當年那欺負咱們莊子裡寡婦的那藍田富戶不,老阿郎當時一句話都沒說,
直接帶了家生子奴仆和一群老府兵手下,將那富戶滿門斬殺乾淨,連當今的太上皇,當年都說那富戶該死,殺他全家也是活該。”
探春也靠近過來跟著湊趣;
“迎香姐姐,你們家來我李氏年代不久,只有十幾年上下,不知道我李氏二房的厲害之處,情有可原。
我們李氏二房,脾氣最好的就數第三代家主了,是個文官刺史,可即便是文官,那也是不輸人一等的,
對待仇人也沒有心軟過半次。
不是誇口,我李氏從隴西跟過來的家生子三百多大戶,個個都是不怕死的漢子,又是身高馬大,體格健壯,一個就能頂關中人三個。
如今繁衍生息了五六代,更是枝繁葉茂,還怕他們誰來,只要不和皇家作對,順從朝廷,其他的還真不怕哪個過來。
就是那另外的幾大世家,想要與我們李氏為敵,也得仔細衡量衡量,郎君去年打斷那些人的雙手雙腳都是輕的,
照著老阿郎以前的脾氣,直接就當場斬殺了,誰去跟你廢話,當年我阿耶,就跟著老阿郎出去藍田舊縣,親手叉死一個那富戶家的護院,割下了那廝的首級,
這可是我阿耶顯擺了半輩子的英雄事兒,年年都要拿出來炫耀一番的,嘻嘻!”
迎香終究不是邊塞人的血脈,骨子裡也沒有那種狠勁兒,看著平時交厚的小姐妹,提起那殺人的勾當,非但不害怕,反而還說的理所當然,只聽得她頭上冒汗,趕緊拿出絲巾去擦……
李鈺在前世裡見過太多不平的事兒,對待被欺負的也只能選擇找官府解決,還有的被富豪等人欺負也只能忍氣吞聲……
這一世身份逆轉,不但有足夠忠心的奴仆,而且個個都是勇猛敢打,李鈺碰到這種世界,情不自禁的激發了骨子裡好戰的那塊……
一口氣喝了剩下的粟米粥,李鈺長出一口氣;
“探春說的不錯,我李氏二房兵強馬壯,不用去怕誰,但只要行的正坐的端,咱們不去欺負任何人,做事拿住理字不丟,想來也不會有什麽奇怪的事情出來。
要是那個不開眼的,敢來欺負我李氏二房,哼哼,我這幾個莊子的人馬可不是泥巴捏的,就是泥巴人還有三分土性呢,
我不是後悔打斷那些人的手腳,只是通過一些事情,某家也看清楚了,那盧氏大房二房,和那個惡霸不一樣的。
尤其是那老司徒,有擔當,不護短,恩怨分明,公道的秤擺在明面上,叫人好生敬佩!
某家也特地打聽了一番,那盧郎中除了這惡霸兒子的汙點,別的卻是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且做事認真仔細,人品也厚道,多與窮人百姓好處。
唉,可惜了,被那逆子給生生的毀壞了名節,某家也算是他仗斃嫡親子的導火索了,這才心生了同情之意,可憐那盧郎中……”
李鈺正說著話,司徒雲砂就帶著侍女從內堂裡出來,人還沒到跟前,話就先進了李鈺耳中;
“郎君今日去戶部衙門,還是第一次,與那盧郎中亦是首次見面,依照奴家的想法,郎君就當沒有那盧灌的事情發生,當個生人去接觸最好。
若是郎君顧及那些過去了的舊事,難免勾起盧郎中的痛處,大家隻說公事就行,不論私情,奴家愚笨之見,郎君您以為如何?”
李鈺聞言也是點點頭;
“娘子說的不錯,和我心中想的一個模樣,算了算啊啦,收起心情,一會兒客客氣氣的相見就是。
若是他真心實意的與我合作,不給我使絆子,穿小鞋,大力支持我白酒售賣的事情,我就成全他一場努力,多與他些功勞,有又何妨,便是為他在陛下面前說幾句好聽話都是可以的。
再說了,咱們雖然不怕什麽事,但是終究冤家宜解不宜結,只要能過去的盡量過去,四處與人為敵,不如四處與人交厚的好。
娘子這是方才起來吧,是否有吃過早食?”
“謝郎君關心,奴家還未有進食,正要回去自己的院子裡,叫廚房送來吃的。”
李鈺指著面前桌子上四個小菜,一盆粟米粥客氣的讓道;
“噢,原來也沒吃呢,要不坐下來吃點吧,反正我也快吃好了。”
司徒雲砂輕福了一禮;
“多謝郎君掛念,奴家不敢,郎君乃是一家之主,何等尊貴,奴家一介婦人女子,怎能同桌而食,將來大婦進門還不笑話我不懂規矩,胡亂作為,小看了奴家。”
李鈺一臉奸笑的客氣著;
“方才我起榻的時候,見你睡的香甜,不忍心叫你,左右今日無事,你何不多睡一會兒養養身子?”
司徒雲砂立馬臉上一紅,心裡想著方才這小郎君上下搗亂的惡作劇,那般的摸人家,還叫人怎麽繼續入睡;
“啟稟郎君,都日上三竿了,哪能不起來,王家姐姐不知何時就不見了,估摸著都吃過早食了,奴家告退了,昨日約了王家姐姐今日要去郎君買金釵那鋪子裡看個新鮮,奴家就不伺候了,請郎君恩準。”
“去吧去吧,看上什麽就直接拿走,那個金銀鋪子的大掌櫃,是個會來事有眼色的,東西打造的確實不錯,售價公道,我一會兒差人去通知他一聲,好生伺候你們兩個。”
“是,謝郎君體恤,奴家姐妹也不是非要買一些回來,就是想去看個新鮮,不會亂花銀錢的,郎君要是沒有其他事的話,奴家告退了。”
“嗯,娘子且去。”
看著離開的司徒雲砂,李鈺扭頭問迎香;
“她們兩個去看金銀首飾,為何不叫上容娘前去?”
迎香聽得家主問詢這些,苦笑著回答;
“我的好郎君耶,您想啊,這兩位都是出身高貴的,林大管事雖說如今貴為後院大管事,奈何出身就是個尋常人家。
總算跟著郎君您開了蒙,也讀過一些書,不算太掉價,可是要和人家兩個娘子比,恐怕……您想這都不是……兩位娘子出去逛街,怎會邀請林大管事同行?”
李鈺放下陶瓷碗,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
“我總想著咱們自己家裡,沒必要和那些豪門大戶相比,盡量多一些仁愛,不要計較出身高低,沒想到終究難以實現,連這後院裡也是分著三六九等,這可如何是好?”
“郎君容稟,您別怪奴婢多嘴,您那些想法,可都太過奇怪了些,自古以來老祖宗傳了幾千年下來。
天尊地卑,男尊女卑,上尊下卑,這嫡庶有別,尊卑有序,可是亂不得一點的,哪能不分主次,顛倒陰陽?
這鴨子和鴨子一群,雞和雞一群,清楚明白涇渭分明,郎君您那些奇怪的想法,以後還是收拾起來吧,沒人能聽懂的。
再說了,您總說別的豪門大戶,郎君您別忘記了,咱們李氏二房,可也是五姓七望裡的大戶,需要講究的地方,比起其他門戶大族,那是隻多不少的……”
李鈺狠狠的甩了甩頭,有氣無力的說道;
“可不是嘛,這總是烏鴉落在豬身上,隻發現人家的黑,卻忘記了自己的本相。
罷啦罷啦,老祖宗傳下來幾千年的規矩,既然無力破壞,那就隨他去吧,只能期望在規矩方圓之內,咱們李氏二房,為人處事盡量溫柔一些,別那麽冷酷無情,多一些仁愛,厚德,多一些憐憫之心,大家也好相處一些!”
迎香看著探春,指揮其他丫鬟收拾桌子上的東西,扭過頭來小心的回著話;
“郎君您能如此做想,最好不過了,你看咱們李氏二房,從隴西傳來藍田已經五代了,都不曾出過差池,郎君只需要按照之前祖宗傳下來的進行即可。
沒必要多生枝節的,也不用憂慮內院不平,家宅不寧,您看往上的四代家主,都有妻妾,尤其是上頭第三代家主妻妾最多,共計一十九人,
可是這後宅內院裡,也是安寧祥和,從來不曾出過其他大戶那種鉤心鬥角,互相陷害,更是無有人命案子發生。
所以郎君您就放寬心吧,到您這一代還是這樣,您隻用安享富貴,執行祖訓,便是妻妾二十個,三十個,只要按照族規家訓處事,拿住公道人心,不偏不倚,這後院裡就不會出亂子的。”
“二十,三十?那也太多了些吧?”
迎香快速的搖頭回話;
“不多不多,咱們二房一直都是單傳,您看隴西過來查看的族老,哪一次都是帶著子孫後人,一大群出來遊玩,可把咱們歷代族長羨慕壞了。
老阿郎在的時候,巴不得給您安排成群的妾室呢,郎君以後可托付兩位大將軍府裡的當家主母,多給您多物色一些,上等人家的庶出女做妾,那可是作貴妾的上好材料呢!”
昔春聽到這裡立馬小聲插話;
“啟稟家主,也可以在家生子十九姓大氏裡,挑選一些郎君看的上眼的,抬了她們的身份,收房做賤妾,奴婢家阿耶的八姑姑,就是第三代家主的第十三房妾室呢。”
昔春一說話,探春也來了勁頭,看看屋裡也沒外人,湊了過來興奮的說道;
“是啊郎君,我阿耶他家族裡的八姑姑聽說當年可威風了,自從進了府邸做妾,就享福了一輩子。
兩隻手後來就沒碰過陽春水的,一個院子的下人伺候著,真真是叫人羨慕死了。
聽老一輩的說,我阿耶的族姑姑,那是貌美如花,窈窕淑女,可惜奴婢長的也太醜了些……”
李鈺聽得一個頭兩個大,無奈的搖搖手;
“這都哪跟哪啊,某家才剛剛束發,就說這些事情,未免也太早了些吧,走啦走啦,等阿耶的孝期滿了再說。
現在啊,還是趕緊去戶部裡查看一番要緊,若不然一會就又該用晝食了呢,晝食前趕緊趕回來,免得餓著!”
三個貼身的侍女緊跟在李鈺身後快步而走,探春還有些不死心,走著路還在念叨著;
“啟稟郎君,不小了,束了發就可以納妾了,要不是阿郎孝期,郎君就是十房妾室也該有了,您看您那些兄弟,人家別家的郎君,哪個不是一堆女人伺候著?”
昔春也忍不住了;
“是啊家主,您看那程家的大郎君,聽說最近又收了屋裡伺候的兩個侍女呢!”
李鈺嘿嘿一笑不以為意的問道;
“你們先說說,你們阿耶當年的族姑姑沒有為妾之前是做什麽的?”
探春叫郎君終於問到了重要的事上,立馬精神一陣,張口就回答了出來;
“啟稟郎君,我阿耶的族姑姑,乃是第三代家主的貼身侍女裡,最好看的女子之一!”
幾個人說說笑笑的出了院子,院口等待的八個壯男家生子,立馬跟在了四人的身後寸步不離。
李鈺忽然站住了腳步,盯著探春,昔春姐妹倆,仔細查看,眾人隨著李鈺的步伐也都停留下來,兩女被李鈺盯著看,趕緊低下頭去。
探春唯唯諾諾的說道;
“奴婢……知錯了,不該多說的……請家主恕罪。”
李鈺身邊的八個貼身侍女,除了容娘以外,還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其他幾個,溫和的開口;
“你倆抬起頭來, 某家要仔細查看一番,你們姐妹倆個可是這貼身侍女裡,最好看的之一?”
探春姐妹倆不敢違抗命令,羞紅著臉抬起頭來,昔春小聲求饒;
“家主恕罪,探春她少不更事胡言亂語,家主莫要放在心上,請家主恕罪……”
“我讓你說話了嗎?”
“沒,沒有,奴婢該死。”
李鈺饒有興趣的看著姐妹倆個,不動聲色的開口說道;
“不罪。”
“謝家主不罪之恩。”
“謝郎君。”
“恩,以前沒發現,探春也沒說錯,你們兩個雖不能說有出眾的姿色,放在一塊兒,卻別有一番風景,勉強算是一朵姐妹花了。
怪不得要生出一些小心思,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想要榮華富貴也不算是什麽錯事,不過本分的事情還要做好做踏實的。
好在你倆不算懶惰之人,不過那些小心思以後都收起來吧,先把某家伺候好了再說其他。”
探春像死了老娘一般,心灰意冷,強擠出來一絲笑容;
“諾,奴婢再也不敢胡思亂想了。”
探春的姐姐和探春可是大不一樣,卻是聽得滿臉歡喜之色,開心的福了一禮;
“是,奴婢記住了,家主放心,日後我姐妹二人一定謹記在心,好生當差,仔細伺候家主。”
李鈺點了點頭,這才轉身離開,一大群人來到大將軍府門口處,主仆四人鑽進一座豪華的大馬車裡,馬車外頭的壯漢立馬收起馬扎,十個帶刀的老府兵,跟在馬車周圍,眾人望皇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