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瓊訓斥了李鈺好大一會兒,才被秦夫人給勸住,這說了一大通也解氣了,這才沒好氣的說道;
孔家那幾個小子輩兒的,還有顏家那幾個,你不是都和人家見過了嗎,孔祭酒的家族,乃是聖人的滴傳後人,
顏大夫的家族,也同是聖人七十二賢十哲之一的後人,此兩家的子孫都是枝繁葉茂,又與端木家同出於聖人門下,請來坐陪端木子弟,正好再合適不過了。
另外你再下一個帖子,請程家大郎前來相陪,叫程大郎也來露個臉面,若不然,你程叔父知道了此事,他的孩子裡頭,沒有一個能來沾光的,必定要難受的不行。
你程家叔父和嬸娘,把你看的親生一樣的近,你也不能寒了三弟的心。”
“是,叔父放心孩兒記住了,一會兒我回去,就立馬寫貼子去請。”
秦夫人聽說要請程大郎過來,扭著頭詢問;
“夫君,請程大過來,這能妥當嗎,雖說程家也是貴族之後,數代顯赫,可是和人家端木一家一比,這也恐怕不大合適吧,妾身婦人之見,還請夫君定奪。”
“夫人不必憂慮,要說身份自然不能請來惹笑話的,不過夫人也別忘記了,李秦程三家,上一代就是兄弟。
處嗣和大郎都是小字輩的,有了這個名頭便沒多大事兒了,以家裡兄弟的身份出面相陪,也是說的過去的,沒人來多說閑話。”
秦夫人手撫著額頭;
“可不是嘛,妾身只顧緊張如何招待人家,都忘記了這個。”
秦瓊點了點頭繼續說著;
“聽程大郎所說,你與那幾家文官的子弟們也曾相談甚歡,還吃了好幾次的酒。
你都那麽闊氣,出手就是一人一壇五糧液,如今遇到事情了,請他們過來坐陪,不是正當用時嗎?
還發愁什麽,這長安城裡能出來陪著的家族不多,數來數去就那幾個儒家的大能門戶,
畢竟人家是給你下的拜帖,長輩們又不好出面,也只能去找那幾家的小字輩出馬了!”
李鈺不停的點頭,最後弱弱的說了一句;
“啟稟叔父,孩兒……”
“這自己家裡有什麽不能說的,你吞吞吐吐作甚?”
李鈺識趣的低下頭小聲回話;
“是,孩兒是想說,雖然吃過幾次酒,可是孩兒都記不住那些兄長的名字,不知這帖子該如何下筆……”
李鈺這次沒說瞎話,每次聚會都是一大堆人,亂哄哄的場面,還真沒記住那些人的姓名!
秦瓊聽了這話剛落下去的火氣,直接又噌的一下冒了出來;
“你出去赴宴應酬,連人家名字都不記住的嗎?
那你去吃的什麽酒,赴的什麽宴,整天吃喝玩樂的瞎逛,總算有用的時候了,你卻連人家名字都記不住,你說說你還能做些什麽?”
秦夫人怕秦瓊越說越上頭,趕緊搶著來埋怨,當然了,責罵之前又是一通點頭神功,手指把李鈺的額頭點的再次前仰後合。
秦夫人身邊站著最近的幾個一等侍女,看著開國縣伯的腦袋,被夫人點的不停搖晃,拚了性命才強忍著笑容。
其中一個侍女實在忍不住了,一個手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低頭憋著笑,大腿那裡又疼的她緊皺著眉梢……
秦夫人埋怨的呵斥;
“你說你還能幹什麽,去赴宴都不知道結交朋友?結交朋友都不知道問清楚姓名,別說你叔父了,我都被你快氣糊塗了,今日的夜食我恐怕都吃不下去的。”
李鈺小聲的辯解著;
“回嬸娘,
赴宴人太多了,又吵鬧的不行,孩兒只聽一次兩次根本記不住太多人的,不過那虞家兄長,我記住了的叫虞興兆。”“你記住他有什麽用處,這會兒要找的是坐陪的,那虞家同是聖人門下不假,可那小子是和端木家的子弟一同來做客的,你記住他不是白浪費一場功夫,真是叫人操碎了心……”
李鈺看秦夫人聳了聳肩,知道這是坐的久了發困,聰明的李鈺二話不說趕緊給捏了起來;
“嬸娘,您坐久了肯定要發困的,孩兒給您舒緩一下筋骨。”
秦夫人被捏的渾身舒服,隨口問道;
“你這孩子倒是手巧,這捏的比嫣紅還好一些,哪裡學的?”
“回嬸娘的話,孩兒是在書裡看到的,書裡說要拿捏穴位,再順著脖子裡的筋骨關節,這樣就能舒緩很多了,還不會捏壞脖子。”
“嗯不錯不錯,以後你得空了把這些教給我那幾個手巧的,讓他們也學學,沒事的時候為你叔父捏上幾次,放松放松。”
李鈺連忙答應下來說隨時都可以教的,秦夫人舒服的扭過頭,看著一臉沒表情的秦瓊笑著說道;
“夫君,這帖子的事兒,妾身覺得不該由大郎寫的,您想啊,大郎那一手的字兒,有形而無神,恐拿出去惹人見笑的,還請夫君明查。”
“什麽有形無神,夫人休要往他臉上再貼金,他寫出來的那些個字兒,除了規規矩矩,其他的沒有可取之處。
叫老夫看來連形都沒有,無從說起,更是難登大雅之堂,你見他一天到晚練過幾個時辰的字兒?還想有形,真是癡人說夢!”
李鈺就像說的不是自己一樣,還嘿嘿的笑了兩聲,給秦夫人沒捏幾下就又累了,不幹了,湊到秦夫人耳邊小聲說道;
“啟稟嬸娘,人家那貼子都寫的非常好看的,我覺得咱們也應該找個大高手來寫才是,嬸娘您可是有大智慧的人,您說孩兒想的對不?”
秦夫人給李鈺一個安慰的眼神扭頭來小聲吩咐;
“你叔父正在氣頭上,我兒你先別說話,嬸娘來處置就是。”
李鈺點了點頭,站秦夫人身後一語不發,一會挖下鼻孔,一會兒又撓撓癢,也是忙的不行,看到迎香給他打眼色這才努力站好。
秦夫人看著重新看書的秦瓊,瞅準了他翻頁的時機開口;
“夫君,妾身前幾日還聽那常何大將軍的夫人說起來,說是她府裡有個清客寄宿,學問也是有的,還是個寒門出身的貧家子弟,不知此事能否當真?”
秦瓊頭也沒抬,直接回答;
“有這事兒,此人老夫也見過幾次的,儀表堂堂,且滿腹經綸,又寫的一手好字,奈何是個出身貧寒的,想要出仕為官,恐怕不容易!
若是沒有特殊的機遇,怕是此生無望了,此人雖是出身不好,卻也有一身傲骨,常家兄弟待他一點不薄,很是照顧日常,
他卻覺得住在常府是白混吃食,前幾日裡,已經向常家兄弟提出請辭,估摸著,是要回老家種地去了。”
“啟稟夫君,妾身的意思是那端木家族的繼承人來訪,大郎這裡也要寫下請帖,去請那孔顏兩族的後輩來坐陪的,
想那孔家,顏家,都是聖人門下的出身,皆是清貴無比,若是大郎的帖子裡寫的歪七扭八,太也丟人了些。
不如便請這位清客過來,代寫幾個帖子,要真是寫的一手好字,就給他封上一些銀錢潤筆。
咱們也可順便考察一番真假,若是真的有些才能,與他個教授大郎讀書,或者其他什麽差事,
如此也不算白吃白混,他也能常駐下來,跟著大郎身邊做個半師半友的參謀,豈不是兩全其美,也不知妾身想的是否可行,還請夫君給拿個主意,定個長短。”
秦瓊放下手裡的兵書,想了一下這才開口;
“夫人之見高明,我看可行,有個學問人來時時督促著,也是個好事兒,這樣吧,明日我去常家走上一遭,
若那姓周的先生未走還在,便商量一番,若是已經動身回了老家,那也無妨,明日我自然會請別的高人出手,帖子的事上夫人不必憂慮,不過小事一樁罷啦。”
李鈺看著事情都安排妥當了,自己又可以該睡就睡該吃就吃了,笑的滿臉皆春,秦夫人扭頭看了身後的李鈺一眼;
“你這孽障傻笑什麽,還不謝過你叔父的安排。”
“是。”
李鈺這次規規矩矩來到兩人前頭站好;
“孩兒謝叔父,嬸娘援手,要是沒事的話,孩兒這就告退了。”
秦瓊長歎一口氣悠悠的說道;
“那白酒的事情你得快點進行,別再耽擱了,朝廷裡都揭不開鍋好幾天了,陛下左右都不是,只能躲著不上朝,你若是依然天天享受美好生活,可不是臣子所為的事!”
“是,啟稟叔父,今日我去倉部司裡見過盧郎中了,把兩種酒價都確定了下來。
明日,他們就要通傳那些參與進來的大戶,後天一大早就要去倉部司交錢領酒了,叔父放心,孩兒都記著呢,堅持到後天,陛下就能拿到一筆銀錢入庫了。”
“如此甚好,還有你說過的那些什麽把天下售賣烈酒的州,縣,都弄出去換份子錢的事兒,也得上點心,陛下旁敲側擊的和我說兩次,這等了幾個月的功夫,你也是時候該進行下去了。”
“回叔父的話,孩兒都想好了,後天那些大戶來領了兩種烈酒,就在長安城裡,或者周圍的幾個地方比如關中,洛陽,太原,在這幾個地方先售賣一回。
叫他們嘗到甜頭,然後就能開始進行大事了,估摸著最多也就是七八天的事情,等那個大事兒一解決,孩兒想著,朝廷裡應該短時間內不會缺錢了,到時候陛下肯定是要輕松許多的。”
秦瓊點點頭撫摸著三寸胡須;
“很好,這件事要是辦成了,可也是大功一件,陛下是個開明的聖主,不會忘記你的功勞,像這種功再多一些在身上,對你將來出仕也是很有幫助的。”
李鈺聽得認真,但是心裡可不這樣想的,輕聲開口回話;
“啟稟叔父,孩兒沒想過要拿什麽功勞的,甚至做不做官也沒什麽打緊,孩兒就想著只要有錢,有田地產業,一輩子開開心心的活著,僅此而已,所以不用多少功勞的。”
秦瓊聽得直搖頭,語重心長的教育李鈺;
“大郎你想的太簡單了,很多人都想的是你這般模樣,安安生生的過日子,做個富有的農戶。
結果呢,還是會在不同的時候被比自己厲害或者高貴的人欺負,冤屈的不行,又鬥不過人家,
偶爾有些人家,狠下了心,等待時機將欺負自己的人,找個機會宰了,出了胸中一口惡氣。
可是安生的日子也沒有了,只能到處躲避,流浪於天下,你說的三國故事裡,那關雲長就是這個樣子的,他殺了人解了氣,然後開始了流浪的生活。
若是一個人還好受一點,單槍匹馬一走了之,若是那成了家的,妻小一群如何逃亡?
所以,才有很多人選擇忍氣吞聲下來,苟活於世,這就是無奈之處了。”
李鈺來到大唐之後,最大的願望就是做一個超級富豪的大地主,又出身良好,被人捧著,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些平民的問題,所以聽得一愣神有些反應不過來,短暫出神之後,才毫不在意的說道;
“還好我不是那富農,不是一般的百姓,否則被欺負了還真是沒有辦法了,叔父說的這些,我好像不用擔心吧,嬸娘您說呢?”
秦夫人給了李鈺一個白眼;
“別說話好好聽你叔父教你。”
秦瓊搖了搖頭不以為意的說道;
“你出身是比那些百姓高貴了許多倍,自然也沒有哪個不開眼的來招惹你,更加不會有人輕易來和你作對的,不過你因此就能安詳太平的想法是錯誤的。
比你有能耐的,比你錢多的實力大的不是沒有,而且大有人在,那些同樣沉澱了千年的,世家門閥子弟,很多都和你一樣的強大。
還有很多比你更加厲害許多,只是人家不顯山不露水,你就看不出來他們的底蘊。
你有幾千上萬的奴仆家生子,別忘了人家也有,而且比你們李氏家族更多。
你們隴西李氏,在隴西那種邊塞地方,本來就人口不多,奴仆也是有限的,但是那些中原的世家,就不一樣了。
單隻說奴仆這一樣,就比你藍田李氏多出了很多,只是你不知道罷啦。
你看現在,朝廷統計在冊的戶數,大概有三百萬戶出頭的樣子,可是你知道天下的世家門閥裡頭,沒有戶籍的家奴有多少嘛?
前朝的時候到現在,天下戶數少了接近小半數之多,你真的以為那十年大亂,就死了一百多萬戶百姓?”
李鈺低下頭,在心裡自己簡單計算了一下,唐朝的戶,一戶十幾口人很正常的,沒有計劃生育再少的戶,老老少少也有七八口人了。
一百萬戶說到天邊,最低也幾百萬人口了,就說隋朝最後天下大亂,可你再打仗也不可能死那麽多人的,好奇的李鈺也想不通這個問題,趕緊追問了一句;
“叔父,那麽多人都去哪裡了呢,總得有個地方藏身吧,不可能就憑空消失了啊。”
“不錯,大郎你說的很有道理,那麽多人不可能憑空消失的,至於去了哪裡,也不難猜測。
一些百姓依靠在寺廟裡,還有一些,是真的逃難去了各種荒無人煙的地方,躲避戰亂的災難。
比如有些去了深山老林,還有更多的人,逃難去了嶺南化外之地,雖然那裡還不曾被教化,但是那裡沒有人去掙搶,
戰亂的時候,諸侯霸主們,只顧搶佔要地,逐鹿中原,那化外之地,就成了戰亂年代的世外桃源,
陛下也曾發過榜文,叫天下的難民回歸本土老家,發給土地田產, 再給種糧耕種,確實也回來了很多戶數,可是也有一部分人不再歸來的。
不過這些加起來也只是一定的數目,還有很多戶數去了哪裡了,問題來了,都躲避吸附在那些實力強大的世家門閥,和豪門大戶的樹蔭下乘涼了。”
李鈺聽到這裡心驚膽戰,我靠這他媽的得多少人口了,養活這麽多人得消耗多少銀錢和糧食?
“叔父那些世家弄走如此多的百姓,怎麽養活他們呢,還有啊那麽多人給他們做奴仆,他們就不覺得累贅?”
秦瓊微微一笑靠向了太師椅的窩裡,看著李鈺毫不放松;
“大郎你說說你的那幾百戶奴仆加起來有多少,再看看你五個莊子裡加起來,有多少人馬?”
李鈺對這個問題可是熟悉的厲害不用計算張口就來;
“回叔父,我藍田的莊子裡,有家生子奴仆十九大姓,一共三百多戶,經過來藍田繁衍生息四五代,再加上中間隴西那邊又過來的,
加起來得有萬人出頭了,剩下的五個莊子,那些阿耶收留回來的窮人,莊戶們,加起來還有一千三百多戶,也有兩萬多人頭的。
正是有了這些人頭,孩兒才心裡踏實的不行,否則被一些狠人收拾了,我報仇都沒辦法了。”
“嗯,你記得很清楚,看來你做族長之後也是用了心的,當年大兄收留這些窮人,無家可歸的人,逃難的人,你覺得和那些別的世家門閥,豪門大戶趁著天下大亂,拚命圈奴仆的做法,有何不同之處?”
嗯
李鈺聽了這話一下子就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