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裡前幾天一直都有很多家族的車馬隊伍離城而去,弄的百姓到處談論,卻不知為何,一車一車的東西都用灰色的油布整體覆蓋,誰也不知道車裡頭到底裝了些什麽,越是如此神秘越是百姓們種種猜測,即便事情過去好幾天了百姓們依然津津樂道,茶余飯後各大角落,三五成群的揣摩著……
巳時一刻秦瓊大將軍府邸。
李鈺按時按點的起了床榻,二等三等侍女一大堆按部就班的給族長更衣,天氣已經很暖和了,李鈺昨夜才洗過澡今天要換新衣服,所以光溜溜的身子從內到外全部換上乾淨衣服。
坐在旁邊的劉娘子鎮定自若的看著一群人馬伺候郎君微笑不語,迎香一邊給李鈺梳頭一邊隨口說話;
“郎君,到了草原上還真要叫馬大管事聽阿貴大牛的安排做事?”
“那是必須的,不但馬大管事要聽,所有人都得聽他們倆的呢,蛇無頭不行,可不能胡亂發號施令。”
旁邊正在拿溫水布巾給李鈺擦手的探春也接了一句;
“啟稟郎君,奴婢覺得說是聽他倆的其實就是聽阿貴那個憨貨的,大牛就是他的應屁蟲,還不是阿貴自己個兒說了就算的?您說是不是啊郎君?”
“嗯,你說沒錯,也確實如此,大牛他老實腦子轉的也慢,阿貴活套腦袋瓜子轉的快,他倆又好的穿一條褲子,這回阿貴可不就是個蛇頭了!”
探春很有些不以為意的噘著嘴;
“郎君您看阿貴那幾天顯擺的,咱們這大將軍府裡他到處和人說這次他可是相當於大管事了,真臭屁的不行,連幾個廚房裡的人馬他都去顯擺了一整個兒遍呢,郎君您看,您就抬舉他這一回看把他給能的,還到處說自己天生就是大管事的料子,他算個帳都是掰手指頭還弄不好的人,還天生大管事的料?簡直叫人笑掉大牙了!”
“哈哈哈哈,他一直想要顯山露水,這次總算如他的願了,鐵定是激動的不行,哪能不顯擺顯擺?這還是長安城呢,他回去莊子裡出發前鐵定是要幾個莊子都去吆喝一遍的,不信回去你們問問就知道了。”
探春捂住嘴角笑著;
“這奴婢是信的,也只有他這種傻子才能乾出來這事兒。”
梳頭結束的迎香緊皺著眉頭;
“郎君,奴婢就是擔心他那帳頭,他當家做主……幾百車的貨能換幾隻牛羊回來了……”奴婢也不敢說喪氣話,就是想提醒郎君一下,要不要再派個伶俐一些的,帳頭清楚明白的追上去?”
“不!不不不!還用換誰?馬大管事的智慧可不比咱們族裡任何大管事差一點的,真要擔心他倆還用換別人?
直接交代下去一切聽馬賓王的不就得了,還用勞什子另外派人?我為何特意交代到了大草原不讓馬賓王多說話?隻管吃喝睡覺?
這買賣大牛當家確實要虧的多一些,不過絕對也能做成,阿貴當家更是能辦的妥妥當當,可要是換了聰明伶俐的人過去,是能把草原人的帳給算的清楚明白,非但如此還能把草原人給耍的團團轉的,問題是以後呢?
先不說以後了,能不能安安生生的把絲綢之路打開都是個問題,能不能活著出大草原更是個問題,把草原上的貴族惹毛了,就那幾千人的隊伍還男女老少一大堆能跑得過人家的地盤?”
迎香很有些不服氣的辯解著;
“可是郎君,
阿貴那脾氣秉性一個不對勁兒就要輪拳頭,他能把咱們的大事兒辦成?今年二月初的時候,他在集市上和外莊來趕集的人吵架,結果他吵不贏一著急就把人家給揍了一頓,還是他阿耶出面給人賠禮,又拿了三百五十錢送到人家屋裡給人家買湯藥,又是鞠躬又是做稽的,才把那家人的火氣降下去。
指望他這狗熊脾氣去幹大事兒?奴婢可真不敢想的,他要是在大草原上撒野,人家野蠻人能輕易的繞過他?”
李鈺梳裝打扮整齊站了起來;
“你還別說,他那憨貨還真敢在草原上打架的,別說野蠻人了,就是部落的頭領他要是脾氣來了照樣打架,這有什麽可稀罕的。”
李鈺心裡很清楚,後世他也去過大草原生活幾年,那邊的人依然淳樸,但是漢人去的多了,把草原漢子們騙的落花流水,慢慢的草原人竟然變得比漢人還要狡猾,就失去了耿直的性情,所以李鈺覺得對付腦子簡單的人,就得派同樣腦袋簡單的人過去才成的。
韓迎香有些詫異的總結著;
“那……郎君您都知道阿貴會惹事兒還放心把大事交給他個憨貨手裡?”
李鈺一邊往外走一邊樂呵呵的笑著;
“為什麽不敢?若是和別人一樣的想法,這個絲綢之路很難重新開通的,你看看漢代的張騫多狼狽就知道了,張騫剛開始的時候若是能和後期那樣老老實實何必多受那些罪?”
劉娘子看著郎君出去順口吩咐下人去廚房裡交代上菜上飯,自己帶著幾個侍女去了偏廳裡用食。
李鈺坐在正堂裡大吃大喝,一連吃了三碗粟米粥,兩個胡肉餅,這才停下來碗筷;
“昔春,我交代的那些事兒都辦好沒有?”
“回郎君的話,都辦好了,草和木頭都準備了好多在最後頭的大院子裡存放,咱們族裡也來了二十幾個乾活的,公輸大家長也派來了兩個能手坐鎮,郎君您隨時都可以安排。”
“光是咱們的人馬來不行,我要的是製作宣紙的熟手工匠。”
“回郎君,程大將軍家的大郎君接了這事兒,說他能找到一些熟手匠人昨天就說好了,要不奴婢再叫人去程大將軍府裡問問?”
李鈺點了點頭;
“我看行,你趕緊叫人再去問問大兄做紙的匠人都找到沒有。”
“是郎君。”
這邊昔春剛答應一聲還沒來得及轉身呢,門口就穿來程處嗣洪亮的聲音;
“不用去找我了,為兄已經來了。”
李鈺連忙站起來出去迎接;
“小弟拜見大兄。”
“賢弟無需多禮,走咱們進去說話。”
兩人也不客氣什麽,來到正堂裡重新坐下;
“大兄可找到了製作白紙的匠人?”
程處嗣依然是穩重成熟的表情,坐的四平八穩;
“放心吧阿弟,昨天就給你安排好了,一共給你找了六個紙匠,都是幹了十年以上的熟練匠人。
為兄有些不解的是,你身上的事情已經夠多了,白酒的買賣如今做的正在紅火著,天下的酒商都等著你們出酒才能拉走售賣,
這剛剛又安排了絲綢之路的人馬出發沒幾天,還有你莊子裡正在組織抓捕野羊,還要四處購買羊羔,這三個買賣隨便哪一個都是天大的事情,隨便交給哪一個家族都要慎重再慎重的,你就不覺得累?這又要在宣紙上折騰了?
就算你不覺得累,為兄也要給你提個醒了,天下的讀書人都在五姓七望和各地的高門大戶裡,百姓都不認識字兒,就算天下的讀書人都來買你的紙又能有幾個賺頭?
所以說你的紙再便宜也沒幾個人來買的,沒有客人購買的話,你這買賣恐怕做不長久的。”
李鈺神神秘秘的笑著;
“大兄不要煩惱,會有客人來買的,且我這紙可不是用來寫字用的,而是另有用處,且那寫字的紙都是那些幾百年的老店製作,咱們要搶人家生意也沒有辦法的,讀書人要買紙肯定是選擇買上等的,哪能選擇來咱們剛開門兒的店鋪子裡花錢?”
程處嗣有些疑惑的問道;
“為兄這下更聽不明白了,你叫為兄找那些熟手匠人來幫你做紙,這做出來不賣給讀書人,難道賣給那些不認識字兒的百姓拿回去供著不成?”
“哈哈哈哈,大兄不必煩惱,走咱們去後院裡,小弟教給他們個新法子,看看做出來的紙到底能不能按照我心裡想的那樣!”
程處嗣聽了這話立馬停住了腳步,臉色凝重的說道;
“阿弟且慢,都是四處請來的工匠,可都是不熟悉底子的,難道你竟然要教授他們新的秘法不成?”
李鈺詫異的回了一句;
“啊是啊大兄,不教他們方法怎麽乾活?”
“這……這樣就得想個法子了,最好是能把他們六個買下來,不過人家都是安安生生有朝廷戶籍的工匠,可不是奴仆身份的,要是不願意咱們可不好用強的,這如何是好?”
昔春小心的湊到李鈺跟前小聲說道;
“啟稟郎君,程家大郎君說的非常有道理,不得不妨啊,咱們的秘法豈能隨隨便便叫生人得去?要不然咱們再等上一陣子,奴婢派人去行市裡查看仔細買來幾個做過紙的匠人?”
李鈺看著緊皺眉頭的程處嗣,又看看一群緊張無比的侍女,不緊不慢的開了口;
“我也曾叫人提前去人牙市裡打聽過了,沒有這種匠人奴仆的,天下會做紙的匠人來來去去也就那幾個老牌門戶,大兄你能找到的匠人鐵定也是和這幾家做紙的門戶是什麽遠房的親戚,或者分支門戶的後人,外人根本不可能學會人家的手段,所以基本無從買起,就用這些人吧,可叫他們簽下契約,說明情況,保證不外傳出去,咱們再給他們一些銀錢作為交換,我看這樣就行了,我也交代族裡的人馬,仔細看著學著,學會了還是咱們自己人用著方便。”
“也只能如此了,賢弟你想過沒有,就叫這六個人給你做長工?每個月多給幾個銀錢絹帛,請他們一輩子!
這樣他們就不會接觸外人了,若是能再送他們一套你莊子裡的新宅子,那就更好了,他們鐵定高興的不行,這樣一來他們全家老少都住在你的莊子裡,如此更加靠譜,賢弟你說呢?”
李鈺一拍大腿;
“妙計呀大兄,小弟都沒有想到這個呢,隻一心想著要買些會做紙的奴仆,大兄你說的這個法子就很好,我看十分不錯,可以嘗試的,走咱們去後院裡頭再說詳細。”
“好。”
一大群人烏泱泱的來到大將軍府最後的一進大院子裡,等待多時的李氏二房的人馬看見族長進來都爭前恐後的擠過來行禮;
“拜見郎君。郎君萬福金安。”
“見過家主,家主萬福金安。”
“小人拜見李縣侯,侯爺您萬福。”
李鈺笑著擺了擺手;
“好好好,大家都免禮都免禮,來來來族人們還不拜見我大兄,更待何時?”
“是。”
殘差不齊的答應聲此起彼伏,李家莊過來的人馬又拜見了程處嗣,等都忙活一通之後李鈺對著六個工匠說道;
“有勞諸位前來相助,某家這裡感激不盡,多謝了。”
看著尊貴無比的侯爺如此平易近人,一群工匠明顯害怕的輕了一些,趕緊一塊行禮;
“不敢當,不敢當,侯爺可莫要如此,真是折煞小人們了。”
李鈺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喜笑顏開的忽悠著;
“不知某家的名頭,諸位大能可曾聽說過一二?”
六個工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兩個膽大的匠人小聲開口回應;
“啟稟侯爺,小人們也聽說一些傳聞的……”
“回侯爺的話,小人……們……多少聽說過幾句……”
不能怪這些工匠說話吞吞吐吐,實在是這種等級森嚴的社會制度,一群低賤的匠人哪敢輕易胡亂說話?評論高貴無比的縣侯?一個不對就是殺身之禍到來,這些百姓可經受不住這大禍的。
李鈺心知肚明這些工匠畏懼自己的身份不敢亂說,但是今天有些話有些事必須要進行下去的,所以李鈺也不著急一時,慢慢誘導著工匠們;
“無妨,你們不用害怕,聽到些什麽盡管說來便是,本侯這裡先恕你們無罪便是。”
即便李鈺如此安撫眾人,工匠們還是尷尬的笑著不敢胡說八道。
“說啊?侯爺我的名頭你們應該都聽說過幾句的,難道你們聽說過侯爺我無理取鬧?仗勢欺人的事兒?侯爺有沒有欺男霸女百姓們應該心裡清楚吧?”
其中一個匠人壯了壯膽子;
“啟稟侯爺,小人敢說話,侯爺的名頭在外頭響亮著呐,長安城哪個不知?
就說西城的光頭吧,那賊人真他娘的不是個好東西,曾經欺男霸女幹了不少喪盡天良的歹毒之事,奈何人家陣勢強大,百姓們敢怒不敢言的。
侯爺有所不知,小人的家就住在他家附近的兩條街裡, 小人被叫過去給他家乾活,幹了有五六年了,年年都逼迫小人過去做苦工,從來沒有給過俺們一個大錢!
說實話也不怕侯爺您笑話,小人家都是平頭百姓,無依無靠的,哪敢前去要錢,只要不欺負死俺們已經是老天爺開眼了……
沒想到侯爺去年一下子就把他個混帳東西給打成了個廢人,當時真是大快人心啊侯爺!
也真是老天有眼的,那家夥在床榻上養傷,居然又被那飛簷走壁的江湖俠客給割了腦袋瓜子去,真真的是叫人心裡更加的痛快了。
哦對了!不說俠客的事兒了,就說侯爺去年把光頭收拾了的事兒,俺們附近幾條街的百姓都去買了竹子回來燒爆竹了呢,可把窮人們高興壞了,現在那幫子人都做了鳥獸散,俺們附近再也沒有惡霸欺負百姓了,侯爺您可不是歹毒之人,名頭響亮著呐!”
李鈺高興的哈哈大笑;
“人來,賞他五百個大錢,說的侯爺心裡高興了就得賞他,侯爺我出手大方,長安城裡哪個不知道?今日也不能小氣了!”
旁邊的探春站出去一步答應;
“是郎君。”
那個誇獎侯爺的匠人一聽說賞賜五百錢,高興的合不攏嘴;
“謝侯爺賞賜。謝侯爺!”
看著同伴說幾句好聽話就立馬得了五百個大錢的賞賜,剩下的五個兩人立刻紅了眼睛,這可是五百個大錢呐老天爺,一年到頭的拚命忙活恐怕也就是這個數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