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損如此多嗎?這也太多了點。”
杜如晦笑著搖了搖頭,房玄齡接著話茬子;
“不容易了陛下,李縣公才過去嶺南幾年?能弄出來這些動靜,真的很不錯了,臣敢說句話,這個世上,沒有第二個人能到這樣的,即便范蠡再世,也難以如此。”
“也是,不想了,對了,修路的事兒進行到哪裡了?”
“陛下放心,從長安開始,通往四面八方的官道,已經進行了三分之一,這些官道,李氏二房承包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都是朝廷的工部在做。”
“一半?”
李世民對於這個數據很不滿意;
“怎麽只有一半?李氏二房怎麽弄出來如此多的匠人?”
“啟稟陛下,朝廷修路,需要經過三省六部的審查批準,然後才能有工部接受,其後還要分下去,各司才能具體負責。”
李世民背著手不停的走動;
“真是繁文縟節害人不淺,可叫那些部門一切從簡。”
杜如晦無奈的歎了口氣;
“陛下您也不是不知道,朝廷裡不是只有咱們這一派,其他的那些……”
“另外,銀錢也老是跟不上使用,乾乾停停,比不得李氏二房。”
“他們李氏二房也得花錢吧?總不可能吧唧吧唧嘴,就叫匠人們白乾。”
“陛下,李氏二房的口碑,天下有目共睹的,名聲好,不欠公錢,天下的匠人們乾著踏實。”
正在來回走動的李世民忽然停住了腳步;
“這叫什麽話?朝廷更不會賴帳,怎麽就不能踏實了?”
房玄齡站在一邊也是苦笑不已;
“陛下,咱們廝殺大草原的時候,欠百姓的草料錢,還有百姓家拿牲口運輸糧食的工錢,還沒有結算完呢。”
“怎麽回事?經過李鈺的大棚種植高產培育糧種,現在四海之民無有不豐收著,朝廷不缺糧食,不缺錢,怎麽過了幾年了,還不兌現以前的?”
李世民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他堂堂一個皇帝,在民間居然不如一個世家的名聲好,叫他實在難以忍受。
所以李世民埋怨完,立刻對著長孫無忌;
“你這戶部尚書怎麽做的?怎能拖欠百姓的辛苦錢?往草原上送東西那是百姓們冒著生命危險去幹的,為何不給他們兌現銀錢?”
長孫無忌也是一肚子苦水,只能耐著性子解釋;
“陛下請聽臣一言。”
“說,今天我哪裡都不去,就聽你說清楚拖欠百姓銀錢的事。”
“陛下,我也不想拖欠的,可是我戶部就是個吃流水席的地方,來來往往的銀錢,呆不了多久,又要分散天下各處,臣也是有苦難言呀。”
“以前少有進項?咱們辛辛苦苦的左右逢源,拆東牆補西牆,都能堅持著挺過來。”
“現在呢?現在多了多少收入?”
“現在多了商場的稅收,又多了白酒的份子,還有絲綢之路上的進項,你還要來跟朕說缺錢?”
李世民說話的聲音有些高了,要不是他知道長孫無忌的為人,不會貪汙朝廷的銀錢,他都想發脾氣了。
“啟稟陛下,最近這幾年確實多出來不少進項,可是咱們的開支也真大的嚇人,陛下您也知道的,之前咱們一直拆東牆補西牆,好比是把毒氣壓下去,但是並沒有消散。
這幾年咱們是寬松一些了,所以就得趕緊把之前沒有解決的那些,快速處置好,所以就花錢如流水了。”
李世民長歎了一聲,他也知道這是實話實情,之前擠壓的那些……確實得解決!
“唉!”
杜如晦是不想說話的,因為他的請求和主張,朝廷這幾年往軍隊裡花的錢都不敢去計算,簡直是天大的數目,所以杜如晦不想說話。
可是又無法拒絕長孫無忌的眼神請求,所以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陛下,戶部的錢走的快,也是有原因的,比如我兵部的花銷開支,就是個不小的數目,前頭更換十六衛的兵器鎧甲,前前後後用時兩年多,扔進去的銀錢頂得上以往幾十年的稅收。”
“還不說現在每年的開支也不是個小數,人吃馬嚼的,所以戶部的開支,不是沒有原因,請陛下明查。”
杜如晦都幫腔了,房玄齡也不好意思乾站著看笑話!
“啟稟陛下,三省六部各部各司現在都是煥然一新,別的不說,就說官員們的官服,整整齊齊,各處衙門裡,也盡顯上邦之風,這些種種種種,也需要不少銀錢貼補進去的。”
“更何況,去年開始,咱們又要重修天下的官道,朝廷花錢都是幾百萬貫起步開始的,自然是入不敷出啊!”
“唉!”
“無忌,朕也知道你掌管這天下錢糧,實屬不易,受委屈了。”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都是臣分內的不敢叫屈,更不會叫冤,臣能跟著千古一帝光宗耀祖,甚幸也。”
“走吧,入庫的事情,交給下頭人就成,咱們去書房裡小坐。”
“遵旨。”
幾個人跟隨皇帝,一路來到書房,剛坐下的李世民咦了一聲;
“咦?又送來這許多奏本?這個皇帝不好當呀。”
李世民感歎著打開了最上頭一本,沒看一會兒,就緊皺眉頭!
“你們也看看吧,又弄出來新花樣了,我當那九艘大船,又是想來賺朝廷的銀錢絹帛,卻原來是揚帆出海,尋求長生不老之術用的,真是荒唐至極,人生自古就是,生老病死,哪有什麽不老長生術法?”
李世民不屑一顧的撇撇嘴,順手把閩州城的奏本遞了過去。
杜如晦,房玄齡,長孫無忌,三個重臣輪流查看。
長孫無忌最先看完;
“陛下寬心一些,鈺兒到底是個年輕人,玩心重也可以理解,橫豎就是花些銀錢,叫下頭人湊個熱鬧,不算什麽驚天大事,只要閩州郡上,越來越好,陛下就放他玩耍玩耍吧。”
“年輕?無忌你可別再當他是孩子了吧,前年他就加過冠了,他現在是個大人,還整天折騰些亂七八糟的,成何體統?”
長孫無忌對李鈺是很親近的,長孫氏族的買賣,可以說三分之二都靠著李鈺的神奇操作,倆人私下裡書信往來就沒有斷過,所以長孫無忌不由自主的,就往李鈺的身上靠。
雖然不好明著說,但是長孫無忌的心裡卻是很不以為然的;
“你整天看他這裡不順眼,哪裡不舒服,你到底想怎樣?這是要把他培養成聖人?還是要當接班人培養?”
“簡直是不可理喻嗎!給你倒騰出來天大的銀錢數目,叫你穩定了岌岌可危的江山,你還處處不滿意,到底想要怎樣?”
李世民嘴裡不讚同李鈺的事情,可他自己的心裡卻被勾引的波濤洶湧,長生不老四個字兒,不停的在他腦海裡循環播放。
孫思邈死活不教授他道門的學問,自家九房裡那個神秘的大佬,雖然不得長生術法,可也另辟奇徑,活了這麽大歲數,這一切都在李世民的心裡,反過來倒過去的比對著。
“不行,我也得找些道士,如此大好的江山,不說太多,就是能多活百年也是甚好的,不就是練丹嗎,多大個事兒了?朕出高價,想要什麽給什麽,封號,銀錢,權勢,女人,朕都可以滿足那些道士,朕就不信了,還請不到有真本事的道種為我所用?”
李鈺千算萬算也不可能想到,一封舉報信,導致了李世民的求仙之路,歷史中李世民中了丹毒而折壽,原來是因為李鈺的到來而起,原來是因為李鈺揚帆出海而生……
“陛下?”
“嗯?哦,杜仆射請講。”
“臣方才說的意思是,李縣公叫人出海,恐怕絕不是單純的因為一時興起,一定另有隱情。”
房玄齡也跟著點了點頭,李世民看向低著頭不想發言的長孫無忌。
“無忌,你說呢?”
“哦回陛下,臣就是覺得,鈺兒無非就是對海外的事兒,覺得稀罕,所以才派人前往,頂多就是順手在他國換一些買賣什麽的。”
李世民撇了撇嘴,靠在太師椅裡;
“嗯,那就應該是了,他的心都在掙錢上頭了,天下人誰不知道?活財神嗎,當然是動動屁股就能生財的。”
“杜仆射,我記得他在你兵部的身份官職好像還沒有奪去?”
“是的陛下,當初趕他去嶺南的時候,朝廷還給他升了官,現在是正五品上的都尉將軍,同時還管著閩州郡的兵營,共計三千軍。”
“嗯,他那些兵?你兵部可知道些來去吧?出海的船裡……”
“啟稟陛下,出海的九艘船上,沒有動用朝廷一兵一卒,盡是隴西李氏上三房的族人前往。”
“哦,那就行,隨他怎麽折騰,朕懶得理他,但是朝廷的法度可不能壞一點點,免得那些盯著他的人,來朕面前囉嗦進言。
說道大事上頭,愛卿可是兵部主事的主官,又擔任著宰相的職位,私下裡還是他的長輩叔父,可得多提醒著他,兵家之事,乃國之根本,不能一心掙錢弄權,荒廢練兵大事。”
“遵旨!陛下放心,臣的書信裡,多有提起,提醒李大不要因為政事而荒廢兵事。”
“如此甚好。”
“對了,這些日子,怎麽不見叔寶上朝了?”
杜如晦沉默了片刻,才帶著悲痛的聲音匯報;
“啟稟陛下,秦大將軍舊傷複發,身體抱恙,於我兵部告訴了長假,在府裡修養調整。”
李世民的臉色刷的一變,他不得不謹慎小心,不得不重視這個問題。
玄甲軍一直有九房的族人掌控,那些族人都是李世民不願意叫見光的。
那麽除了玄甲禁軍,李世民第二仰仗的就是南北衙禁軍和秦瓊那一衛,這三衛都是百戰余生的精銳。
三衛的兵權全部在秦瓊手裡安置,秦瓊病重,就代表三衛兵馬群龍無首,且還不說長時間空缺之後,何處派系的力量都會來瘋狂的爭搶。
就不說其他派系,秦王府的舊臣,已經有些苗頭了,明顯也在暗地裡分邊站隊,所以這個時候的秦瓊不能出事。
李世民一直壓著秦瓊的官職,和爵位不給提升,目的就是叫秦瓊不張揚,不招惹派系力量的記恨!
這是李世民手裡的王牌之一,半生廝殺,只要有人敢在李世民跟前炫耀,他就會派出王牌大將秦瓊,將對手滅殺乾淨。
所以李世民時時刻刻都盯著秦瓊的身體和一切。
“可有請過醫家前往查看?”
“臣不知詳細不敢亂說,不過聽說是去請了孫掌教,可惜孫掌教又外出雲遊四海了。”
“李大郎呢?他手裡有醫家名手許多,怎麽不安排一下?”
房玄齡趕緊出來接應一句;
“陛下,李大朗出行嶺南,把他道家宗門下的能人都帶去了, 四大宗的掌教不是雲遊四海,就是距離太遠,不方便指揮調度。”
“那是他的叔父,他不管,就會臭名萬年…”
“陛下安心,臣已經給李大朗去過書信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他那邊就會安排一個醫家高手回來長安的。”
“這還差不多。”
“好了好了,今日先到這裡吧,朕有些累了。”
“臣等告退。”
“諸位愛卿慢走不送。”
李世民並沒有休息,他惦記著頭號殺將的身體狀態,打發走了手下,他趕緊出宮,親自來到秦瓊的府邸。
“恭迎皇帝陛下。”
“免禮。”
“謝皇帝陛下。”
“叔寶呢?帶我去看他。”
“唯。啟稟皇帝陛下,我家將軍在偏院裡領養,陛下您請。”
“前頭帶路。”
“唯。”
穿過中院大門,李世民大老遠就聞到了濃濃的苦藥味兒,很明顯這裡天天都在熬藥,否則藥味兒不會如此濃鬱。
床上的秦瓊正在沉思,聽到動靜隨意的扭過頭來;
“陛下?臣恭迎陛下……”
看到秦瓊掙扎著要坐起來,李世民心裡長歎一聲,看來真是病情很嚴重啊,以前威風凜凜的殺將,這會兒枯瘦如柴有氣無力的躺在榻上……
李世民趕緊上去一把按住愛將;
“你我君臣還用這些個虛禮?”